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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流苏顺着他的声音走过去,想要拉住他的手,却怎么摸都摸不上。
最后还是墨子染看不过眼,主动把手臂递过去。
“小庄稼,在我眼睛好之前陪着我吧,黑暗的感觉……不适应。”
墨子染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点头道:“好,先吃粥。”
从他一进来的时候,纪流苏就隐约闻到粥的香味了,现在才联系起来,爽朗地咧嘴一笑:“原来你去买粥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搀扶着她的手臂,扶起倒地的凳子让她坐下。
“你不需要休息吗?”长时间施轻功消耗着体力,一定是疲惫不堪才对的。
“在徐枫医治你眼睛的时候休息好了,张嘴。”
她听话地张开双唇,一只乘着粥汤勺送到她嘴边。
白粥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种食物,简直像烂的米,又粘又淡。
许是墨子染喂的缘故,她觉得这次的白粥甜甜的。
“你一定是偷偷放糖了。”她笑眯眯地说着,如果不是白色的绷带挡着,一定会瞧见她如同弯月的眼睛。
“没有。”他听了徐枫的话,煮的时候一点杂物都不敢放。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甜呢?”
墨子染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失笑。
可能面临失明的是她,极力缓和气氛的是她,拐着弯表达情意的也是她。
情不自禁地,他抚上她的脸颊,低喃:“你会没事的。”
纪流苏覆上他的手背,自信道:“那是当然的,即使瞎了,我也要成为武功高强的瞎子。”
“莫要胡说。”他用白粥塞住她的嘴巴,却塞不住她满脸的笑意。
一碗粥很快便见底了,墨子染让安永拿出去后,坐在她身侧。
“郡王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虽然还是不知道账本的下落,但对他的了解加深了……”
纪流苏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哦?加深了啊。”语气虽是柔和,却阴阳怪气的。
“你别误会,这样说吧,我想结交他。”还有改变他。
不过后面那句她没有说出来。
墨子染眸光转深,“没想到他的性格让你如此满意。”
一点都不满意,所以才要结交,这种有天赋的小孩不要落入别人手中才好。
“好了不说他了,我可是病人,你要听我的。”纪流苏晃着他的衣袖,“弹琴给我听听吧!”
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弹琴这么好呢。
“嗯,我去拿琴。”
墨子染起身离去,转了个弯之后挥手让安永过来,低声道:“郡王,不要留了。”
安永微微诧异,也只好领命。
顷刻,墨子染抱着琴走回去,发现纪流苏毫不安分地走出了房间,伸手摸索着前方的路。
“你就不能好好等着吗?”他无奈地扯着她回房,到了门槛处停留一会,让她跨过去。
“我也不想的。”她撇撇嘴,抚摸到他怀中的琴,顿时一喜。
宛如天籁的曲子缓缓飘出,围绕在耳边挡住了所有令她不安的杂音。
尽管看不见容貌,但听着琴声她就能想象出他抚琴的模样,是何等的优雅。
曲子终,她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你有在别的女人面前弹过琴吗?”
墨子染骨节分明的食指抚摸着琴弦,轻声道:“有。”
她哦了一声,有点小失落,“能听见你琴声的女子一定很优秀。”
“你在夸自己?”
“哈哈,被你识破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没有半点的尴尬和冷场,这种轻松的气氛是没人可以给到纪流苏的。
很快,便到了要入睡的时刻了。
纪流苏隐约察觉到光线变得昏暗,“是不是很晚了?”
“还好,困吗?”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呢,如果说不困就可以继续和他谈话,但担心他太累了,如果说困……她有担心一个人的世界难以入眠。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墨子染轻笑:“我念诗给你听吧。”
“好!”纪流苏连忙在床上躺好。
墨子染边翻出诗词的书卷,边说道:“小时候我闹着不肯睡,母亲就会念诗给我听。”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家人。
纪流苏聚精会神地凝听,唯恐自己听漏点什么,然而发现他只说完了这句就没了,想继续问又怕太唐突。
这种事情,始终是急不来的。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墨子染如春风柔和的声音,朗诵着如此深情的诗句,纪流苏一下子就陷入其中。
听后不禁轻喃:“恨君不似江楼月,只有相随无别离。好诗。”
他轻笑,继续念下一句:“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一首接着一首,直到床上的女子彻底沉睡过去,墨子染才悄悄地收回书籍,钻进她的被子里,同她共枕。
……
郡王府。
“你为什么不听本王的命令!”君哲对着黑衣人大发雷霆。
“抱歉。”虽是道歉的话,但黑衣人没有半点歉意和恭敬。
“给本王滚!”
君哲在大堂中来回踱步,许夫人在一旁不断地安抚:“哲儿,这个点数了赶紧睡觉吧,不然容易得病的。”
“母亲,我真的像那个女人说的那么坏吗?”
“当然不是!那是她脑子有问题,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走了才好!哲儿乖,不要气了啊。”
君哲脸上有些不安:“她离开前,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不会死了吧。”
许夫人难以置信纪流苏在这里逗留了短短两日,便把她宝贝儿子的心都勾走了,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哲儿,听母亲的话,回去睡觉!”
突然严厉的语气,君哲知道她有些生气了,只好点头,走出大堂。
走回房间的路上,他一直低着头,倏然发现地面多了一抹影子,正站在墙上!
君哲心一惊,蓦地抬头,对方是一个蒙着脸的男子,一句话都不说便持着剑朝他冲了过去。
……
朦胧不清的月光渐渐消失在光明之中。
只是被帮着绷带的纪流苏看不见往日最平常的一缕缕阳光。
原来失明,是这么无助。
她手微动,便触碰到身侧的异物,顿时浑身一僵。
再探了探,发现是有只手臂,有温度的。
“小庄稼?”她不确定地呼唤,顺便把他的身体都摸了一遍以便确认身体。
只是这一摸,似乎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她手僵了僵,连忙挪开,但愿他还未醒来。
“你还是老样子。”墨子染的低沉的笑声从耳边传来,“刚睡醒的时候特别色。”
“我才没有!”纪流苏否定,双颊却染上了红晕。
“早点想吃什么?”他下床,起身。
“桂花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
“嗯,白粥。”
“……”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就听见他走出门的声音,纪流苏唤住了他:“不是让安永出去买就可以吗?”
她只是不想让他离开。
“安永有些事出去了,你等等,我很快回来。”
纪流苏努努嘴,独自缓慢地下了床,探上门扉,轻轻拉开。
一楼吵杂的声音瞬间涌上,让她微微蹙眉。
刚准备关上门,一阵血腥味从眼前掠过。
她有些疑惑,赌庄里怎么会有血腥味了。
“谁!”试探性地喊着。
“纪姑娘怎么出来了?”
是安永的声音,他不是有事出去了吗?
纪流苏勾勾手指,让他靠近一点,血腥味愈发浓郁!
“你受伤了?”
安永惊诧地看了一眼腰间的剑,里头确实有血。
“嗯,不小心弄伤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安永连忙走开,不敢再因为她看不见而大意了。
纪流苏半信半疑地回到房间,乖乖地坐着等候,不一会儿听见墨子染的脚步声,便趁机询问自己的疑惑。
“安永受伤了,发生什么事吗?”
墨子染握着白粥的手一颤,很快便恢复平静。
“没什么大碍,来,张嘴。”他动作轻柔,如同昨夜那般喂着她。
味道依旧的好,她再一次清空了。
墨子染刚把空碗放下,就传来了敲门声,是徐枫为给纪流苏换药的。
徐枫放下药箱,解开她眼睛的绷带,清理黏在四周的草药渣,随后掀开眼皮检查一番。
这一看,他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四周陷入一片可怕的安静。
纪流苏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口询问:“怎样了?”
徐枫看了眼墨子染,再看看门外。
墨子染了然,转身准备在外面详谈。
听见脚步声,纪流苏猛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徐枫,你知道我的性子,没必要避开我谈,有什么就直说吧。”
他顿了顿,才说道:“我当时就已经说过没有把握让你的眼睛痊愈,都是因为伤口拖得太久了,如果再快一点的话……”
“已经够快了!”
纪流苏迫不及待地打断,五指紧捏,语气沉重,“半个时辰,已经够快的了。”
徐枫不知如何作答,沉默起来。
突然,她伸手抚上绷带,一把扯落,草药陷入她的指甲里。
“你做什么!”墨子染紧张上前,蓦地握住她的手腕。
她微微仰头,睫毛微颤,缓缓掀开。
如果最终还是会失明,我想再看多你一眼,重温那醉人的双眸,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