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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希望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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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节车厢异常的安静,除了岛津宗次郎指尖的打火机不停翻转发出来的声音,就只有列车高速运行间的声响。这种不寻常的安静,就像是一个不透气的面具,让人开始觉得窒息。

    谁也不知道杀戮和死亡什么时候开始,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对方没有动,木下樱也没有示意他们动,所以他们一直暗暗握住枪托的手早已湿滑一片。

    木下樱抿了抿嘴唇,香奈儿可可小姐的唇膏在她薄薄的嘴唇上亲吻,留下一道玫瑰红的痕迹。她的左手托着一枚方便化妆镜,镜子里的脸有些苍白,但艳艳的红唇却又与这份苍白形成了一种极致的风情。但她的眼睛却并不在意自己的脸,而是看着距离她只有三米左右的岛津宗次郎。

    木下樱的位置是在车窗左侧第十三排靠外,而岛津宗次郎的座位则是车窗右侧第十五排靠外,两人之间有一条笔直的斜线,她在心里模拟了二十遍一瞬间杀死他的过程,但她仍然没有把握。而在这时,岛津宗次郎忽然扭头望着漆黑一片的车窗,手背上不断来回翻滚的登喜路打火机也停了下来。

    就是这一刻!

    木下樱的心在狂跳,她手里的香奈儿可可小姐的唇膏忽然间换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她的身体就像是灵猫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棕色的长发在跃起的同时迎风飞舞,所有人的视线还来不及跟上她的动作,那把匕首已经十分准确凌厉的扎入了岛津宗次郎的心脏,并且深深的没了进去。

    啊!

    岛津宗次郎蓦然回首,一脸的震惊和扭曲,登喜路打火机从他的手背上坠落,他的两只手死死的握住木下樱扎入自己心口的刀柄,想要拽出来,却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力气。

    木下樱轻抚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正要指挥东陵会众全面反杀的时候,岛津宗次郎的脸忽然变成了一张肥腻的胖脸,猥琐的小眼睛带着某种笑意正瞪视着她。

    “小雪,好久不见。”

    木下樱的娇躯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张如樱花瓣美艳的脸登时扭曲惊恐起来。而此刻,整节车厢里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他们都张着一张肥腻的胖脸,猥琐的小眼睛带着某种淫邪的笑意正看着他。

    原本空无一人的自己的座位,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年轻人慢慢转过身来,手中的金色登喜路打火机正燃烧着一簇蓝紫色的火焰。

    陈尧张大嘴巴望着索菲亚和马克的餐桌,想要说什么,索菲亚很显然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立刻将桌上用夹克包裹着的事物放在了座椅上,并且一边咀嚼着滴油的烤肠,一边对陈尧做出割喉的威胁动作。

    “你怎么了?”

    木村修一好奇地看着陈尧此刻古怪的表情,忍不住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外国美女吃烤肠而已,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陈尧只能把想说的话再咽回去,“没……什么,只不过她吃烤肠的样子有点销魂……”

    扑——

    木村修一刚刚喝了一口咖啡,随即就喷了出来,一边说抱歉,一边擦着喷洒的液体,“你这个家伙,才来日本多久啊……”

    话还没说完,陈尧的整张脸几乎都扩张开来,他再次回头望去,那名酒红色蓬松短发的外国美女,竟然伸出粉色的舌头慢慢舔舐咬了一口的香肠,这种极具某种暗示的动作,就连木村修一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哈!

    那边的索菲亚看着两人这种表情,早已笑的前仰后合,而马克则摇摇头,鼻孔里喷出一声类似“真无聊”的气息。

    啪!

    一直低头的佐藤忽然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三人的咖啡杯摇晃了一下。他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

    陈尧强行将视线从索菲亚那边移开来。

    “给他看看吧,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木村耸耸肩。佐藤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些散开来的资料推给了陈尧。

    “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我做什么?”

    佐藤紧盯着木村。

    陈尧的视线快速在这些资料上扫去,越看越觉得惊心动魄。资料一共三份。第一份是木下一辉的尸检报告,第二份是包括佐藤,木下樱在内的木下一族的DNA检测,第三份则是木下樱的死亡报告。这三份报告简洁明了的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木下樱”并不是原来的木下樱。听起来有些绕口。

    “我想你们现在大概都明白了,一直以木下一辉女儿的身份存在你们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并不是真正的木下樱。真正的木下樱早已经在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中被烧死,这份尸检报告正是你父亲的至交,小林医生亲笔签字的,我想他的字迹你应该很熟悉吧……”

    木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列车的广播里提示着,“京都站很快就要到了,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希望号列车祝您旅途愉快!”

    那张已经泛黄的尸检报告上,贴着一具已经完全无法辨认的尸体照片,最后的签名是小林训一。

    “那如果,樱姐不是木下樱,不是木下一辉的女儿,那她是谁?”

    陈尧豁然问道,手指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木村放下咖啡杯,再次探入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照片上一头黑发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玩具娃娃,站在大阪天守阁的下面,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漆黑的眼瞳里有的只有憎恨和恐惧。

    “这个小女孩名叫雪穗,宫本雪穗。她在九岁的一个晚上,残忍的杀死了她的继父和生母,然后逃走了。那件案子是我负责的,为此,我苦苦追寻了十一年。之后,她用了某种手段,竟然成为了木下一辉的女儿。木下一辉的女儿,木下樱,也就是佐藤你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原本年龄就和她差不多,木下一辉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遭遇了火灾,面部受损,所以做了整容手术,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原本在大火中应该被抹去的‘木下樱’重新复活了,而那个杀了父母的凶残的小魔鬼,从此却消失在警方的视线中。如果不是有位朋友拜托我对木下一辉做尸检报告,我恐怕还不会对她产生怀疑,没想到调查下去,竟然真相是这样的,我十一年来苦苦追寻的杀人凶手,就在眼前。”

    木村说着,指尖点在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的身上,他的话,让陈尧感觉到后背开始发冷。那个温柔的,美丽的,就像是姐姐一样的女孩子,竟然是一个凶残的杀人魔鬼?那么,他决定信任她,决定跟随她的决定和想法,岂不是愚蠢至极?难道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骗局?

    “佐藤,你被这个女人蒙骗在鼓里,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不离不弃,为她鞍前马后的卖命,现在,是该醒来了!”

    木村静静地看着低头不语,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度震惊的思绪中,“我就实说了吧,寺田刃是我的老同学。”

    佐藤又被震惊了一次,慢慢抬起头来,那张刚毅的脸上说不出的阴沉肃杀。

    “我们年少的时候都曾遭受过黑社会的折磨,所以我们都曾立志,有一天要报复。后来,我选择当了警察,而寺田刃选择进入黑社会内部。他说,他要成为日本第一黑帮的掌舵人,然后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改变。我虽然常常嘲笑他的这种想法太过天真,但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在我活着的时候看一看,他所领导的日本黑道,会朝着哪一个方向走去……所以,我必须要确保东陵会的‘天罚’无法成功,必须要让东陵会湮没在这趟‘希望号’的列车里。你们是木下樱的左膀右臂,如果连你们也反戈一击,她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了。”

    木村一辉和盘托出,腰畔的配枪放在了桌上。他的眼神很执着。他给了佐藤和陈尧二选一的机会。生,或者死。

    佐藤慢慢站起身来,那双眼睛十分吓人,他的肩膀抖动的厉害,目光森然的盯着9节车厢的车门,然后拿起木村放在桌上的配枪,上膛。

    “不可饶恕……”

    他说。陈尧也站起身来,“佐藤,你真的要——”

    不等佐藤回答,木村修一双手抱臂,对陈尧开口道,“少年,在法善寺你救了我一命,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我可以利用我所能利用的一切力量,帮你查出你这一切遭遇背后的真相。”

    这个条件太过诱人,是无法拒绝的。陈尧的心在颤抖,内心某座构建起来的塔楼正在崩塌。

    啊!

    9节车厢里忽然传出连续的短促惨叫,粘稠的血喷洒在透明的玻璃车门上,缓缓的如同雨滴一样滑落。萨摩分会对东陵会的剿杀已经开始。

    “木村,多谢你!”

    佐藤沉声说道,朝着9节车厢开始走去,“陈尧?你跟我一起么?”

    陈尧吞咽一下口水,他知道他要去杀樱姐。他咬了咬牙,刚刚抬脚,佐藤手中的枪忽然对准了木村修一的后脑勺。

    嘭!

    “京都站到了,京都站到了,‘希望号’列车T630感谢您的乘坐,请带好您的行礼,欢迎下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