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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里依旧留着肉丝面汤的清香,周身还有我最爱的檀香味。那是他特有的味道,从他少年时候起就让我沉醉。这么多年来,我仿佛饮酒成癖之人,沉溺在其中不欲自拔。
他将我抱起,叹息一声:“艾晴,你现在好轻……”
我伏在他胸膛上轻笑,描画着他清俊的五官,高挺的眉骨,柔声说:“你也轻了……”
将我放上铺着干净棉单的床,纤长的手指细细抚摸我的脸部轮廓,脉脉注视:“等灾荒过了,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再不让你受饥饿之苦。”
我点点头,认真地说:“好,我宁愿胖得走不动路,也不要啥骨感美了。”
他疑惑地看我,不明白“骨感美”是什么。我没心思在这个时候解释,搂住他的脖子,再次与他悱恻缱绻。
“明天再回去,可以么?”我慵懒地依在他精瘦的肩上,圈着他优雅的颈项。实在舍不得中断这份柔情蜜意。
“自然可以。”他帮我把被角掖好,柔声说,“李暠本说让我们一直住下去。不过这样并不妥当,罗什只要了一日。”
“已经足够了。”我心满意足地在他肩上噌着,“我们有责任照顾家中两百多人。不过,今天就暂且忘了这些。无论什么责任,我都希望明天一早再去思考。现在,是我们的两人世界……”
明亮的笑一直浮在嘴角,为我拂开额头汗湿的碎发,在我耳边轻语:“好……”
拥着我躺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把床尾的衣服拿过,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来。我认出那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当年我送给他的玛瑙臂珠。
“今年没有钱送你生日礼物,只好自己做了。”
他把珠子递到我面前,这才看出原本在我手腕上要绕两圈的珠子,已经变成了独立两串。拿起其中较小的一串,他帮我戴上,又将稍大些的套在自己手腕上。回想起成亲前我曾冒充晓宣,他在雀离大寺离宫中把臂珠戴到我手上。那时他看着对我来说太大的珠串,曾经说过日后要一分为二。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
“我很喜欢这件生日礼物。”
鼻子有些酸意。转着手腕,欣喜地看着这串晶莹的珠子。似乎有字,仔细打量,原来在红润的珠子上刻了几个汉字。辨认一下,是七个儒雅的字体——“不负如来不负卿”!
猛地抬头,他正用温柔似水的眼神将我包容住。
“我的这串也同样刻了这句。”他抬起手腕,对着我晃动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感慨地摇头,“很多次想当掉,终究是舍不得啊。”
“你……”不置信地仔细看上面的字,疑惑地问,“这玛瑙质地坚硬,你是怎么刻上这些字的?”
他微笑一下:“本想自己刻。费了许多力气,反倒把手割伤了。”
原来他手上的伤是这样来的!不争气的泪一下子涌出,捧着他的手贴到心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并无大碍。”他温润地笑笑,“实在无法,便通过李暠找到一位玉匠。是用金刚钻刻出来的。”
看我皱着脸要哭,急忙贴上我的脸颊亲一下:“今日是你生辰,不能哭。”
伸手将我搅进怀,满足地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位僧人,将罗什毕生所求凝成一句诗。与他相比,罗什幸运太多。记得你说起,他曾为心爱的女子写了很多诗,你还记得多少?”
知道他是想让我转移欲哭的心思。眼珠子转了几圈,我坐起身说:“念诗不如唱首歌给你听吧。是根据他的诗改编的,你可愿意破离歌舞戒?”
“是你唱,自然可以。”他也坐起,将棉被拉高裹住我。柔柔地抚着我的发,晶亮的眼蕴着幸福的笑。
我清清嗓子,拉开喉咙婉转地唱:
“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轻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的心上。
啊依呀依呀拉呢,玛杰阿玛。啊依呀依呀拉呢,玛杰阿玛。
如果不曾相见,人们就不会相恋。如果不曾相知,怎会受这相思的敖煎。
啊依呀依呀拉呢,玛杰阿玛。啊依呀依呀拉呢,玛杰阿玛。”
他的眼光追随着我,眼里的赞许让我唱得更动情。我没有谭晶的功力,高音部分唱不上去。只是尽力唱得婉转动人,这首《在那东山顶上》,自己听来都有些得意。原来,在心爱的人面前,歌声也能这么温婉柔情。
唱完后含笑看他,他扶着我的肩半靠在床头,赞叹着:“不相见便不相恋,不相知便不相思。罗什对你,便是如此……”
靠着他的肩头,回忆起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诗。他的好多诗是以现代诗的体裁翻译,罗什不一定能迅速理解。所以我再找了一首他的古体诗:“还有一首: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想起仓央嘉措短暂而悲惨的一生,黯然说道:“他此生无法与爱人厮守,只能许以来世了。”
他眼光灼灼,定定地凝视我:“罗什已犯太多罪孽,怕是要永坠地狱。但若佛祖垂怜,能许我来世,罗什定会来找你。”
坐正身子,正色看他:“我呀,比你更贪心,我要的是生生世世。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在六道中的哪一道,我都要与你在一起。携手相依,笑看风云。就算你要永坠地狱,我也会在一旁陪你。你可愿意?”
晶莹的眸子倏然一亮,俊逸的笑容清淡柔和。握紧的手指间传来更重的力道:“你知道的……”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染得整间房如玫瑰色般绚丽。我们沐浴在瑰丽的流光溢彩中幸福地对视。这个冬日,唯有今天才是真正温暖晴朗。冬天,真的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