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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淳看了眼宣圣旨的太监,从容而淡定地道:“谢主隆恩。”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没有欣喜亦没有失落。
宣旨的太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尖着嗓音道:“七殿下,皇上说,您毕竟是他的兄弟,所以赐毒酒一杯,七皇子黄泉路上走好。”回头示意小太监将毒酒端上来。
宇文淳伸手欲接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一把柔和而急切地嗓音道:“等等。”
他错愕地抬头看去,这声音异常的熟悉,是她,
他定定地看着那深紫色宫装的女子走近,舍不得移开视线,再一眼,他与她就要天人永隔了,欣喜着她的到来,脸上却是淡淡地道:“你不该来。”
荀真轻提裙摆步进监牢,朝那宣旨的太监道:“我要与七皇子说几句话,公公暂且先下去吧。”
宣旨的太监本来不豫的神色在看到阻碍之人是荀真后,即恭敬地行礼带着人出去,荀真是谁?给个天做胆他也不敢得罪她。
荀真的目光落在虽然外表落魄但精神尚好的宇文淳身上,不可避免地想到初见时他的意气风发,只是短短几年,他似乎就大变了样,“七殿下,不管如何,荀真总要来送你最后一程。”
宇文淳突然绽开一抹笑,一如多年前那般流光溢彩,“荀真,四哥不会高兴的。而我不想让你与他而我而有误会,我……从来没有误会过你,其实你不来看我是好的……”顿了一会儿,“还记得那年在凤仪宫门前你说过的话吗?当时我真的不忿气又难过,但是现在看到四哥待你不错,我也终于可以放手了,荀真,如果……时光倒流,我不会对你做出卑鄙的事情……”
他的脸上突然有几许难堪,深呼吸一口气,释怀道,“这件事我本来只想藏在心坎里,不想让你知道,但是你有权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那一年你的记忆出现混乱是我让吕蓉给你下药的结果。荀真,我是不是很卑鄙无耻?明明你的心里就没有我,我还是可笑地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荀真,你若要怪我或恨我,都不要说出来,就让我这样到黄泉去吧?你看,最后我又自私了……”
他终于说出来了,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里,直言坦然面对她,所有的是非曲直都将要与他无关了,不管是他的好或他的坏,他都想要在她的心中留下一条划痕。
荀真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没想到那次记忆混乱之事是他与吕蓉联手弄出来的,现在想来丝毫没有诧异,他的误入歧途与吕蓉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的行径,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她道:“都是陈年旧事了,七殿下,我们都别提了,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是不甘心吗?”
宇文淳原本以为她会指责他的自私自利,哪想到她会如此轻描淡写?心里放松之余突然又觉得有几分失落,最终她不爱也不恨他,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荀真,我已经是一只脚踏进黄泉之中的人了,还想着这些事干嘛?”
这一刻,他又像她初见那般皮皮地笑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那般云淡风轻。
荀真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容瞧,“七殿下,你还恨皇上吗?”
宇文淳不明白荀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执着在这件事情上,他都到这份上了,就算恨又能如何?再说他只是嫉妒四哥,说恨谈不上,是父皇的态度大变才会让他误入歧途,这一切与四哥没有关系,遂轻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恨过四哥,就算今日他处死了我,我也不恨他,他……只是比我好运而已……”好运地得到了她,而他终究慢了一步。
“当真?”荀真不确定地再问了一次。
“当真。”宇文淳也没有绕圈子,不喜欢她置疑他的话,对于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欺瞒。
“好,我知道了。”荀真破啼笑了笑,“七殿下,一路走好。”
宇文淳知道最后的时光已经离他远去了,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加了一句,“荀真,你……也要幸福,很可惜不能看到你与四哥的孩子出世了……”
荀真只是睁着一双泪眼看他。
宣旨的太监进来小心翼翼地道:“总管事大人,时辰已至,小的准备要行刑了,还请总管事大人体谅小的则个。”
荀真吸了吸鼻子,“公公行刑吧。”
宣旨的太监这才准备亲自端起那杯毒酒递给宇文淳,只要宇文淳喝下,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回华龙宫向孙公公复旨。
就在宣旨的太监要递酒,宇文淳准备接酒的一瞬间,荀真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倒,方向却是宣旨的太监,那个太监在惊吓之余,手本能地一松。
“啪”的一声,毒酒洒到地上瞬间冒起了一团白烟,将地面烧出了一个洞来。
宣旨的太监脸色苍白起来,这杯毒酒居然洒了?正要转身再弄一杯之时,跟在荀真身后的燕玉突然惊叫一声,“有老鼠……”
身子撞向那个端着毒酒壶的小太监,顿时还剩大概一两杯份量的酒壶翻倒在地上,同样“咣啷”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
燕玉也吓得急忙跪下,忙自己掌嘴道:“总管事大人,都是小的不好,见着一只大老鼠,这才将公公手里端着的毒酒打翻到地上……”害怕地大哭起来。
宣旨的太监脸色极其难看,想要责骂燕玉这个女史,但又碍于这是荀真的人,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误了圣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回头看向荀真,“总管事大人,这……”
荀真看了看狼籍的地面,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仍镇定地道:“这都是我那女史不小心所致的,公公无须为难,先拿圣旨回去向孙公公如实说出实情吧,若有事自有我来担待,不会祸及公公的小命。”
宣旨的太监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有荀真这句话那就放心了,忙打揖道:“小的谢过总管事大人,现在看来已经不能行刑了,小的要赶回华龙宫禀报实情,先行一步了。”说完,匆匆带着小太监赶紧离去。
荀真看着那群绿衣阉人离去,这才转身准备离去,还有事待办,宇文淳却是快速地伸手抓着她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冷道:“荀真,你这是要干嘛?我不需要你救,你听到了没有?四哥是天子,他已经不是东宫的太子,你这样做是挑衅他的皇权与威信,四哥这回肯定要误会你,你……”
他不想因他的缘故而令她失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他不再是先皇宠爱的皇子,可以凭此给她遮风挡雨,能这样做的只有四哥,但是她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吗?
荀真却是看着他那张成熟了许多的面容,轻轻地拨下他的手,“七殿下,我现在只希望你们俩可以并存,你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再说,对于皇上,我比你更了解他,放心好了,他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只不过你往后不能再与皇上做对,不然我……将不再原谅你……”
宇文淳就这样看着她的衣裙飘出了他的视线,很多年后,当他想到天牢这一幕时不禁会唏嘘感慨,更多的却是感动,而她的这一个背影一如多年前被父皇遗弃时,温暖着他的心。
转身,靠在栏栅上,任由一滴泪水悄然划下。
华龙宫,宇文泓总觉得今日心神不宁,有些烦躁地扔下朱砂笔,今日他下旨处死七弟,不知小女人会做何反应?
为了七弟,他们不止一次起过争执,父皇死不瞑目的样子时时闪现在他的眼前,这才是他坚决要处死七弟的原因,虽然父皇非他杀,但他是最主要的主谋之一,所以,七弟必死。
“皇上,老奴泡了杯宁神静气的香茶,皇上喝喝看,静静心神。”孙大通端着茶碗进来。
宇文泓顺手接过轻茗了一口,随手让周围垂手伺候的太监出去,道:“孙大通,有人回来复旨没?”
“还没呢?”孙大通的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主仆二人抬头看去,果然是那传旨的太监,不待宇文泓问话,那小太监即跪在地上,将天牢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但是对于荀真与燕玉的行为,他却是一口咬定是不小心,这样说话两相不得罪,但是他的额头仍冒着冷汗。
宇文泓的脸色不豫,将那碗香茶重重地摆到书案上,瓷器撞到实木桌上发出了一声响声,怒不可遏地朝孙大通道:“去,将真儿给朕找来,岂有此理,她的眼里可有朕的存在?”
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居然不把他的圣旨看在眼里,都怪他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看着孙大通急忙出去的背影,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看到孙大通脚步匆忙地进来,“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他一脸怒容地喝道。
孙大通看着他少有的表现出愤怒的神情,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是想到那件大事,不敢怠慢,忙道:“皇上,出事了,总管事大人被一名宫女用刀劫持着在宫里最高的城楼上,扬言说若皇上不过去,她……她就要杀死总管事大人……”
宇文泓闻言,顾不上气怒,一把将孙大通提起来,“你说什么?”此时,他身上冒着深深的寒气。
孙大通颤着声音道:“皇上,吕蓉挟持了总管事大人,现在正在那儿闹着……”
宇文泓一把甩下孙大通,火急火燎地冲出华龙宫,孙大通一个鲤鱼打挺赶紧起身,急忙追上去。
宇文泓连帝王轿辇也不坐,施展轻功在宫墙里几翻跳跃朝那最高的城楼而去,该死的,如果他的女人有个三长两短,一定将那个叫吕蓉的宫女碎尸万段。
城楼上下都已经被御林军包围了,无数支箭都指向荀真与吕蓉,但是谁也不敢轻易靠近一步,吕蓉死不足惜,若是伤到荀真这个帝王最宠爱的女人,那才叫糟糕,有再多的头也不够愤怒的帝王砍。
远处的石山上顾清蔓正好也在看着这一幕,看到荀真的的脖子上架着的刀,这吕蓉有点印象,她们不是什么好朋友吗?
“呵呵,没想到是窝里反,真希望一刀杀死那魅主的妖姬,那天下就太平了。”有人咬牙切齿地道。
“杀不死,在她的脸上划上个十刀八刀,看她还如何诱惑皇上?只怕早就被皇上打发走了……”愤恨诅咒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清蔓看到宇文泓明黄的衣衫在风中飘过,眼神黯淡了不少,当了这个什么一品信妃那么久,他竟是一次也没宣过她侍寝,故意瞄了一眼荀真,“大家还是小声点,被皇上听去,不待她被人杀死或毁容,我们都要被皇上三尺白绫赐死。”
所有人闻言,都暗恨地闭上嘴巴,静观对面城楼上的动静,默默地祈祷着荀真最好早死早超生,别在那儿挡她们的道。
禁卫军都自动地让开一条道,宇文泓畅通无阻地奔上城楼,正好听到荀真的声音,“蓉蓉,你快放下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七皇子了吗?你别傻了……”
“你给我闭嘴,荀真,皇上是不是真宠你?一试就可以试得出来,他若在乎你,拿你的命来换七皇子的命灼灼有余。”吕蓉满脸狠戾地地喝道,竟不似往日。
宇文泓充满帝王威严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两眼快速地睃巡着荀真的身影,看到她安好,这才放心,但是看到吕蓉的刀抵着她的喉咙,不禁怒喝道:“还不快给朕松手,若你敢伤了她,朕绝不轻饶你。”
吕蓉骨子里的胆小让她不禁吞了口口水,手软了软,但想到七皇子就要被人处死了,她又强硬地道:“皇上,要救荀真可以,请您下旨放了七皇子,不要让他死,那荀真也不会死,您不是爱荀真吗?现在就是您表现的时候。”最后她冷笑出声,手中的刀压了压,眼看就要在荀真的脖子划下一条血痕。
荀真的眼睛看向宇文泓冰冷的脸,这代表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吕蓉的行为已经冒犯了他帝王的威严,不待宇文泓说话,她即道:“蓉蓉,这就是你与我的友谊吗?上回你给我下药的事,我已经不想与你计较了,没想到我们的友谊不敌你对七皇子的情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非常地寒心,十年情谊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吕蓉的脸色大骇,“你怎么知道你上次重伤记忆混乱之事是我所为?我……”
“蓉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你不懂吗?赶紧放了我,我也好求皇上放你一条命。”荀真仍劝道。
“真儿,你不懂,七皇子若活不成,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没错,我对不起你,我自私,但是我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个男人,为了他,我可以不要这条贱命。真儿,你要怨就怨吧,我也不在乎了。”吕蓉哽咽地道,一把扯住荀真的发髻拉她踏上城楼最高处的砖石上,只差一点点,两人就险些要坠楼,一时间竟危险得很,声音放狠道:“皇上,原来您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那好,我反正一人到地府去也寂寞,真儿,你就陪我一道去吧……”
宇文泓往前踏了一步,吕蓉就一副要杀荀真与她共同坠楼的举动,心头一跳,停止心中的猜测,若让这吕蓉胡来,那真儿就危险了,沉着脸喝道:“你别乱来,吕蓉,你要什么?”
“好,皇上,奴婢要您收回成命,永世不处死七皇子,您可做得到?”吕蓉大声地道。
宇文泓握紧拳头,但是看到荀真危在旦夕,咬牙道:“好,朕答应你,但你也要担保不得伤害真儿分毫。”
“皇上……”荀真感动地看着他,他真要为了她而妥协?
“皇上快人快语,奴婢虽然相信君无戏言,但是还请皇上即刻下旨废去上一道旨意。”吕蓉谨慎地道。
宇文泓朝身后的孙大通道:“笔墨伺候。”
立时,孙大通张罗来纸墨,弯腰让宇文泓当即亲拟圣旨,盖上玉玺,随后就让孙大通去传旨。
“现在,放了真儿。”宇文泓倨傲地道,背着的手却是下令弓箭手一待荀真安全后即放箭处死这名大胆的宫女。
荀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身后的吕蓉,此时,她突然抓紧她的手,小声道:“蓉蓉,我们一道下去……”
“真儿,对不起,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今天我也自知自己活不成了,请你代我向七皇子说,就说,不,还是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不想他为了我这样的人难过……”
吕蓉突然一把推开荀真,这是一条不归路,早就已心如明镜,用她一条贱命去换七皇子之命,值得。
“不——蓉蓉,你为什么要那么傻?”荀真不放手,但身子一歪,被吕蓉推回城楼内侧。
匆忙之下,吕蓉手里的刀子竟阴差阳错地刺伤了荀真的额头,顿时鲜血涌出,吕蓉见状心头一跳,身子更快速地掉到城楼外侧,“真儿,松手,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就没想过能活。
荀真顾不上疼赶紧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希望可以拉她上来,“蓉蓉,你不要撒手,我可以救你的……”
宇文泓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看到荀真一心要救吕蓉,他的怒气瞬间爆发,上前将她的身子狠狠地揽住,低头在她的耳边小声咬牙道:“真儿,你是不是联合她一道来演这一出戏?嗯?”
荀真诧异地回头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你是怎么想,现在帮我将蓉蓉救上来,好吗?”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不忍看着她就此离去。
宇文泓却是瞟了一眼身子掉到城楼外的吕蓉,紧绷的唇角预示着他绝不宽容吕蓉这次的行为,“休想!”掏出明黄帕子按住她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却是往后挥了挥,“真儿,快松手,听到了没有。”
荀真的手抓握住吕蓉的手越发吃力,现在让她放弃吕蓉,她做不到。
吕蓉看着荀真的样子,突然两行热泪划下圆圆的脸庞,“真儿,我一直觉得爱情是最美的,为了它我背叛了我们的友谊,但是现在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真儿,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自利,如有来生,我再报答你此生对我的恩德……”
她狠心地用力挣脱开荀真的手,荀真的手瞬间一滑,吕蓉的身子急速往下坠,此时,万箭齐发,她的唇角竟是笑了起来,求仁得仁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一支、两支、三支……更多的箭射进了她的身子,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蓝色宫女服饰,血雨纷纷滴落……
“蓉蓉——”荀真大喊着,看到吕蓉成了那个刺猬样,她的心一阵紧过一阵,最后趴在城楼上任泪水横流。
回想当年初入宫时的情景,她更是失声痛哭,最后受不住软软地瘫在宇文泓的怀里,晕了过去。
宇文泓打横抱起她,嫌恶地看了眼那摔死在城楼下的吕蓉,这个胆敢挑衅他帝王威严的女人绝不可轻饶,轻哼一声即转身离去。
城楼里发生的事情落入顾清蔓等人的眼里,看到帝王就那样抱着荀真离去,她们又妒又恨,但又莫可奈何,最后惟有咬着手绢如鸟兽散去般离去。
顾清蔓坐上轿辇,神情始终没有回神,荀真额上流血的样子在脑海挥之不去,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为自己争一争?看着那花红柳绿的春日之景,拳头紧握,最后下定决心道:“快点,回去永德宫,本宫还有急事。”
轿夫不敢怠慢,赶紧加快脚程。
这件事在宫里也传扬了去,每一个后宫的女人听闻都是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巴不得荀真就此可以一命呜呼。
华龙宫里,温太医亲自来给荀真清理伤口,这无意的一刀竟刺得有些深,须小心处理,争取不留下疤痕。
宇文泓一直坐在床沿,看着她皱紧眉头的面容,心里是又恼怒又心疼,这小女人真是吃定他了,连这种事都敢做得出来?“怎么样?”
“回皇上,这伤口要小心处理才行,每日也要及时换药,臣已经开了最好的金创药,希望不会留下疤痕。”温太医保守地道,女子都是爱美之人,若是在额头上留下疤痕,那就糟了,没有女人能接受自己毁容的后果。
“嗯,下去开方子吧,这伤口朕看了也蛮深的,这个吕蓉,朕想起仍觉得气愤不已,让她万箭穿心还是便宜了她。”宇文泓怒道。
温太医赶紧应声下去开方子。
半夜时分,荀真才悠悠转醒,嘴里感觉到苦意,“唔”了一声,感觉到有人的舌头伸进嘴里轻轻地将药汁推进她的喉咙,下意识地喝了下去,这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习惯性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应该是醒了,宇文泓轻“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消气,但他却不争气地舍不得松开她甜美的嘴唇,半晌后,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药汁,“醒了?”
荀真的脸上酡红一片,他的声音有几分冰冷,这让她的羞红很快褪了去,看了眼明黄的帐顶,这才省起自己身在何方?
“蓉蓉……”她突然大声喊叫,忙坐了起来,额头上的疼痛传来,让她不禁晃了晃神。
宇文泓冷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念着她的名字?”突然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脖子,“真儿,告诉我,这出戏是不是你与吕蓉合伙演的?”
他的声音少有的寒冷,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回头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你怀疑我?”
“真儿,这个举动不合常理,吕蓉没有那个胆子劫持你。”宇文泓道,“真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伤我的心?”
荀真突然反手拥紧他的脖子,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甩下来,但是这次她抱得异常地紧,死也不松手,“您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可以放弃一切的心理,蓉蓉她,是做得出这个举动的。泓哥哥,我对您从来没有二心,您信我。”
宇文泓在心里分析她的话的可信度,半晌后,他突然道:“那杯毒酒是你有意弄倒的对吧?”
“是。”她大方地承认。
宇文泓的身子微微紧绷了一下,她大方的承认让他的心里隔阂少了些许,但是心微微地疼痛了起来,“终究你还是为了他……”
荀真突然伸手捧着他的脸,泪眼婆娑地道:“不是这样的,他虽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我不想让您背负着杀弟的罪名。泓哥哥,我爱您,但是我也希望他能安然度过余生。我会那样做确实是在拖延时间,因为我想再一次求您,放他一条生路,您说过,如果我想要什么就直说,那我现在就直说,让他活着吧,如果您觉得在心里愧对先皇,那……就让他到光陵为先皇守一辈子的陵墓以赎罪吧。”
她眼里的大滴大滴的金豆子掉到他的脸上,只有微微的余温,很快就变得冰凉,这小女人的心竟是柔软得很。
他伸手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声音冰冷地道:“这是最后一次,荀真,你听好,如果再有一次,我……绝不会原谅你,和他。”
荀真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双手紧紧地拥着他,“您放心,我再也不会为他提出过份的要求,只有您,才是我要的人。”
七皇子的命运最后竟然峰回路转了,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最后竟是终生圈禁在光陵,为先皇守陵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宇文泓为了红颜更改初衷,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荀真的得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一个无品的至尊宫女独宠后宫的传闻在宫外也开始渐渐地传扬开来,所有人都热心地传颂她的事情,但仍有少数人担忧,指责她将成为祸国殃民的一代妖姬。
宇文泓的这个举动受到了不少文武大臣的置疑,尤以宰相柳晋安最为激烈,自己的女儿被人指责了莫须有的失心疯,现在还任由荀家那个长相平凡的丫头左右朝政时局,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皇上,七皇子害死先皇的罪名已经言之凿凿,岂可纵容他苟活于世?”他道。
其他的朝臣也议论纷纷,均表示一定要处死七皇子宇文淳以正视听。
端坐在龙椅内的宇文泓道:“众位爱卿不用再议了,朕心已决。本来朕也想处死七弟以慰父皇在天之灵,但是前些时日,朕做梦,梦到了大行皇帝,他要朕饶过七弟,毕竟先皇子嗣稀少,三哥昔日犯下那样的错事,先皇仍没有杀他,而是圈禁了起来,现在朕又何必染上兄弟的鲜血?所以还是让他去皇陵为先皇尽孝赎罪吧。”
荀英出列道:“皇上仁慈乃万民之福。”接着有数人也跟着喊。
其他的朝臣面面相觑,最后悻悻地喊着:“皇上仁慈乃万民之福。”
柳晋安的脸抽了抽,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也能做为释放七皇子的原由,老脸上有着怒气,荀英看了一眼柳晋安,两人的目光对上,顿时仇恨的火花四射,“柳相难道认为皇上处理此事有过失?”
柳晋安一看荀英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遂冷笑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荀将军过于敏感了……”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柳相却是这样一副样子?岂不是在指责皇上处理有误?”荀英借机发难。
宇文泓的面容更冷,“柳晋安,荀将军所言是也不是?还是你也跟太后一样得了失心疯?”
“臣不敢,皇上息怒。”柳晋安咬牙被迫跪下道。
宇文泓的面容仍是怒不可遏,在朝堂上狠狠地发作了一次,大多都是冲着柳晋安而去的,让这两朝元老大大失了颜面。
额头缠着纱布的荀真在燕玉与蒋星婕的搀扶下登上那天被劫的城楼上,看着一辆青布平凡的马车在城门口验了牌子后,即在大批禁卫军的押送下出了城门。
他,终于走了。
她的手在空中轻轻地伸展着,任由春风卷上她的手,呢喃道:“蓉蓉,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用生命求来的,现在他终于如你所愿地活在天地间了……”
她终究没有亲自去他一程,宇文泓已经饶了他一命,她也没有必要再让他的心里再添怒火,这样于他与她的感情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七殿下,我能做的就是如此了,只能道一声珍重,只愿此生各地安好。
坐在马车里被押送到光陵的宇文淳颤着手打开了手中的信件,里面有着一条红绳系着的转运珠,金光闪闪的,拿起细细地端详着,这珠子有几分眼熟又有几分陌生,忽而记起是那个叫吕蓉的宫女系在手腕上的。
他迫不及待地看起信,里面是荀真那绢秀的笔迹。
七殿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蓉蓉那个傻丫头已经不在了……
宇文淳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生存竟是吕蓉用命换来的……
当时荀真正要出发往天牢的时候,一直留意着荀真行踪的吕蓉却是快速地冲出来用刀架住荀真,意图用她来威胁皇帝就范,但没料到荀真的反应却很快,一个手肘击中吕蓉的腹部,而吕蓉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很快就被燕玉等女史抓住摁在地上。
吕蓉当时极为不甘,愤怒地看向荀真,“为什么?荀真,你这么得陛下的宠,只要你肯为人质,陛下一定会妥协放了七皇子的,真儿,我求你了,就让我劫持你一次……”最后是切切地哀求。
荀真却是蹲下来看着她,“蓉蓉,你怎么这么傻?也许凭借着皇上对我的情义,你会达成心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活不成的,皇上是不会让你活的……”
“我死不足惜,为了七皇子,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吕蓉满脸是泪地坚定不移地看着荀真。
荀真在这一刻才看清楚了她对于宇文淳是多么深刻的感情,叹息一声道:“蓉蓉,你放心,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被处死,我这就去拖延行刑的时间,争取求皇上不要处死七皇子……”
“万一不行呢?皇上不买你的账呢?真儿,你想过了没有?”吕蓉着急地道,这样的法子最稳妥,但是谁能猜得到帝王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你来逼皇上就范,君无戏言,皇上只要下旨不处死七皇子,就不会再反悔,真儿,我一生没有什么事求到你的,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你就成全了我吧?”
“即使是死,你也不后悔?”
“对,死而无憾。”
荀真长叹一口气,“他真的值得你去死?”
“如果说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陪他在皇庄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虽不得志,但却是有不屈的意志,真儿,如果今日易地而处的人是皇上,只怕你也会舍得付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了他能活吧?”
荀真因为这句话而动容了,没错,如果是宇文泓,她又怎会在惜这条性命?“罢了,但是你一定要听我,事后我想办法来保全你的命……”
信件最后写到:此红绳转运珠是蓉蓉生前之物,她一生只想伴你的身边,七殿下,你若念蓉蓉的好,就让它长伴你身侧吧。
宇文淳早已是泪流满面,这个傻姑娘,自己待她又没有很好,她怎么就这么死心蹋地?
一滴泪掉到信上,化开了一个字迹,墨水散开,晕成了一个圆点……
默然地将这红绳转运珠系在手腕上,看着那讨喜的金灿珠子,仿佛看到那个执拗地追在他身后的宫女,他从来没当她是一回事,有的只是寄托他对荀真的情,只是这一刻,他会永远记住她,此生他除了荀真外惟一记住的女子。
马车轱辘辘地向前驶着,而他手中的转运珠却是随着马车的晃荡欢快地转动着……
春风仍旧吹拂着华国的每一寸国土,周思成传回帝京的战况都是好消息,这巩固了宇文泓的统治,朝野内外都在称颂宇文泓的威名,再加上他大力改革国内行政弊端,尤其是大力削减了宰相的职能,增加了参与内阁决策的名单,气得柳晋安跳脚不已。
荀家原先的府邸重新整修过后,在京城是赫赫有名,威严肃穆的样子更是让人望而生畏,这个华国第一将军世家渐渐地重拾往日的荣耀。
这一日,宴请帝京权贵的酒席更是十分隆重,正式宣告荀家的回归,十八铁骑都在各处巡查着,怕有人捣蛋滋事,因将军府无人主中馈,所以荀兰为了侄子,亲自回娘家打点宴席之事。
荀英换上了少有的华服,不禁抱怨道:“姑姑,其实何必请这群人来白吃白喝一顿?依我之意,这是浪费之举。”
荀兰帮他整理好华丽的腰带,板着脸训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荀家的回归就是要这声势,不然岂不是让人讥笑?你可要记得脸上宽容一点,可不许给我板着个死人脸。”
荀英扯了扯脸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荀兰见状,不禁敲了他一记,“还是不要笑好了。”
魏纶架着肩上的儿子进来道:“阿兰,厨房里的厨娘好像有几味菜式不确定,正要你过去看看呢?”
荀兰闻言,急忙奔过去,这回总算没有唠叨侄子,赶紧奔往厨房,因为皇帝要驾临,所以一切都要尽善尽美。
“姑父,谢了。”荀英扬眉道,总算不用听姑姑唠叨了。
魏纶逗着儿子,“不客气,大侄子,你姑姑就是这性情。”
荀家庭院里,一道影子悄然跃上了荀家的屋顶,凭借着过人的身手躲开十八铁骑的巡视,最后落在一处隐秘地墙壁后面,拖着长长的头发,看着那伟岸的身影与京中的权贵周旋着。
这就是他要的生活吗?
她实在无法理解,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回到她的身边?咬着唇的她在苦苦地冥思。
突然,荀家的中门府邸大开,明黄的帝王马车驶进来,太监拖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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