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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今日穿着一件月白真丝旗袍,前襟绣着深深浅浅的粉红樱花,正符合春景,只是身材瘦削单薄,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她的打扮举止,活脱脱是一副宋代仕女图,可做派却是美国性解放女权主义的调调。
夏梦盯着叶青瞧,大胆地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笑问:“叶先生如今在哪儿高就?司徒集团吗?”
“不,我还是在迅科通讯任职,换了个岗位,原来做产品售后,现在管人力资源。”
“哦?那司徒夫人可有意见了吧,自家女婿替别人打工。”
叶青不卑不亢地说:“我们彼此都有妥协,也有坚持。我想选择喜欢的工作,同时也会接受司徒家的一些安排,让雪霏生活得舒服惬意,和家人也保持联系。”
夏梦问司徒雪霏:“婚后你们俩单独住吗?你家大宅很漂亮,估计你舍不得搬出来。”
司徒雪霏笑道:“这回你猜错了,我跟叶青婚后住山上的玫瑰别墅,就我们俩,神仙眷侣,与世隔绝。”
叶青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夏梦有些酸溜溜地问:“婚礼在哪家酒店办?”
司徒雪霏犹豫片刻,低声说:“太庙。”
“呵,这么大的排场?皇帝女儿出嫁也不过如此!”
“这是母亲的意思,因为卓家那边多男丁,我是同辈里仅有的两个女孩子之一,表姐跟美国劳工跑到国外注册,冷冷清清的,长辈们心里不爽,就要借着我出嫁的机会,风光大办。”
夏梦笑着转向叶青:“你没意见?”
叶青摊开手:“司徒家的掌上明珠都归我了,心满意足,其余都是小事,长辈们想怎样我都配合。”
夏梦拍手道:“真是皆大欢喜!”
正聊着,司徒雪霏接到电话,开心地对大家说:“我亲自设计的婚纱已经缝出样衣,我要去试穿,夏梦,你一起来吧,给点意见?”
“叶青帮你穿就是,我么,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说着,身边男伴捏一捏她的肩膀,俩人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情欲,司徒雪霏心中有数了,拉着叶青告辞。
婚纱做得美轮美奂,鱼尾旗袍式,上面缀满立体玫瑰花蕾丝和珍珠、施华洛世奇水晶。为了配合叶青送的蓝宝石戒指,卓雅为女儿特地从卡地亚订做一副同样款式的耳环。司徒修远更是大手笔,打算从苏富比拍卖行弄来一顶前沙皇宫廷流落民间的古董钻石王冠给她佩戴。
现在就等珠宝首饰齐备,二人便行大婚。
此刻,司徒雪霏穿着初具规模的婚纱,三个裁缝围绕着她忙活,要把尺寸调整到最佳,叶青隔着一道帘幕问:“嘿,好了没?给我看看。”
“不行,不能让你看见,要等结婚那天让你惊艳。”
叶青笑:“你穿什么都美。”
司徒雪霏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相信,她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卡地亚制作的蓝宝石耳环送到家中,司徒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欣赏,让司徒雪霏试戴,路漫漫站得远远地瞧着。司徒修远走进她,悄声说:“我已看中一顶珍珠王冠,是法国王室的旧物,等我联系到藏家,买给你。”
路漫漫淡淡一笑:“王冠?什么场合戴呢?婚礼?”
司徒修远深情地注视她:“我说过,我会把天堂盛在黄金盘子里送来给你,你不相信我?”
“你做得到,只是,我不想要。”
路漫漫有些意兴阑珊地告辞,她要去看望李梦晓,今天她将要复诊,检查心脏移植后的运转状况和有无排异反应。
她看见了李兆骏,微笑打招呼,和他一起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下,李梦晓正在接受医生的各项检查。
“但愿一切都好。”路漫漫衷心地说。
“会的。”李兆骏握住路漫漫的手,她没有挣脱。
“你伤口怎么样?”
“还不错,休养一阵子就会痊愈。”
“很抱歉,我可能不会出席你父亲的葬礼。”
李兆骏心里雪亮,路漫漫怎么会去呢?她应该马上就会消失了。
“我明白,我也没有理由叫你出席一个试图杀害你的人的葬礼,去给他鞠躬。即使那是我父亲,也不能抹杀他犯的罪。”
“我不恨你父亲,他只是要维护自己爱的人。”
路漫漫从包里掏出一本画簿递给李兆骏:“这是我这段时间随手画的《送你一颗心》,我想把它留给梦晓,当有一天,她长大了成熟了,意识到Kai的消失并不是个童话故事的时候,请你告诉她真相,把这本画簿送给她。”
李兆骏翻看画簿,Kai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他眼眶涌出热泪,忙歪头,伸手拭去。
二人在静默中坐了很久,直到李梦晓出来,医生说一切都好。李梦晓天真无邪,丝毫不觉两个大人之间的离别感伤,一手拉一个,去KFC吃了一顿,欢天喜地。
告别时,李兆骏很想问路漫漫,你什么时候走?可是张开嘴,却又沉默。路漫漫冰雪聪明,看透他心中所想,微笑说:“别问,我不会回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你不在,盛京的春天都失色。”
路漫漫低头,钻进自己的车,启动,她在车窗里伸手出来挥舞告别,消失在李兆骏的视线中,他抱着女儿,抱得那么紧,生命中来来往往,深爱的人,珍惜的事,都渐渐消失,他所拥有的实在太少了啊。
司徒修远在家中,马三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神色严峻,点头低语:“我明白了,就是明天上午的航班,你都安排好了吗?”
“全安排好了,行李也收拾妥当,机票在这里。”
马三将信封交给司徒修远,他打开,确认了一次。成败在此一搏。
马三告辞后,司徒修远去母亲房间找她,卓雅正靠在贵妃榻上假寐,午后暖暖的阳光隔着窗帘洒在她身上,司徒修远清楚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纹,还有粉底也掩盖不住的几块老人斑。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坐在地毯上,把头伏在母亲怀里,像小时候那般。
卓雅醒了,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发,休养了这么久,因为手术而剃得乱七八糟得头发总算长回来,如从前一般浓密乌黑。
“怎么了?因为妹妹要出嫁而感伤。”
“嗯,我嫉妒,妈,我没想到雪霏会比我早成家。”
“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嫁了。”
“那我呢?妈妈,我会不会一辈子孤单?”
“路漫漫不是在你身边吗?”
“我想娶她,妈妈,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提出这个任性的要求,可是,能不能让我任性这么一次?”
“她是露娜的妹妹,她和兆骏结过婚。”
“那又怎样?妈妈,我爱她,爱了这么久,你都看在眼里。如果得不到她,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修远,我不许你这样没出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卓雅有些愠怒。
“妈妈,那你想我如何呢?也许我不会死,可是我也不会再爱别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悔恨和感伤中煎熬。就好像你和李叔一样,到垂垂老矣,依旧不能冲破世俗的枷锁,得偿夙愿。我不想步你们的后尘,我想要和深爱的人一起老去,我不想后悔我没有争取过。”
卓雅摸到司徒修远的脸上都是滚烫的泪,她也哽咽,问:“非她不可?”
“是,就算妈妈你因此而责备我,将我逐出家门,我也必须要娶她。当我不孝吧,你还有兆骏,他是一个更完美的儿子。”
卓雅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随你去吧,只是,别在我跟前,我眼不见为净。”
司徒修远如释重负,露出笑颜,伏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睁大眼睛,大声说:“胡闹!你李叔的葬礼呢?雪霏的婚礼呢?”
“自有人操办,我若一切顺利,这些事都来得及。妈妈,你不为我祝福吗?”
卓雅嘴唇发抖,想要发作,可看见儿子那双悲伤又期待的眼睛,什么都不出口,计较些什么呢?生命这样短,她痛苦了一辈子,不能嫁给深爱的男人,还要子女重复她的命运吗?在雪霏的择偶上,她已妥协了一次,不如妥协到底吧……
她疲倦地挥挥手,低声说:“去吧,你们翅膀都硬了……”
司徒修远微笑着,拥抱母亲一下,离开她的卧室。
路漫漫她抓紧这一天的最后一点时间,拜祭了姐姐和Kai,跟田甜和许愿一起吃一顿饭。她没对二人说起她的计划,仿佛只是一场平常的聚会。
席间,她趁许愿去洗手间,抓住田甜的手,问:“你和许愿的母亲相处得可好?”
“还行吧,她一个人,丈夫死了,全部心思都投注在儿子身上,所以特别絮叨,我能理解。有一次,我在许愿的房子那边过夜,夜里没锁门,睡到一半,我突然发现房里有人,吓得我毛骨悚然,睁眼一看,老太太正悄悄过来给咱俩掖被角呢,我真是哭笑不得。”
路漫漫笑问:“那你有没有跟许愿沟通?”
“必须的啊,第一次跟罗敏昊的父母搞得那么不愉快,我对这些事特别敏感。第二天一早我就跟许愿讲了,他估计跟他妈谈过了吧,之后这种事再没发生过,我在他那儿过夜的话,夜里都锁门。我能容忍他,因为我真心爱他。虽然他不高,不富,也不算特别帅,可是遇见了,爱上了,真是冤家路窄,一点办法都没有。”田甜脸上泛起柔情。
“那就好,别着急,慢慢来,如果相处不好,就别住在一起。”
“幸好我自己有房子,总有退路。可见女人还得自己有钱,这样别人不敢看清我,我也随时有选择的余地。”
“是的,你现在是老板娘,小富婆了。”
“嘿,那是我们俩共同的生意啊。”
“我没出力,那是你的事业,田甜,答应我,你要快乐。”路漫漫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
田甜心里有预感,心里一热,猛点头:“你也要快乐,不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