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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天天小姐,我想您是误会了。”电话那头的女士善意地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头说,“我们已经核算了您本科专业的学分,如果您同意选择临床医学,那么您将必须从本科读起。因为您的相关学分,只能达到临床医学研究生要求学分的四分之一。您必须从本科开始,将您所缺的科目一一补全,才可以继续申请临床医学研究生。”
甘甜甜闻言,登时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她以26岁的大龄,重新读大一……
有谁能来告诉她,这只是一个玩笑?
这对甘甜甜来说,绝对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她不远万里不是为了来换职业,她是真心希望能用两年时间,将她的职业技能锤炼得更加专业。
所以,她不信邪地准备在网上挨个查找开办法医系的公立大学,准备广撒网勤捞鱼,邮件群发给负责法医系招生的学院秘书处。
结果事与愿违,除了少数几所大学拥有法医系外,意大利的绝大多数学校,竟然都没有这个牛叉到逆天的专业。
而类似于都灵大学法医系的教授,则遗憾地回复她说:现在不仅过了面试时间,而且,他们学校法医系教授并不具备英语授课的能力,所以,他们觉得很抱歉……
一时间,甘甜甜只觉得,除了选择摩德纳大学的临床医学,她竟然没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于是,甘甜甜郁卒了,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整日蹲在电脑前,不停地查找信息刷新邮箱。
终于,在五天之后的礼拜一,她踩着新生报到的截止时间,挂着两个憔悴的黑眼圈,带着她的所有材料与证件,出现在了工程与医学院的秘书处门前,毅然选择,从大一……重新……读起……吧……
“你就是赶天天?”窗口后的年轻女孩儿,显然年龄比甘甜甜大不了多少,她惊讶地翻看着甘甜甜的资料,崇拜地说,“我知道你,传言你的面试非常精彩。”
“谢谢。”甘甜甜掩饰不住抑郁,勉强笑了笑。
“你不要这样。”甜美的意大利女孩儿抬头,察觉到她脸色并不好看,贴心地劝慰她,“等过了这该死的世博会,明年经济回暖,关闭的专业是会再开的。那个时候,你可以再申请回到法医硕士。”
可一年时间浪费了呀……
甘甜甜强颜欢笑,对她点头,言简意赅地又道了个:“谢谢。”
年轻女孩儿回了她句“不客气”,低头专心审核她的材料与证件。
片刻后,女孩儿将她的材料收进了一个蓝色的塑料夹子里,仰头对甘甜甜说:“好了,下周内,你可以过来领取你的注册证明与学生卡,还有学费的缴费单。”
甘甜甜应了声:“这就完了?”
“对。”女孩儿笑道,“如果你的家庭收入状况,符合学费减免条件与助学金补贴申请,你可以上ER-GO网站进行初步注册。”
甘甜甜这才忆起她还有一封假的贫困材料。
“好的,谢谢。”甘甜甜与女孩儿道别,转身出了秘书处。
甘甜甜站在马路上,低垂着视线叹了口气,或许大哥没说错,她真的是来取经的……
悟空呢?八戒呢?和尚还有白马呢?甘甜甜怒气冲冲地大踏步往工程系的学生布告栏前走,定了专业,这就又该找房子了。
甘甜甜已经对意大利语中的租房词汇有个基本的了解。她虽然不会念,但是只要出现,她大概就能做到心里有数。
她在布告栏前仔细分辨,那些或手写或机打的广告上的信息,把两三个合适房子的联系电话,存进了新联系人里。
碍于她不知房主是否懂英语,她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站在布告栏前用英语编辑了短信内容后,选择了群发:“您好,打扰了。我是一名中国女留学生,我想租您的房子,但是我不懂意大利语。如果您不介意,请问什么时候方便让我看一下房子?谢谢。”
然后,她一点儿时间不耽误,也不等回信儿,扭头又往市中心走,打算再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甘甜甜走到半路,就收到了一位房主的回信,他很遗憾地告诉甘甜甜:对不起,因为他自己的英语也不好,所以如果甘甜甜不会意大利,那么他觉得他们之间会很难沟通。而他固执地认为,在他们达成房主与租客的关系前,需要对房子的正规租住合同进行一定的讨论。
甘甜甜对这位认真的房主,莫名敬佩,心想:其他没有回信的房主,恐怕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她如法炮制地将图书馆里合适的房子,也发了信息给房主后,然后坐在大广场上,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坐着等毛佳佳的那条椅子上,放松地舒展着两条腿,眯着眼睛晒太阳。
一切都还不算太糟,她安慰自己说,至少她现在还可以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态。
甘甜甜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正对大广场的入口坐着,从含泪的眼缝中,模模糊糊捕捉到一道颀长的人影——那人身前横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头匣子,从马路上一路不疾不徐地走进广场上来。
他上身穿着简单的宽松款长袖白衬衫,袖口折在手肘下方,衬衣领口下三颗扣子散开,一路敞开在胸前,下摆垂在海水蓝的牛仔裤上边,随着他两条长腿飘荡。
简单而又随性的打扮,竟然穿出一股子飘逸与贵气。
他头发打理得很有型,一绺微弯的刘海儿自然地搭在他挺立的鼻梁上。他迎着刺眼的阳光一路走来,眼皮微敛,避开太阳直射的方向,在甘甜甜身前拐了个弯儿,靠在她身侧不足五米的建筑物的柱子下坐定,一腿舒展,一腿微蜷。
他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察到身旁的甘甜甜,兀自打开了那个有点儿像贝壳形状的原色木匣子,他两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捧出来抱在胸前,那竟是一架小竖琴。
甘甜甜从注意到他开始,目光便追随着他而动,此时瞥见他怀中的东西,竟感兴趣地“咦”出声。
小竖琴又名凯尔特竖琴,它没有大竖琴的踏板,也没有那么多琴弦,在国内并不多见,但是在欧洲,却很是常见。
欧洲的竖琴师并不像国内的竖琴师那般,偏爱配备踏板的大竖琴,他们将竖琴的体积一缩再缩,简化到可以随身携带的地步,让每个想体验一把中世纪吟游诗人感受的音乐家,都有此机会。
此时,那人背靠着石柱,面前是敞开摊在地上的琴匣。他将小竖琴抱在胸前,调整好位置,两手指尖钩过琴弦,校了校音色后,随着轻抚过的微风,旁若无人地微微闭合双眼,翘着两手小指,弹奏出了一小段舒缓乐曲的前奏。
琴音清亮干净如溪水流淌,叮咚作响,每个音符都有如实质般跳跃在正午的阳光下,围绕在那人身侧旋转。
甘甜甜一介土鳖,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曲子尤其好听,她视线不由得投在那人一双拨动琴弦的手上,那人的手指笔直修长漂亮,侧看几乎瞧不到他凸起的指节。
直到多年以后,甘甜甜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名叫A Fond Wish。
但是多年之前的今天,甘甜甜目瞪口呆地旁观他在自己身边陶醉地弹琴,路过的行人驻足欣赏拍照合影,时不时有人丢枚硬币在他琴匣之中。
我靠!甘甜甜眼珠差点儿脱出眼眶——卢卡!你到底是哪个行业的?巡警车里有你!火警车里有你!省财政办公室里也有你!现在连大广场上卖艺都有你的份儿?!
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一串弹幕,破坏了这唯美的场景。
卢卡,是不是明天我去猪肉摊上买个排骨,都能看见你叼着烟头举着砍刀在后面笑?
正午的大广场,分外安静,偶尔会有蹒跚学步的小孩子踉跄追赶着鸽子。
阳光笼罩下来,甘甜甜坐在大教堂的对面,离卢卡不过五米的地方,12点的钟声清脆悦耳,与他干净空灵的琴音交相辉映,奏出了一段特别的曲调。她偏头,目光望向钟楼顶端的古钟,卢卡偏头瞧着她的侧颜,手指钩弦,嘴角微翘。
一幅美好静谧的景色,仿佛连时间都一并停滞。
卢卡身前停着几名游客,有一名青年摸索着下巴,笑得一脸暧昧,他蹑手蹑脚地往远走了几步,找了个角度,按下了拍立得相机的快门。
“咔嚓”一声响后,相机前方缓缓吐出一张巴掌大的相纸。青年将它抽出来,对着阳光甩了几甩,满意地自我欣赏了一番后,他走上前去,将相纸放入了琴匣之中,似笑非笑地抬眼冲卢卡挤眉弄眼,优哉游哉地离开。
卢卡将一曲弹奏完,弯腰取出琴匣中的相纸,青年游客用复古的色调,将他们两人送回了千年之前。
照片上的卢卡,像是一个深情的吟游诗人,他用琴音奏出施展法术的咒语,追踪着游离在时空罅隙之间的异国姑娘。
卢卡手指轻点照片侧边,茶色瞳孔中笑意缱绻,他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钱夹之中。
琴声一停,甘甜甜便疑惑地将视线转了过来。
卢卡偏头冲她微笑,投向她的视线中温柔满溢。甘甜甜却不合时宜地想起百度上总结的意大利男人的特质,瞬间意兴阑珊地舔了舔唇,什么感想都没了。
卢卡将琴匣中的硬币,全部倒出来塞进牛仔裤口袋里,他将小竖琴仔细地摆进去,合上了木盖。
再抬头,甘甜甜已经一声不响地走远了。
“喂!”卢卡匆忙将琴匣横抱,起身拉开长腿追上她,“Dolcinna!等等我!”
甘甜甜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似乎有一道电流从她后脊梁往上迅速攀爬,她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脚下速度更快了。
“你等等我!”卢卡人高腿长,两步追上她,一手将琴匣背在身后,一手扣住她肩头,“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在喊你。”
“啊?”甘甜甜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装傻,偏身撤步,巧妙地将肩膀从他手下解救出来,“对不起,我没听见。”
她装得太自然,卢卡只当她说的是实话:“你吃过午饭了吗?”
甘甜甜愣了愣,心想意大利也流行见面打招呼,问人吃没吃饭吗?
“还没……”甘甜甜茫然答道。
“那我请客。”卢卡笑着推着她肩膀,往另一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