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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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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荷茶已经凉了,就像是陈尧此刻的心,拔凉拔凉的。

    “但你的本心很善良,所以那个魔鬼还没能够完全占据主导,你也才能坐在这里喝茶,和我说话。”

    白先生平静地说道,“少年,你辛苦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决了陈尧的泪堤,他低下头来,任由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这些日子来埋藏在心里的恐惧,无人诉说,无人理解的悲伤,统统释放出来。

    “我该怎么办?”

    他问。

    白先生皱了皱眉,“难办啊,这是和你融为一体的东西,想要摆脱谈何容易?但正如我之前说的,如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老尹,你有什么建议?”

    他回头问尹先生,尹先生这时候起身,走过来,清瘦的身型透着淡淡的檀香,那张与年龄气质很不相符的俊美的脸,仔细看,也有细密的纹路交织,只是皮肤过于白皙掩盖了很多。他看了陈尧一眼,随即将一张写满毛笔字的纸递给了陈尧,“原本,我们是要杀掉你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明里那个丫头用生命也要保护的人,我们没有权利来决定你的生死……”

    又听到明里这个名字,陈尧心头一颤,只见纸上写了一段经文,是用漂亮的小楷写就的,全文都是中文字。

    “这是佛经中最短的经文,全名叫般若波罗蜜心经,般若即智慧,菠萝蜜可以翻译为‘去彼岸’。这部心经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常读可平心修性,驱魔抗邪,还能开启无上智慧。”

    尹先生说着,转身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陈尧仔细看去,跟着经文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蹬蹬蹬!

    这时候,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沙弥长的十分可爱,看到陈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双手合十,陈尧也合十回礼。

    “白先生,尹先生,有个叫木下的女施主和佐藤的男施主在下面求见,说是来接人的。”

    “媳妇倒是主动来见公婆了!”

    白先生哈哈一笑,问尹先生,“你怎么说,见还是不见?”

    尹先生叹气,“人都在楼下了,再不见岂不是显得我们小家子气啊?空休,去请人上来!”

    “好咧!”

    空休小沙弥蹬蹬蹬又跑了下去。陈尧此刻无心去念佛经,脑海里想着白先生的话,樱姐真的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父亲,开启自己颠覆人生的黑手?所有这一路,她都是在伪装?

    木屐扣在楼梯上的声音传来,木下樱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无印花浴衣,裸露出细长的小腿,棕色长发盘起,用金簪固定,脖颈白皙优雅,整个人静静站立在那里,就显得与众不同。

    “好小子,半夜找不到你人,居然跑这里喝茶了!”

    佐藤则满是臭汗,估计半个岚山都翻遍了,就为了找陈尧。

    “佐藤!这里是天龙寺,不要太随便!”

    陈尧低着头,依旧不敢看他们。

    “三山组新任组长木下樱,拜见白先生、尹先生!”

    尹先生依旧低头看他的佛经,而白先生则大方地在木下樱的脸和身体曲线上来回游弋,肆无忌惮,“可真美啊,怪不得,我要是少年郎,估计也会被迷得七晕八素,通常所说的美女蛇就应该是这种把?”

    这句话既说给陈尧听,也说给木下樱听,木下樱面不改色,“深夜造访,两位先生勿要见怪,大先生那边已经同意明天接见我们,不知道两位先生明天是否赏脸一同前去?”

    “哦?大先生同意了?了不起啊,赔了一个女儿一个多年栽培的部下,竟然能如此豁达,看起来我们还差的很远啊!”

    白先生摇摇头,然后忽然看着木下樱,“你既然是新任三山组组长,我想听听,你对三山组的未来有什么计划?”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木下樱那张沉静美丽的脸,木下樱略微皱眉,说实话,她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要说未来的计划压根就没有想过,但既然白先生这么问了,她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她抬起眼睛,落落大方地看着白先生。

    一行三人在月下逶迤的长长身影,逐渐被更深处的黑暗吞噬,白先生负手站在阁楼一直望着三人消失不见,这才淡淡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她要真是木下一辉的女儿就好了,有胆有识有颜值!”

    “颜值才是最重要的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尹先生讽了他一句,“你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在人家丫头的腿上盯了够久的啊!”

    白先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呀哈哈哈哈……”

    笑声极为放荡,在这静夜里显得十分出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是一双美腿呢!哎,你怎么说?大先生那边都同意了,咱们也不能这么小家子气吧?”

    尹先生放下手中的狼毫,一副墨迹琳琳的字帖已经完成,他似乎十分满意这一次的作品,不住地点头,“咱们也有很久没有去天龙苑了,小雪的茶我很想念……既然马前卒都来了,boss应该也不会太远。”

    白先生脸上放荡的笑容慢慢收敛,“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也来了岚山?”

    “今天祥云阁混进了一只老鼠,被小黑赶了出来,很明显那不是一般的小偷,身上的武器装备十分先进,尤其是后来和你单对单的那个把脸捆成木乃伊的家伙,能在你的云龙斩下逃脱升天的人不太多了。这两个人都是ISO的人,木乃伊叫做无面人,是高层人物。”

    “ISO?他们怎么会来天龙寺?”

    白先生眉头皱起,夜风吹拂,万籁俱静,书院二层楼有那么一刻的死寂,然后白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知道那个东西在这里,但却不知道真正在哪里!居然已经找到这一步了么?”

    “关键是,这个世上知道那个东西具体在哪里的,除了我们三个,只有那个人知道,这些年他一直窥视这里但一直没动手,看起来现在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我想,这几天的岚山,天龙寺不会很太平。”

    尹先生望了眼阁楼外的夜色,静静说道。

    “要动手了么?来的也好,当年的错,的确需要血才能洗刷干净,永恒的生命……不过是罪恶的幻想罢了!”

    白先生指尖轻轻拨动,阁楼外不远处的池塘里,一朵莲花静静漂浮上半空,纤尘不染。

    “你还好么?”

    木下樱微微侧头看着一直低着头走路沉默不做声的陈尧。

    “小孩子做错事知道害怕啦?大半夜瞎跑害的老子差点没被蚊虫咬死!”

    佐藤冲着陈尧龇牙咧嘴,裸露的胳膊和腿上几乎全是被蚊虫叮咬的痕迹。

    “陈尧?”

    木下樱又喊了一声,陈尧这才猛然抬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木下樱,随即又撇过脸去。

    “他是不是困了啊?唉,你怎么跑天龙寺去了?还和那两位先生在一起?”

    佐藤胳膊搭在陈尧的肩膀上,十分好奇地问道。陈尧看起来心事重重,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地应着,这一切都看在木下樱的眼里,她微微皱眉,停下脚步,“陈尧,出什么事了?”

    “是啊!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两个老家伙有娈童癖,你被他们给——”

    佐藤的脸一本正经,陈尧面容抽搐,真想一个大嘴巴扇过去,“童你妹啊!”

    他有些挣扎,看了看木下樱探寻过来的美目,深吸口气,“樱姐,能和我说实话么,我老爹是不是你杀的?”

    啊?!

    佐藤的脸以夸张的幅度在扭曲,看看陈尧,又看看木下樱。

    “把我弄来日本,又假扮好人,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拜你所赐吧?”

    陈尧将憋在心里的石头砸向了木下樱,他狠狠地瞪着她,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温柔美丽善良的樱姐,而是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魔鬼。

    “喂!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呢?”

    佐藤推了一把陈尧,又回头看着木下樱,“不是真的吧?嗯?”

    木下樱不回答,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直直地迎着陈尧的目光。

    “咱们可是铁三角啊,这么内讧不太好吧?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开的好!”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你无颜以对了?杀了我老爹,害得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利用我不说,还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你可真厉害啊!白先生说的对,你就是一条美女蛇!”

    陈尧完全撕破了脸,愤怒正在将他燃烧吞噬。

    “说什么呢陈!你有什么根据么?”

    佐藤还在为木下樱辩护。

    “死神脸上的面具你还记得么,佐藤?”

    陈尧瞪着佐藤,眼睛里一片红色潮湿,“你说过,那种面具只在三山组内部发行,其实是由大先生掌管存放在天龙苑里,只有执行特别任务的时候才会动用,木下樱和木下一辉去了天龙苑,之后大侠生就发现那种面具少了一些!而我家出事的两天前,她又神秘消失,这一切未免巧合的有点过头了吧?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佐藤哑然,侧头看着静默着的木下樱,面色十分苍白。

    “从现在开始,我走我的,你走你的,等我自己弄明白这一切我会来找你,亲手给我老爹报仇!”

    陈尧咬牙说道,转身冲入浓密的夜色中,佐藤追了两步,叫了两声,却被木下樱制止了。

    “让他去吧,心里有了东西总是很难受的。”

    “但就这样放他——”

    佐藤还想说什么,木下樱已经转身朝着渡月会所走去,他只得跟上,叹口气,“真的是你做的?我知道你一定是没办法……”

    木下樱没有回答,隐入夜色里的脸上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