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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簇烟火在暗色天幕绽放成一朵瑰丽的牡丹花图。
泊于护城河东畔的寒江舫,很不打眼,被夜色淹着,昏暗的烛光从窗子透出来。莫问离独自坐在甲板上,一桌一凳,一坛酒,一尾鱼,一碟煮花生。
他已喝至半醉。
长眸微眯,抬眼看向天空,月色正凉,烟花正美——嫣丫头,此刻一定也在看烟花吧?
“师傅,若羌姐姐让你不要喝了。”
小桐从船舱里出来,从他手中夺过酒杯,跪坐在他的腿边,仰起小脸看他。
“此酒不错,为何不能喝,让她回去。”
莫问离长指一屈,往小桐的脑门上轻弹一下。
“师傅,”小桐捂着脑门,双眸不解地扑闪着,“你进京,为什么不去看王妃娘娘他们呢?”
“有什么好看,她很好看吗?”
他拿不回酒杯,索性拿了酒壶,一仰脖子,满灌一口。
“师傅,你会醉的。”小桐担忧地看着他,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来,师傅教你练剑。”莫问离抛开酒壶,笑着起身。
他以一筷为剑,身形矫健跃起,如游龙,如青鹤,如猎豹。青袍大敞,被河风拂动,露出一片白玉的胸膛。青丝未绾,如缎子一般洒落背后,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舞动。
最后人落在水中,脚踩飘过的莲花灯,如谪仙一般出尘。
让小桐不由得看得痴了,连连拍手道:“师傅你好棒。”
“棒什么?棒个屁。”他往水里倒下去,压翻那些浮灯,慢慢沉进水中。
“公子。”一直躲在门后看的若羌冲出来,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水里,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潜进水里去寻他。
初冬的水,冰寒刺骨,若羌很快就抽筋了。
“快,师傅和若羌姐姐掉水里了。”
小桐急了,赶紧冲着舱里大喊。
宋词带着人跑出来,还未来得及下水,莫问离已经抱着若羌从河里跃出,把她抛向了宋词。
“你胡闹什么?”莫问离低眼看若羌,一脸不善。
若羌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白难看,楚楚可怜地看着莫问离,低喃道:“对不起……”
“宋词,你还未成亲吧?你把她带回去。”莫问离有些不耐烦,甩袖往船舱里走。
“啊?”宋词傻眼了。
若羌扶着宋词的手慢慢起来,颤抖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小声说:“公子又生我的气了,宋大哥你不用管我,我没事。”
“哎,公子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合意的人伺候,难得若羌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怎么公子就不肯……”
宋词才说一半,便听莫问离的冷笑声从舱里传来。
“要我说几次?”
“是。”宋词不敢多言,赶紧抱拳退下。
若羌沉默着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过来侍奉他。
他才穿好中裤,正在抖开长袍,背上还有水珠滚动。若羌走过去,拿了帕子,温柔地给他擦干背上的水珠。取来中衣,服侍他穿上。
“你年纪也不小了,留在我这里作什么。”莫问离微微侧脸,不悦地问。
“服侍你。”若羌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那时候没丢下我,用寒水宫换我,我也不会离开公子。”
“我那是换你吗?”莫问离语气冷漠,不客气地说:“我只是为自己脱身。”
“一样的。”若羌垂着长睫,绕到他的面前,给他系腰带,柔柔地说:“我知道她的封后大典,你一定会回来看,所以我才等在城外。以后公子去哪里,就带着我吧。小桐你都能带着,不多我一个啊。我起码能洗衣做饭,能照顾你——你实在生气,我当出气筒也好。”
“你……”莫问离拧眉,拂开了她的手,大声说:“宋词,我们走。”
若羌的手僵在半空,眼泪滚滚而下,喃喃地说:“我甘愿这样守着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
“因为我不喜欢看到女人哭哭啼啼。”莫问离大步出去,头也不回。
若羌抹了眼泪,跟到甲板上,看着他们一群人围到他的身边。
“后天就是武林大赛,借我名义,趁乱在外面烧杀抢掠的,害我寒水宫门人的,我要在那天一举擒获。小桐就留在京中,待为师办完事回来接你。”他扭头扫了一眼小桐,低声说。
“那我和若羌姐姐在一起?”小桐牵住若羌的手,大声问。
莫问离拧拧眉,一言不地地登上小船。
“若羌姐姐,师傅是喜欢王后娘娘的,你这样好辛苦。还有和王后娘娘一起回来的铃铛姐姐,她也喜欢师傅,但师傅都不理她。你们都好可怜,师傅心里只有王后娘娘。”小桐仰头,同情地看着若羌。
“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喜欢,公子伤心,我便陪他伤心。公子欢喜,我便为公子欢喜。公子喜欢王后娘娘,我们就一起喜欢王后娘娘吧——而且王后娘娘实在惹人喜欢,她不像我,不会随便掉眼泪,让公子讨厌。”若羌苦笑,牵着小桐的手登上另一只小船,“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的族人们。”
“是翡翠谷的人吗?我来的路上听宋大叔说过。”小桐兴奋地说。
“是啊。”若羌点头,突然很羡慕小桐,能成莫问离的徒弟,能和他那样亲近。
“师傅对那段日子念念不忘呢,他说如果翡翠谷还在就好了。”小桐小大人一样叹气,生活的磨难,让这孩子早早就懂事了。
若羌轻轻一笑,她也想家,想婆婆,想未能出来的亲人们。
往远处看,莫问离的船已经远远驶向天际的那轮月。
纷纷扬扬,又下雪了,冰凉的雪花钻进脖子里,让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哎,你跳进水里,一定是着风寒了。”小桐踮着脚尖,努力伸长手,想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若羌拉开小桐的手,摇动船橹,带她上岸。
小桐搓着双手,往掌呵气,再捂到若羌冰凉的手上。
那些花灯早就顺流而下,黑黝黝的河水泛着鳞波,细小的雪花落在水面上,很快就消散了。船橹划到水波的声音,哗啦啦地响着,这里静,和远处那喧嚣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爱情里,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若羌从未奢望过莫问离会爱她,她只是一个从山谷里走出来的丫头,除了洗衣做饭,什么也不会。饶是这样,她还是大胆地把心交了出来,哪怕受到的是冷落,她也喜欢。
她知道,莫问离不想让她在他这里虚废了年华,他让她早早嫁人去,有自己的家。但是,她做不到。
她就想这样喜欢着莫问离,像花朵喜欢着阳光,像青草喜欢着雨露,像——莫问离喜欢着渔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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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正热闹,四处张灯结彩,路上搭了十多个戏台子,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御璃骁小心地护着渔嫣挤过人群,在街的尽头有一个皮影戏班子,坐的多是小孩。渔嫣眼前一亮,停住不肯走了。
“看看吧。”她小声央求。
“你是小孩?”御璃骁看向那小小的戏台,好笑地问。
“这里有小孩呀。”渔嫣轻拍肚子。
“别拍了。”御璃骁赶紧拍开她的手,认命地拉着她挤进了一群小娃娃里。
才往前挤几排,娃娃们就不乐意了,冲着他大叫:“大叔,你挡着我们了!”
二人只好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看着戏台子。演的是大将军出征,一群男娃娃看得兴高采烈,不时大呼小叫,互相比划,不进从二人身边跑过去。
御璃骁怕这些小孩子莽撞,撞到了渔嫣,左右看看,拉着她去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以锦帕拂去灰尘,再垫到石椅上,扶她坐下。
渔嫣靠在御璃骁的身前,笑着说:“你说,我们的孩子今后会不会也这样顽皮?”
“我小时候挺老实的,不过看你就……”御璃骁低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
“去,我可老实着呢。”渔嫣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正说笑间,御璃骁突然瞳光一沉,快速把渔嫣摁倒,一支飞刀贴着他的肩往前飞去。往飞刀射来的方向看,一道身影正匆匆掠过。
“你没事吧。”渔嫣匆匆起身,扶着的肩膀看。
“没事,白鹰,你们保护好王后。”御璃骁松手,疾步追上前去。
“小心。”渔嫣赶紧叮嘱他。
御璃骁头也不回,冲她摆摆手,疾步跑开。
十月从暗处出来,趴到了渔嫣的脚边,长尾轻甩不停。一群孩子见着这庞然大物,尖叫声连连响起,戏台子前居然空了。
演戏的人从戏台子后钻出来,愕然看着空旷的前坪,连连拍打额头,“还没收钱哟!这些臭小子。”
“白鹰,打赏去。”渔嫣让白银拿了锭银子过去,让他们继续演。
“王后,你越来越镇定了。”白鹰笑道。
“天子脚下,有何可怕。”渔嫣浅浅一笑。
突然,十月猛地站了起来,喉中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充满威胁,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在戏台后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透过那皮影戏的戏幕看,他正微微颤抖着。
“王后小心。”白鹰脸色一沉,长刀出鞘,与侍卫们一起,把渔嫣围在了中间。
但不等他们过去,笛声悠扬地响起来,那人猛地一颤,拔腿就往后跑去。
“追啊,别让他跑了。”渔嫣推了推白鹰。
但白鹰哪敢再擅离职守,只摇头道:“王后娘娘,若他是云秦,一定还会回来。若是调虎离山,属下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再把王后弄丢了。”
“那个好像不是云秦,可能是傅全,他不敢见我吗?十月,你跟上他,找到他落脚的地方。”渔嫣弯下腰,轻轻拍十月的背。
十月低咆一声,往前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后您看。”侍卫找到了那支飞刀,双手捧到了渔嫣面前。
这刀极简单,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哪个铁匠铺子都能打造。渔嫣在手里掂了掂,有些疑惑地说:“这刀怎么这么轻?”
“想必是铁匠偷工减料吧。”白鹰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比一般的飞刀要轻。飞刀是有讲究的,若太轻,就会有失准度。
“他并不想伤了我们,却给我们这么一把飞刀,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弄不到一把好飞刀。把御璃骁调开,是想见我的吧,吹笛子的人难道是秋玄灵?”渔嫣把刀收好,看向御璃骁跑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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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璃骁一路狂奔,到了一个小院前,只见小院大门大开,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人影。
他慢步进去,小心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院中有一株已落光叶子的大树,院角的几株梅树却缀满了花苞,正待盛开。
房门也大敞,看上去应该住着两个人,桌上有两只茶碗,一只完好无损,一只却摔掉一小块瓷。茶壶里的药是温的。墙角有一只竹篓,这是傅全的篓子!
看来傅全在这里躲了一段时间了,不知是何时回京的?
长眉紧锁,让跟过来的侍卫在房间里仔细搜索一番,转身出来。
“王上,没有收获。”侍卫们两手空空出来,朝他摇头。
御璃骁慢步出了小院,扭头看向那株枯树,沉声道:“加紧巡逻,城门处加紧防备,让锦程和安鸿去御书房见我。”
侍卫立刻领命远去。
御璃骁才走两步,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一团白色的庞大身影跌到了面前,定晴一看,十月身中数镖,血染全身。
“十月。”他心一沉,赶紧上前去,扳过十月的脑袋看。
“镖有毒啊!”侍卫惊呼道。
“赶紧抬回去。”御璃骁走了几步,又低声说:“别让王后看到,抬去王府,让白城安赶紧过去。”
“是。”侍卫立刻拆下了小院的门板,把十月抬上去,匆匆往骁王府跑。十月虽是兽,但与他们并肩战多年了,不是一般的感情。此时十月受这样重的伤,让他们都心急如焚。
御璃骁纵身跃起,落到十月刚刚跌下来的墙头上,十月一定是强撑着回来见他的,这一路上都会有十月的血!
顺着高墙一直往前,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一栋灯火通明的大宅出现在眼前。
公主府!而血迹,到这里就完全消失了!
他脸色冷竣,站在公主府的高墙上,看向公主寝殿的大院。锦程和安鸿还在这里,这两兄弟只要一有闲暇,便会待在一起。锦程要追求公主,安鸿也会陪着。
锦程削了只陀螺,正在教公主打陀螺,她清脆地笑着,双手乱挥,骨瘦如柴的身体包裹在有些大的锦衣里,让她看上去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一样小巧。
“那是谁?”锦程突然发现了他,指着他大声问。
安鸿扭头看了一眼,起身快步过来。穿过了重重花林,座座大殿,到了高墙下。
“大哥,你站在上面干什么?”安鸿大声问。
“十月受伤了。”御璃骁盯着他,沉声说。
“十月怎么受伤了?”安鸿正惊讶时,前来通知他和锦程去办事的侍卫也到了。
锦程拜别公主,和安鸿匆匆离开公主府。
御璃骁到了婧歌的面前,一指轻抬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沉声问:“婧歌,你醒了吗?”
婧歌伏过来,抱住他的腰,满眼欢喜地叫他:“云秦哥哥,你回来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入洞|房了,好多烟花啊,都是给我们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