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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我在深埋的时光里等你（十五）
林子宜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唐肃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口袋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照顾她的佣人打过来的。
“我就在外面的花园里，马上回去。”
林子宜接通电话，简单地交待了一句，便又挂断了电话，然后，收起手机，蹲在地上，将掉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左手掌心里的伤口，因为划的太深，还有流血，鲜艳的血色，染红了她浅色的风衣，染红了书本的封面，可是，她却好像全然看不见般，更加感觉不到掌心里传来的痛意，只抱着书，大步回了她的房子。
一进屋，明晃晃的灯光下，两个佣人一眼便看到了林子宜衣服和手上的血渍，再加上林子宜脸上的泪痕和被咬破还留下血迹的唇角，两个佣人都被吓得顿时脸色就白了，赶紧冲过去，朝看林子宜的身上，不停地追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看到林子宜左上掌心里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佣人被吓得一颗心都拔凉拔凉的，赶紧就去找医院箱，帮林子宜处理伤口。
佣人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林子宜怎么回事，林子宜却是像哑巴了一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任由佣人帮她处理着伤口，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给林子宜处理好了伤口，佣人见林子宜的情况，确实太不对劲了，没办法，只得打电话回蔷薇庄园里去，向叶素素汇报情况。
“不要打电话回家。”
只是，佣人才拿起电话拨出了号码，还没有接通，林子宜便立刻出声阻止。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在外面花圃里摔了一跤，你们去休息吧。”说完，林子宜转身，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走，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回头，看着两个佣人，带着警告地语气道，“我受伤的事情，谁也不许告诉我爸妈，我自己会跟他们说。”
既然林子宜这样吩咐了，两个佣人哪有不听从的道理，都点了点在，目送林子宜回房间。
回到房间，林子宜陷进沙发里，回想在刚才屋外花园里发生的一幕幕。
唐肃的眼神，唐肃的吻，还有唐肃跟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那么清晰地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几个月前，出现在蔷薇庄园说要见她的陌生男人，就是唐肃。
当时他眼里巨大的震惊和悲伤，此刻，竟然格外的清晰，清晰到让人心疼，而当时他嘴里唤出来的两个字，林子宜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是‘子宜’。
他那时是在叫她。
可是，她是唐肃未婚妻的事情，所有人都要隐瞒她？
林子宜拼命地想，拼命地想，可是，毫无头绪。
忽然，她想到了厉默衍。
拿过手机，她立刻就拨通了厉默衍的电话，她相信，厉默衍一定不会骗她的。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了。
“二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我失忆之前，我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的厉默衍眉宇一拧，没有想到，林子宜忽然会这样问他。
既然林子宜这么问，就证明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否则，她不会一开口，便情绪如此激动。
“二哥，我失忆之前，是不是根本不叫厉叶，而是叫林子宜。”
“是，你原来的名字，确实是叫林子宜。”
厉默衍毫不隐瞒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猛地在林子宜的心里响起，让她的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大脑里，只不断地回响起五个字来。
——她是林子宜！她是林子宜！她是林子宜！……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宜才又倏地回过神来，哀求道，“二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把我失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厉默衍其实很清楚，就算他不说，林子宜也会想方设法去问别的人，或者自己去调查。
与其让林子宜那么辛苦，不如由他来亲口告诉她一切。
“好，二哥告诉你。”
……
厉默衍说了一整夜，林子宜听了一整夜，当厉默衍说完挂断电话的时候，窗外，冬日里明媚的朝阳穿透晨曦的薄雾，洒进了林子宜的卧室里，照在她那张白净清丽的小脸上，晕开淡淡金色的光圈，格外的梦幻。
这一夜，仿若一场梦境，却又那般的真实，鲜血淋漓。
原来唐肃会那么怨恨她，不仅是因为她那么深地误会了他，开枪打伤了他之后离他而去，更是因为，她连他们的孩子，都没有保住，最后，还把他和小溪，忘记得一干二净。
林子宜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笼罩在薄雾里的晨曦，抬起双臂，搂紧了自己，不知不觉间，眼眶里，氤氲起一层薄雾，视线变得模糊。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责，又好难过，为自己那么深地伤害了唐肃，抛下了自己的孩子。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一个梦境，总是不停地重复，而梦境里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便是唐肃，还有小溪。
只是，林子宜不清楚，失忆之前，她对唐肃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她很爱很爱他，那么，她又怎么舍得开枪打伤他，并且离他而去。
如果，她并不是那么爱他，那为什么失忆后，她的潜意识里，却仍旧有他的存在。
想到这些，林子宜忽然就变得很苦恼。
失忆之前，她只是唐肃的未婚妻而已，两个人并没有结婚，而且，她现在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完全不确定，也根本无法知道，唐肃是否还爱着她，还愿意让她回去，甚至是还会不会娶她。
就算唐肃什么都愿意，只是，一个失忆的她，又怎么可能和唐肃回到从前。
就算她现在知道了她和唐肃的关系，可是，在她的心里，对唐肃这个人，却并没有太过于特别的感情，只觉得他并不是一个陌生人，那种淡淡疏离的感觉，跟相爱的男女比起来，差别太遥远了。
闭上双眼，林子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小溪是她的儿子，她不应该对小溪不管不问，而到目前为止，唐肃也还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即使她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她也应该回到他们身边去，把一切的事情都解决。
要么，她和唐肃解除婚约，以后，她只做厉叶。
要么，重新和唐肃培养感情，在一起，继续做回她的林子宜。
……
M国，蔷薇庄园里。
总管将Lisa抱走孩子后所有的行踪和在这段其间所有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全部查了一遍，查到的结果，确实是Lisa抱走了孩子，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一个手下，那个手下又将孩子转手，交给了另外的人。
不过，在总管找到那个手下和转手的人之前，这两个人已经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总管派去的人，只是见到了他们的尸体，而其他任何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都表示没有见到过孩子。
这样一来，关于孩子的消息和去向，便彻底断了。
叶素素听完总管的汇报，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豁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怒呵道，“这个Lisa，简直是疯了，竟然敢干出这种事情来。
厉默衍倒是异常平静地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对于Lisa做出来的种种，一点都不诧异。
想必，Lisa已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要么，他答应她的要求，她把孩子还回来；要么，她死，孩子，或许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毕竟，孩子才出生，只有唐飒见了一眼，有什么外貌特征，谁都不知道，况且，现在就连唐肃也不确定孩子的长相了，因为她已经相信厉默衍发给她的照片上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儿子。
“去把Lisa给我带来，今天她若不说，我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叶素素冷声吩咐总管道。
没有将小溪要回来，已经是迫不得已，现在，叶素素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
“是，夫人。”
“母亲，不用了。”总管才转身，厉默衍异常平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厉默衍深兴地吁了口气，从沙发里站了起来，“Lisa不是别人，她从十三岁在我的身边长大，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已经很清楚后果了！既然她明明知道后果，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就已经是什么准备都做好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她都是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你不要儿子啦？”厉默衍能想到的，叶素素又何尝会不明白，只是，她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从Lisa的嘴里，知道些什么信息。
“阿衍说的对，这都已经快一个星期了，Lisa要是愿意说，早就交待了，不至于让自己受这么多的罪。”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昊天开口道。
叶素素蹙着眉心看了眼林昊天和厉默衍，“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既然不可能真的杀了唐肃来满足Lisa的要求，那么，现在他们想要找回孩子，无疑便是大海捞针了。
“放了Lisa，以后，让她自生自灭就好。”厉默衍淡淡地道。
林昊天点了点头，“对，放了Lisa，让人秘密监视她的行踪，或许，哪天她会忍不住，自己跑去见孩子。”
厉默衍的想法，自然跟林昊天的是一样的，但是，还有一点，就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要了Lisa的命，毕竟，Lisa跟在他的身边十几年，况且，Lisa还是Martin的遗孀。
叶素素听着林昊天的话，沉吟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好，就先这么办吧。”
话落，叶素素又吩咐一旁的总管道，“阿祥，通知下去，以后，Lisa再不是我蔷薇庄园的人，她的一切言行，与蔷薇庄园，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夫人。”
待总统刚退了出去，叶素素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佣人将手机拿给叶素素，看到上面显示来自Y国的电话号码，叶素素毫不迟疑地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很少有电话，是叶素素会亲自接的，但是，自从认回了林子宜这个女儿后，所有和林子宜有关的电话，叶素素都从不落下。
“夫人，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三小姐提交的到F国A大做交换生的申请，您看这申请，是要通过还是……？”
——申请到F国A大做交换生？！
即使是叶素素这么好使的脑子，也是在微微怔愣了两秒之后，才明白过来，电话那向她汇报的话里的意思。
叶素素的脸色，忽然之间便变得异常的难看，冷声道，“不管你们用什么理由，只能拒绝。”
“好的，夫人，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叶素素的脸色，仍旧异常的难看，而且眼里，有明显的不安划过。
“怎么啦？”很少有事情能让叶素素会感觉到不安，所以，林昊天不禁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到叶素素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问道。
正在凝思的叶素素抬起双眸，看向眼前的林昊天，眉心蹙了蹙，并不隐瞒地告诉他道，“小叶突然申请要去F国的A大做交换生。”
听了叶素素的话，林昊天的眉宇也不由拧了拧，眼里，涌起疑惑来。
“昊天，这几天唐肃在Y国访问，你说，唐肃是不是见到小叶了，对小叶说了什么，所以，小叶才突然要申请去F国的A大做交换生。”叶素素抓住林昊天的手腕，满脸不安地问道。
当初林子宜失忆醒来后，说想要去外面的玩玩，结果，玩到Y国首都的时候，她却突然说想要在Y国最有名的商学院读书。
因为Y国的首相夫人认识林子宜，所以，叶素素尝试过去说服林子宜去别的国家读者，可是，林子宜却铁了心的要在Y国首都读书。
叶素素不想林子宜多想，便就答应了。
一开始的时候，叶素素不放心，林子宜到哪里都派人暗中跟着，可是有一次不小心被林子宜发现了，回来跟她说，她不喜欢每天被人跟着的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所以，自那之后，叶素素便撤掉了林子宜身边的人，只留下了一个司机和两个佣人照顾她。
不过，林子宜是她女儿的事情，她做得极其保密，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
林昊天看着满脸不安的叶素素，搂过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或许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F国的A大也是百年名校，很多人都向往去那里读书学习的。”
“就算是我想多了，可是，F国的大多数人都是认识小叶的，要是小叶去了F国，那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是没有同意让小叶去F国么，所以，你放心吧。”
“母亲，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反对子宜跟唐肃在一起吗？”三个人里面，只有厉默衍最清楚，林子宜为什么突然要申请去F国的A大做交换生。
她的目的，就是冲着唐肃去的。
叶素素倏地侧头，望向儿子，眼里，带着错愕。
“阿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厉默衍点头，既然他做了的事情，就不需要向叶素素隐瞒。
“子宜已经见过唐肃了，而且，她也打了电话来问我，我已经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子宜了。”
“阿衍，……”叶素素眼里，有怒火忽地便燃了起来。
“婉婉，你冷静点！”林昊天搂着叶素素，神色，异常的复杂。
“母亲，这个世界上的太多事情，并不是失忆了，便能改变得了的。”厉默衍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神色平淡地看向叶素素，“子宜有多爱唐肃，又有多么的舍不得小溪，相信，您比我更清楚，否则，您就不会最后选择用巫术来让子宜失忆。“
说着，厉默衍扬了扬唇角，又继续道，”既然为了子宜，您能解散上万的雇佣兵军团，放弃所有的军火交易，那您为什么不能放下以前所有的恩恩怨怨，成全子宜。”
叶素素看着儿子，眼里的怒火，一点点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取代。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反驳厉默衍的话。
“母亲，其实你心里清楚，当年，如果不是唐鼎生，父亲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五年多前，就算没有唐肃，大哥也不可能逃脱得了七国的联合捕杀。”厉默衍轻吁一口气，缓缓地又道，“但是，如果没有唐肃和唐飒，那么，我就不可能再回得来。”
“唐家的人是兵，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欠厉家什么，就算欠了，现在，也都已经还清楚了。”
叶素素一瞬不瞬地盯着厉默衍，不知道为什么，眼里，忽然就有了泪。
“阿衍，你说这些，只是想让母亲成全你和唐飒，对不对？”叶素素嘴角意味难明地一扯，有眼泪夺眶而出。
她瞪厉默衍，眼里，却没有怨怒，只有失望，“阿衍，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父亲和你大哥死了，而你却还活着！你怎么可以为了你自己，这么怎么？”
“是，我是自私！自私地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简单的生活，所以，哪怕让您伤心难过，我醒来后，也不想让您知道，我还活着。”说着，厉默衍的眼眶，也不由变得猩红，“如果可能的话，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叶素素看着厉默衍，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不断地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
这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好儿子呀！为了一个女人，连她这个母亲都可以不要了。
“婉婉……”这么久以为，除了以为厉默衍死掉了的那一次，林昊天就再也没有见过叶素素如此痛苦难过的样子。
此刻，他除了抱紧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您的坚持，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看着如此伤心难过的叶素素，厉默衍怎么可能不动容，可是，今天，他却是硬了心肠，要把压抑在心里好久的话，全部说出来。
“金钱？名利？地位么？”知道叶素素根本哽咽到连话都说不现来，所以，厉默衍继续反问她。
“这一切，如今您全部都拥有了，可是，你有没有替子宜和我想过，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从小到大，厉默衍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从他记事起，除了跟唐飒在一起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从来不没有过过一天普通人的生活，每天，都要不断地把自己武装的很强大很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不可侵犯。
可是，那样的日子有多辛苦与多难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知道，在过去的快三十年的日子里，他甚至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直到，他昏迷了半年后醒来，看到自己爱着的女人幸福的在自己的面前温柔浅笑，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他要的快乐，竟然如此的简单，却美好到让以前的他，从来都不敢相像。
“母亲，如果大哥还活着，他也一定希望子宜和我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够了，够了……”叶素素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阿衍，你变了，你变得根本不像我的儿子了。”
“母亲，我没有变，我从来都没有变。”厉默衍冲着叶素素扬唇笑了，“不管是我，还是大哥，我们想要的，都只不过是能够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就好。”
“我们以前都不说，只是不想让您失望而已。”
“那为什么你现在要说这些？”叶素素大吼，但是她的理智，却是十分清醒的。
“母亲，对不起……”厉默衍低下头去，“恐怕，以后，我都不能做您的好儿子了。”
话落，厉默衍长腿迈开，没有再多做任何一秒的停留，大步离开。
看着儿子快速离开的背影，叶素素仿佛感觉到，儿子正在弃自己而去。
“阿衍，……”
叶素素大叫，想要留下厉默衍，可是，厉默衍却头也不回，走得异常决绝而坚定。
林昊天抱紧她，拧着眉宇，一个字也没有说。
“昊天，我错了吗？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直到厉默衍的身影消失，叶素素才收回视线，抬起模糊的泪眼，看着林昊天，第一次，对自己如此的怀疑。
“婉婉，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应该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们管不了了。”林昊天将叶素素的头，轻轻地扣进自己的颈窝里，轻叹口气道，“以后，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