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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月,陪妻产检时我也抽了血,医生说有问题。我的血型是阴性是稀有血型,怕会影响孩子得“溶血症”。
在此我做个检讨:大学时,每当学校组织献血时我都没去,原因是我晕针晕血,但不好意思和别人讲,我编出我是稀有血型有需要的时候再去献,免得血放久了会不新鲜。但那理由是编出来的,我不知道我真的是稀有血型。
当医生说我的血型会影响孩子时心里暗骂自己:编吧,就编吧,编成真的了吧,方奇,我告诉你,孩子要有什么事我他妈和你没完。
事后证明,虚惊一场。
七月,妻肚子中的娃,胎动非常频繁,而且非常有力,经常能隐约看到妻的肚皮有小手和小脚凸出。每每这时我会用手抚摸孩子的手说“握握手”。或把脸贴到妻肚皮上说:“来,踢我一脚。”
八月,妻腹中的娃,总是发出“咯咯”声,我有些害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跑到医院问医生是怎么回事。
医生问:“什么样的声音?”
我说“咯咯”的声音。
医生说:“像是‘打嗝’一样的‘咯咯’声对吧?”
我问:“对,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就是在打嗝。
我问医生:“那有事吗?”
医生说:“没事。”
我又问:“为什么打嗝?”
医生说:“打嗝是因为吃多了。”
我惊讶地问:“娃在肚中能吃东西?”
医生说:“当然吃东西。”
我问:“为啥吃东西啊?”
医生说:“因为饿。”
我问:“那肚中有吃的吗?”
医生说:“有。”
我问:“好吃吗?”
医生说:“你也吃过。”
我说:“我忘了啥味道了。”
医生说:“我也忘了。”
我说:“那咱俩一样,记性都不怎么好。”
医生点点头说:“对。”
我转身走出诊室又返回扒着门框问:“那拉吗?”
医生看了我半天都没说话,再仔细一看,医生哭了。
2
九月,胎动更加剧烈,打嗝的声音也更加响,我每天都把耳朵贴到妻的肚皮上数打嗝和胎动的次数,以调查娃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锻炼身体。
妻摸着我的头问:“今天怎么样?”
我说:“表现不错,估计有没少吃,就是觉得今天活动量不是很达标,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妻笑了笑问:“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都行,你生啥我喜欢啥。”
妻说:“那你以后怎么对待我们娘俩?”
我说:“如果是男孩,我俩一起保护你。如果是女孩,我保护你们俩。”
十月,产检时医生说娃入盆了。
我问:“啥意思?”
医生说:“入盆就是快生了。”
我问:“哪天生?”
医生说:“预产期还有三天。”
等到第三天,没动静。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没动静。
我问医生:“咋回事?”
医生检查完说:“出盆了。”
我问:“啥意思?”
医生说:“就是最近娃又不想出来了。”
我说:“那就等娃想出来的吧。”
医生说:“不能等了。”
我问:“为啥?”
医生说:“娃太大了,再过几天就更大了,怕不好生。”
我问:“咋办?”
医生说:“剖腹产吧。”
我问:“哪天?”
医生说:“今天。”
我问:“我今天就当爸爸啦?改天行吗?我没准备好。”
医生问:“准备啥?”
我说:“我还没想好见到孩子第一面说啥呢。”
医生把手术单拍到我面前说:“签字。”
妻被推进手术室,我坐在门口等着。从未如此紧张,从未如此害怕,从未如此担心,从未如此期待。想了一想,想好好表达一下此刻的心情,但此刻的心情无法表达。
两小时后,医生把娃用小婴儿车推了出来,医生把挡在婴儿车上的小被子掀起一个角说:“来看看你女儿。”
这是我看到这个新生命的第一眼,我哭了,哭着对我的娃说:“我想死你了。”
医生问:“这是第一面,何来的想啊?”
我哭着说:“想,就是想,第一面也想。”
医生笑笑说:“也对,女儿是爸爸前生的情人嘛。”
我说:“她是我今生的天使。”
3
半小时后,妻被医生推了出来,麻醉药还没完全消,还是晕晕沉沉有些神志不清,我走到妻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孩子她妈,你辛苦了。”
妻晕晕乎乎地说:“为人民服务。”
我没接住这句话笑了笑说:“你真伟大。”
妻歪头睡去。
一周后妻出院,母女接回家中。
当天晚上,我看着妻子给娃喂奶,傻呵呵地笑着。
妻问:“笑啥?”
我说:“想笑。”
妻说:“傻样。”
我说:“呵呵。”
妻问:“给孩子起啥名?”
其实名字我早已经想好,为寄托对小帽和苏菲的思念我想了两个名字,男孩就叫菲雨,女孩就叫雨菲。我对妻说叫雨菲,被妻否决,原因是妻有一与我同姓的姐妹叫雨欣,怕日后叫起来像是占姐们便宜,觉得不妥。
我说:“那我再想个别的名。”
妻说:“给你一周时间,希望你能完成任务。”
我说:“绝不辜负组织希望。”
妻怀中的娃打了个“饱嗝”。
妻起身抱娃走向卧室,我问妻:“干啥?”
妻说:“哄娃睡觉。”
我说:“刚吃完就睡?这样会长胖的。”
妻瞪我一眼说:“傻吧你。”
我说:“咋了?说得没错啊!”
妻关上门说:“二货。”
那天夜里我下楼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大桥下。
烤了两个鸡翅,起了两瓶啤酒刚刚坐下,一辆宾利跑车停在我身边,从车上下来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子,这男子笑嘻嘻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站起身他对我说:“咋啦?不认识了。”
我看这这张似乎熟悉的脸,想起了他是谁,他就是曾经小学时,带头闹哗变弹劾我的,李卓明。
我指着他说:“李卓明。”
他说:“行啊,想起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我笑着说:“是啊,七八年了吧。”
他说:“可不是嘛。”
我歪过头看看他的车,再看看他身上贴满世界顶级设计大师名字的行头说:“混得不错啊?你做什么大买卖呢?”
他摆摆手说:“就做点进出口的小生意。”
我说:“行啊李卓明。”
他又摆摆手说:“行啥啊!瞎混吹。”然后示意让我坐下后接着说:“对了,以后别叫我李卓明了,我改名了,我现在叫‘尚亿’。”
我看看他表示哀悼地说:“你妈改嫁了,你爸啥时没的啊?”
他笑着说:“没有,我这是找台湾大师算的,给我改的这名。”
我说:“找大师算,咋把爹给换了啊?”
他说:“你不懂,人家那边兴这个。”
我说:“那边兴换爹?”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对,兴换爹。”
我表示关心地问:“那你换爹后感觉如何?”
他说:“换爹后感觉非常好。”
我问:“你妈也挺好?”
他说:“挺好。”
我又问:“那你换爹你爸也乐意?”
他说:“我爸也换了爹,叫‘尚千万’。”
我又问:“那你爷爷呢?”
他说:“这不,正准备这几天把墓碑重刻字呢嘛。”
我问:“你爷爷换的啥?”
他说:“‘尚百万’。”
我举起大拇指表示佩服地说:“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是我见到李卓明,不,“尚亿”的最后一面,两个月后听说他因贩毒入狱,又过了半年被执行了死刑。
“尚亿”与我道别后“三儿”走了过来骂道:“你个乌龟王八甲鱼加绿豆的东西,你跑哪去了?”
我说最近忙。
“三儿”问:“在忙啥?考大学?学文化?”
我说:“大学考完了,文化也学完了。”
“三儿”又问:“那是找媳妇?”
我说:“媳妇找完了。”
“三儿”又问:“那找完媳妇再忙啥?”
我说:“找完媳妇忙生娃。”
“三儿”接着问:“生娃干啥?”
我说把娃养大。
“三儿”又问道:“养大以后干啥?”
我说:“考大学,学文化。”
“三儿”点点头说:“然后再生娃,再养大?”
我也点点头说:“对。”
“三儿”望着我说:“你傻不傻?”
我拍拍“三儿”的头说:“比你傻。”
“三儿”笑了笑问道:“‘老二’小帽在忙啥呢?”
我说:“‘二’飞了。”
“三儿”说:“我看到‘二’飞了,他还没飞回来啊?”
我说:“嗯。”
“三儿”又说:“那他飞得可真够远的。”
我说:“是啊,飞得太远了。”
“三儿”问我:“飞的感觉,好吗?”
我说:“我不知道,要不你也飞飞看?”
“三儿”说:“我才不呢。”
我问:“为啥?”
“三儿”说:“我还没活够,活着多好。”
我说:“是啊,活着真好。”这时我鼻子发酸,眼睛也湿润了,我竟然被这傻子的一句话给触动了。我转头看看身边的“三儿”问道:“你到底,真傻还是假傻啊?”
“三儿”说:“我真傻。”
我说:“去你妈的蛋。”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一点,妻和娃已经熟睡。我推开卧室的门,一道淡淡的月光洒在妻和她怀中的娃娃的身上。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幅画面,这画面让我深深陶醉,我愿永远沉迷之中。真想视线就此定格在这美丽的画面,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最美的一刻。这一刻我真想让时间永远停止,它让我幸福,它让我感动,它让我甜蜜,它让我心甘情愿守护一生,它让我落泪——为爱而落泪,因为太美。
面对这画面还能说些什么,还要讲些什么,还要继续写下去吗?就停留在这吧!就让故事定格在这画面之中吧。也许还会有很多故事发生,但此刻只想让故事结束在此刻,因为太过迷恋它。
最后对这画面说:“我爱你,永远,永远。”
最后对这画面承诺:“我会一生守候在你的身边。”
最后对着画面感慨:“活着真好。”
最后对着画面我许下心愿——
愿你与我度时光。
2012年10月1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