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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南锡的脸色很平静。
他的眼神更加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一般的风平浪静。
可是厉言川却知道，厉南锡绝对动怒了。
像是厉南锡这样的人，越是动怒，就越不动声色！
他放下手中那支用惯了的钢笔，双手交叉，淡淡地看着厉言川：“还不够？当然还不够！”
厉言川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
都把宋家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居然说还不够？
“言川，你太让我失望了。”厉南锡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可带给厉言川的冲击力却是空前的。
“失望？”厉言川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过期望？没有期望，哪儿来的失望！”
厉南锡伸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言川，你可以喜欢那个宋商商，你也可以因为宋商商的缘故对宋家多加照拂。可，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厉家的家训？就因为一个宋商商，你就连做人的底线都要抛弃了？”
原本还一脸愤怒的厉言川，脸色骤然一变。
他盯着厉南锡，攥紧了拳头。
厉南锡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言川，家规的第一条是什么？”
厉言川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恶不在大，心术一坏，即入祸门。慎独则心安，莫难于养心，心既知有善知有恶，而不能实用其力，以为善去恶，则谓之自欺……”（注：摘自曾国藩家训)
厉言川的声音越来越低。
厉南锡的手指在紫檀木的桌案上轻叩，音色清越：“言川，你心中，还有善恶吗？”
你心中，还有善恶吗？
这句话让厉言川完全无言以对。
许久之后，厉言川才缓缓地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厉南锡：“那你呢？你心中有善恶，你心中有廉耻？若你心中真有礼义廉耻的话，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养女起那种龌龊心思！”
厉南锡看着厉言川，他的眼神中是无法平息的波澜，可最终，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言川，你可以恨我，因为我的不负责任，你才会出生，你有权利恨我。你母亲的事，你也可以怪罪在我头上。可这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你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喜欢她，但请……不要伤害她。”
厉言川笑了。
笑得几乎癫狂。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厉南锡：“我可以不爱她，但请不要伤害她？厉南锡，你也有今天！当年我是怎么求你的？你可以不娶我母亲，毕竟是她对你死缠烂打，甚至用我来威胁你。可是，当年我只求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在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她一面，你都不肯……你也一样不爱她，可你不还是狠狠地伤害了她？所以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对你的沈婳宽容？”
厉南锡的眼神一寸寸变冷，他看着厉言川，冷声说道：“你母亲她，该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她的年少冲动！”
“哦，你后悔跟我母亲上床，所以我这个儿子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你压根儿不愿意看到的存在，是吧？不用回答，我知道的。对我来说，无所谓啊，我也从不觉得有你这个父亲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很抱歉啊，因为你的冲动才有我的出生，无论如何，你都贡献出了一颗精子呢。”厉言川讥讽。
厉南锡皱起了眉头：“言川，我虽然后悔过和你母亲的事，但你的出生对我来说，从来都是惊喜……”
“够了！”厉言川完全不想听，他冷冷地看着厉南锡，“如果可以选择，我愿用尽一切去换取，只求跟你，毫无瓜葛！”
厉南锡抿起了唇，眼神中带着一丝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疲惫与失望。
厉言川冷笑：“回到正题，你打算对宋家做到什么程度才觉得够弥补沈婳的委屈？灭了宋家？”
厉南锡敛目，声音清淡如水：“我对宋家做的，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也是给你的一个机会。言川，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清楚。至于对沈婳，我只想让你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会是永生的遗憾。希望你不要有后悔的一天！”
“后悔？我从不会后悔！”厉言川冷笑，“还有，沈婳现在是我女朋友，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再说了，父亲大人，你又能护着她到几时？”
厉南锡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凡我还活着，我都会护着她，倾尽全力！”
“呵！”厉言川冷笑，“现在是宋家欺负了她，你就对付宋家，那如果有一天，欺负她的人变成了我……你是不是也要像对付宋家那样，对付我？父亲大人，我真的、真的，很期待呢！”
……
沈婳在厉言川的办公室里等的都要睡着了，可厉言川还没回来。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
即将下班的时候，沈婳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给厉言川打了个电话。可是，厉言川关机了！
沈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但是他这么大个人了，自从经历过上次的绑架之后，厉言川的身边就没有少过人，应该不会出事的。
或者……他只是并不想看到她。
毕竟今天这一天，宋家的事情已经完全占据了所有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
从凌晨S.G.主场安沐晴的那条长微博开始，宋家就陷入了超强风暴之中。接二连三爆出更多黑幕。
不光是安沐晴，还有不少十八线的艺人都站出来指控皇朝娱乐的艺人总监姚正旭，甚至还有姚正旭胁迫旗下刚签约艺人卖淫的录音和小视频也被公布……而姚正旭，乃是宋家主母姚若云的亲弟弟！
另外宋家大少爷宋若洋醉驾致三死一伤，却找了替罪羊的事情，也被完全揭露。代替宋若洋认罪并且入狱的那个男人，下午两点多在狱中翻供并且要求联系律师，他声称自己是被宋家胁迫的，他本是宋若洋的保镖，出事之后，宋家迅速掌控了他的老母亲和妻儿，若是他不答应给宋若洋顶罪的话，宋家就要拿他的家人开刀……
至于宋音音校园欺凌的事情被爆出来之后，一个又一个被宋音音欺负的学生站了出来，还有曾经跟宋音音一同欺负别人的同伙，也纷纷站出来道歉，说当初认了宋音音作老大，听从宋音音的命令欺负看不顺眼的同学云云。
墙倒众人推，有幕后黑手推动，宋家的事件发酵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而公检法各方面也都纷纷表态，已经着手调查此时，会及时公布调查结果，一定会给公众一个交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家要倒了。
但在沈婳看来，这些事情的确会给宋家造成严重影响，会让宋家伤筋动骨，但也不至于像是网络上说的那么严重。
舆论这种东西大多都是盲目的，加上水军推动，很多时候表面上看起来风起云涌，可实际上完全没有那么严重。
至少沈婳都能想到足够多的办法，让宋家翻盘。
这些东西说白了，还是资本的游戏。普通人的舆论，在资本的面前其实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资本可以轻易搅动风云，可以轻易颠倒是非，可以轻易当很多人原本觉得是对的东西，在一夕之间就变成错的。
姚正旭胁迫组织艺人卖淫？把他送进监狱就行了。宋若洋找人顶罪？那个保镖可以翻供一次，就可以再翻供第二次。就算是真的有证据表明宋若洋找人顶罪妨碍司法公正，也判不了死刑，甚至他能第一次妨碍司法公正，就能有第二次，只要他背后有足够的资本！
至于说宋音音校园欺凌的事儿，那就更不是事儿了。被欺负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学生，这会儿借着舆论浪潮被提起被利用，事后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宋音音的所作所为在国内根本就没有法律可以惩戒她，舆论的谴责更不会对她造成本质的伤害。只需要出现另外一个劲爆的事件来转移公众视线就可以了。
正是因为对这些东西看得很透彻，沈婳才不觉得这是厉南锡的手笔。若是厉南锡的手笔，他根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宋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只会一锤定音，直接将宋家摁死，半点儿翻身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留！
所以沈婳觉得，这大概是宋家的仇敌做的。
而今天厉言川消失了一整天，大概就是在为宋家的事情奔波吧，只是厉言川手中能够动用的力量太少，轻易之间是很难将这一场舆论大戏给扭转过来的。
厉言川肯定为了宋家的事情焦头烂额，他不想看到她，大概也没空联系她吧。
沈婳叹了口气，她根本懒得对宋家的处境幸灾乐祸，宋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人针对那是迟早的事情。
想了想，沈婳打算暂时不联系厉言川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不会难受的，可心中还是觉得难受了。
宋家欺负她，宋家的道歉毫无诚意，可他却要她接受宋家的道歉，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因为宋商商。
如今宋家人被欺负了，他到处奔波……也还是因为宋商商。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就只是救命之恩，就能让他对宋商商如此深情？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宋商商本就有感情吧，救命之恩，也不过就是催化剂而已。
从公司出来，沈婳去吃了碗乌冬面，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了。
吃过饭回到家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洗了个澡休息一下，九点多的时候，她给京溪打了个电话。京溪是她唯一的朋友，现在香港娅安医院当医生。
京溪是她的闺蜜，沈婳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包括宝宝的事情，两人一聊起来就没完了。
正说着呢，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沈婳看了一下，对京溪说：“我有个电话，先不跟你聊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挂了京溪的电话，沈婳接通了另外一个电话，电话才刚接通，一道穿耳的魔音就响起：“啊啊啊三嫂，你快来啊，三哥疯了，他都喝了不知道多少瓶酒了还要喝！从下午喝到现在，再喝下去就要酒精中毒了！”
沈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她打电话的是……岑泽越。
“你们在哪儿？”沈婳问道。
“还是上回你来过的地方。三嫂你快来啊，三哥发酒疯我们真的扛不住啊！”岑泽越都快要哭了。
沈婳深吸口气，没有迟疑，直接说道：“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