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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鸳飞这才觉得失礼,慌忙移开视线,想着刚才这陌生的一幕,根本没有出现过,为何她会有种已经和他这样过了千千万万个晨曦一般。
就这样,世俗又恬淡。
看着她垂头发呆,他只是将手里的鸡蛋递给她,口吻轻快,“怎么,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任鸳飞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望着白皙嫩滑的鸡蛋,她咽了咽口水,想了一下,突然问道,“昨夜……我似是醉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新知府姿态娴雅的擦了擦嘴,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是我。怎么?”
任鸳飞一怔,紧紧咬住放在嘴里的勺子,红了红,又垮着一张脸道,“那……那,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许是觉得她的反映有趣,他轻笑一声,思索了一下,看着她目光灼灼道:“有。”
任袁飞蓦地脑袋一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结巴起来,“那……我,我说了什么?”
新知府勉为其难的回忆了一下,一丝笑爬上唇边,“其实,也没什么。”
他目光散漫的放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就是说,你倾慕于我,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好好考虑。”
任鸳飞,“……”
她木楞的怔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最后变成黑,之后她一直不敢去看新知府,一脸悔不当初,手脚哆嗦了一阵,又猛地喝了几口稀饭压惊,才勉强拿出昔日的气场,淡定道:“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新知府:“……”
他纤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嫩红的薄唇,言笑晏晏,又点着桌面,沉声问道:“可是认真的?”
任鸳飞,在他火热直视的目光下像只见到阳光的僵尸,无处遁形,最后只得咬紧呀,本着豁出去的精神,抵赖道:“那是酒后胡言,大人切莫当真,无意冒犯了大人,草民实在惶恐。”
新知府似是料到她会这般无赖,只是淡淡的点头,笑意不减,四两拨千斤,“那……若是你轻薄了本官呢?”
任鸳飞:“……”
如果说之前那个是天雷滚滚,那么她此刻的吃惊,已经不亚于五雷轰顶,任鸳飞脸都绿了,用生不如死的口吻跪求道,“爷,您要怎么样才能高抬贵手,您说?”
新知府满意的笑了笑,狭长的眸子瞇了瞇,“你觉得应当如何解决?”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弱弱的问:“道歉?给钱?”
看着新知府瞬间变黑的脸,她闭着眼,哭丧着说:“实在不行,只能肉债肉偿了!”
“很好,”新知府笑的颇深。
就在任鸳飞打算还债时,衙役秦初四满头大汗地来到了知府大人身边,递给他一封粉红色信笺,道:“是秦记当铺,秦老板派人送的。”
任鸢飞慌忙站起身,抬眼望向初四,眸子里的震惊还未来得及褪去,不经意间,正对上新知府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沉吟了一下,道:“念吧。”
听到此话,初四一脸尴尬,半响才拿着信哆嗦着道:“大人……我……我不识字!”
新知府:“……”
任鸢飞一把拿过信笺,匆匆瞥了一眼后,用种嘲讽的口吻道:“恭喜大人,佳人有约。”
新知府疑惑的看着她,任鸢飞立刻转过身将屋里的画像拿了出来,扔给他,面无表情道:“昨夜秦老板找我,有意将他的千金许配给你做妾,你看着办吧。”
一旁装傻充愣的秦初四,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夹紧了双腿,一脸窘迫。
任鸢飞别过脸,将目光撒在花墙上,一脸阴郁,新知府不动声色将她彷徨无助的模样尽收眼底。而後突然轻笑一声,紧跟着甩了甩衣袖,道:“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后,他带着秦初四大步离开了,就在踏出月亮门时,他突然回眸,对任鸢飞道:“对了,本官名叫做司徒君,你记住了!”
任鸢飞呆在原地,口中喃喃的念着:司徒君,原来他叫司徒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秦若素约了司徒君摘星台赏月。
初夏的月光,又清又冷,光线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河道里,任鸢飞站在河岸上,挑眉望着对面灯火璀璨的摘星台,陷入沉思,栁小淮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禁笑道:“约我来此作何?”
任鸢飞收回远处恋恋不舍的目光,随便扯了个由头,道:“怕你还陷在之前的困境里,约你出来散散心。”
“是么?我怎么觉得陷入困境的倒是你?”栁小淮柳眉一挑,目光犀利的道。“是不是又遇上棘手的婚事了?”
任鸢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是挺棘手。”
两人正说着,路过豆腐西施的豆腐店,栁小淮突然提议:“进去吃碗豆腐羹吧。”
任鸢飞点头,脚才踏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
“梓新,你怎么看?”,沉默片刻,男人把头转向坐在他左侧的年轻男子,他背对任鸢飞坐着,背影挺拔而俊朗,正在搂着一个舞姬喝酒。
一时间,席上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他却仿佛已经醉了,坐在他身上的舞姬笑得很甜,正在喂他酒喝,闻言娇声道,“傅公子,问你话呢?”
“哦?是吗?”傅梓新轻捏舞姬下巴一把,回过头来对那个中年男人说,“叔叔您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这水袖长得可真美,叔叔以为呢?”
傅梓新!任鸢飞心中一凛,生了想要离开的心,不料却被栁小淮硬拖着拉进去,“西施,来壶小酒,两碗豆花,一叠牛肉干。”
说着,豆腐西施立刻迎上来,命小二擦了桌子,又亲自端来酒水,夜露霜寒,席间突然来了两位明亮的女子,在座的席客都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瞄着目光。
两人入座后,豆腐西施拢了拢素色衣裙,给两人斟茶,客气道:“难得两位光临寒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这豆腐西施,不仅人长得颇有姿色,名字也美,唤作施忆如。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料新婚一年,丈夫就战死沙场,至今十年一直守寡,是凰游镇上,唯一被圣上题字立了贞节牌坊的寡妇。
任鸢飞将茶捧在手心,抬眼看着笑意吟吟的豆腐西施,她面凝鹅脂,神若秋水,已经三十出头,却依旧有着一番少女的柔媚细腻,这姿色,难怪师爷要动心了,她不禁打趣道:“师爷平日没少过来吃豆腐吧?”
施忆如腼腆一笑,如少女羞涩,“承蒙师爷眷顾,小本经营才不至破落。”说完,她放下茶盏,道:“我去拿菜,你们先喝茶暖暖身子。”
说完衣衫飘动,身法轻盈的离开了。
任鸢飞正要喝茶,余光却瞟见傅梓新突然伸手把路过的豆腐西施揽在怀里,一脸怜香惜玉的风流笑容,说,“如此匆匆是要去哪儿?来……陪本公子喝一杯。”
任鸢飞一惊,眼看傅梓新就要对施忆如上下其手,她指节发力,手中的茶杯就带着她喝剩下的茶水朝着傅梓新汹涌而去,眼看茶杯就要砸中他的脑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傅梓新一把推开施忆如,准确无误的接住杯子,力道刚好,甚至没有洒落一滴。
他回眸看到是任鸢飞时,醉眼惺忪的怔了一下,目光涣散,有些雾里看花,声音冷清又含着几分不确定,“你……你来了?”
任鸢飞淡淡的看着买醉的他,不置一词。
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挑衅的看着任鸢飞,手点唇边,“先干为敬!”
任鸢飞双眸沉沉地望着他,幽深中夹杂一丝失落,随即她上前将施忆如扶起,问道:“可是伤了?”
施忆如拍了拍臀部上的灰尘,看着手腕上蹭掉的一小块皮肉,牵强一笑,“没事,倒是怠慢你们了。”
任鸢飞深吸一口气,愤怒的看着傅梓新,却被傅梓新眯着眼,上下打量,无耻调笑,“心疼了?你可以选择带她受过啊。”
任鸢飞正要与他理论,被栁小淮一把拉住,并耳语道:“罢了,让他使使性子吧,你还不知道吧,傅家出事了。”
任鸢飞一怔,“出了什么事?”
“他被赶出傅府了!”
“为何?”任鸢飞一脸震惊。
“三年前他娶了栁小姐后,新婚当晚不是离家出走了么?这一去三年,再回来,傅老爷自然不让他再进家门了,除非他跪在栁府门前诚心忏悔三天,并发誓以后都对栁小姐一心一意,再不纳妾!如此苛刻,你觉得他会屈尊接受么?”
任鸢飞回到位子,一想到傅梓新的过去,就觉得心中隐忍的怅然和酸楚,雾一样的弥漫开来。她抬头看着已经喝醉的傅梓新心生怜悯,像是被他叔叔收留了,不一会儿,她就看到几个下人将他抬上了一顶奢华的轿撵。
看她目送他离开,栁小淮笑她,“不放心就跟出去。”
任鸢飞挑了挑眉,喝了一口酒,“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迟早会去认错的。”
两人正说着,栁小淮的家丁突然寻了过来,“小姐,管家到处找你呢?像是有几本账本出了问题,你回去看看吧。”
栁小淮冲着任鸢飞苦笑,“真是一点清闲也没有了。”
任鸢飞笑着送她离开,脸上却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