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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摆着一只造型古朴的瓷碗和一把从未见过的雕工精致的木质调羹,我坐下来,拿起调羹认真瞧着,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设计灵感。
大概是见我发愣,陈阿姨忙解释道:“何先生说你是学设计的,对颜色的搭配比较讲究,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这样搭配了,希望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点头,“挺好的,谢谢阿姨。”
陈阿姨忙不迭摆手,面色竟有些红了,“不谢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舀了调羹血燕送进口中,感觉清爽甜润,不觉对阿姨的好感又加了一层,寒暄道:“阿姨目前的薪水定的是多少?”
陈阿姨敛容道:“以前是三千块一个月,这也是市场正常价,现在何先生主动给我开了五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曾小姐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指出来,我一定会改正。对了,曾小姐,我擅长的是淮扬菜和四川菜,上海菜也懂得一点,不知曾小姐的口味?”
我笑,“淮扬菜吧,家常菜就行了。”
五千块……相当于迅驰的一名正式员工了,花这么大的代价找一个能干的阿姨来伺候我,自远对我,也真的用尽了心了。
边吃边想着,一碗血燕不自觉就下了肚。
我搁下调羹站起身,陈阿姨欢喜地收拾桌面,“我现在做晚饭去,大概半小时可以完成。”
我点头, “好的,辛苦你了。”
我离开餐厅,路过自远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知道他在洗澡,我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一本书坐到窗台下。
无奈我现在没有看书的心境。
而且我突然觉得,这个花团锦簇的房间根本和那书橱不搭,也不是我的菜。既然已经决定将这里当自己的家了,我应该极力让房间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是不是?从前我最大的希望是但愿世界上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四壁都是我喜欢看的书,我坐在里面,像帝王一般,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疆域。现在我完全有条件实现这个梦想了,我怎么竟然视之不顾了呢?
“不染?”自远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破,我看着他穿着一件烟紫色的外袍浑身清爽地朝我走来,额上的纱布也取下了,走近了我才发现,他额上的伤口其实还挺重的,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这似乎不太正常,难道是劣质玻璃?他的车……我上车时根本没注意他的车,应该是白天换了玻璃。
我这人一看到伤口就喉咙发紧,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忙说道:“医院开的药呢?你怎么也不上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自远笑着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在我车里呢,等会儿我就去拿,其实男人受点伤不要紧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我看了他一眼,“自远,我突然有个想法。”
他顿时面色微微一变,“你说。”
我看了一下屋子四周,“这花团锦簇的房间看多了感觉头昏眼花心绪不宁,能不能让人重新装修一下?”
“原来是这个想法啊,”他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你这要求也太简单了,你是女主人,这房间,包括这套房子里的一切,还不是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明天就可以叫装修公司过来,你可以自己跟他们提设计要求,反正你是学设计的。”
我看向他,低声道:“谢谢你。”
“不染,”自远拉过我的一只手,微微皱眉,表情颇为难受,“我知道你……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对我说这种生分的话,好不好?”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将书扔到一侧,双手将他的那只手握住了,“自远,别说这样的话了,哪有老婆打老公的呢?是不是?”
自远的眼里闪烁着亮光,双手将我的手包裹住了,“不染……”
我含笑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的伤痕似乎没有下午初见时那般碍眼了。
自远欣慰地抚了抚我的脸,双眸凝视着我的眼睛,“你现在的这个笑容才是真实的,到这一刻我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我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他爱我。他是真的爱我。
自远继续道:“从前都是我不好……自悦今天还骂了我,是我把好好的一切给毁了。”
我摇头,“不,不是你,是我。”
任谁见到别的男人抱着自己老婆都会发作的,谁能保持冷静,谁就不是男人了。
“你没有错,从前是从前,我们有的是现在和将来。”自远拍拍自己的腿,突然伸手将我一拉,我下意识起身,一下子就坐到了他腿上。
他身上有好闻的淡淡檀香味,我没有挣扎。
我趴在他胸口,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看窗外夕阳西沉,额蛋黄四周的云彩美得让人想哭。
自远开始细细吻我的脖颈,我下意识伸手轻轻推他,“不……我还没洗澡呢。”
“没事,你是我的,我不会嫌的……”我听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声,有些惊骇他的反应,不觉加大了手的力度,“自远!”
他放开了我,喘息着,眼中有受伤的情绪,低低道:“你还是没原谅我……”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眼中突然有了泪,伸手用力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声音带着哭腔,“我在你心中已经是个不干净的人了!我不想再给你脏兮兮的印象!”
“胡说!”他一把搂住了我,“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第一次给了我,你在我心中,永远像第一次那样纯美……”
?!
原来他并不知道我跟孟西平在南山的事?!
以孟西平的为人,他会说和我认识在前,但肯定不会刻意提这种事,至于俞晓芙,更不会提了。
天啦天!原来就算真相被撕扯到这个难堪的地步,老天还没有最后遗弃我。
这事在有些人来说根本不算事,但我知道,对于自远这样洁癖严重的人,我的第一次属于谁,对他而言太重要。
可是,我仿佛记得自悦说过什么……好像是说孟西平告诉过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孟西平会说南山的事吗?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以自悦的善良,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总之我被弄得有些糊涂了,但我想,不管自远是否知道真相,他愿意相信我的第一次属于他,那就行了。
现在和以后,我需要的都是一种平静平和的生活。
“焦虑症”三个字在我脑中深深刻着,我不能再让自己受到刺激。
我不想自己最后变成别人眼里的疯子,某一日也突然不受控制地从哪里一跃而下,我不想,我对这个世界还留恋得很,我想活到八十岁。
陈阿姨的晚饭做得真的很可口,我埋头吃了不少,自远则边吃边笑着看我,他额上已经重新包扎了纱布,是我亲手给他包扎的,一个井字形的小块。陈阿姨站在一侧望着我们笑,壁灯射出暖黄的光芒,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饭后我洗了澡,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笔记本将陈阿姨给予我的灵感记录了下来。
自远催促道:“早点休息吧,身体要紧。”
我点点头,合上笔记本放下,被他拉着进了房间,一上床就很乖地蜷缩到他怀中。
自远的手开始有些不规矩起来。
我伸手试图阻止他,“今天我不想……”
“我有两天没碰你了,”自远口中的热气喷到我脖颈里,我皮肤上顿时起了疙瘩,他的声音带着低喘传到我的耳膜,“老婆求求你,我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得太过分,做老婆的,有这方面的义务。
于是,就随着他去了。
之后,他抱着我,带着满足的笑意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阑卧听风吹竹,窗外沙沙的风声更添了夜的寂静。
我很疲惫,眼皮沉重得很,脑子却清醒得过分,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有些害怕。
睡不着,是焦虑症的症状之一。
不,不对,我不该这样对照着,我其实没有什么焦虑症的。
我现在甚至都有些恨孟西平了,如果不是他说出这个词,我不会联想这么多,说不定我现在已经睡着了。
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我还是没有睡意,渐渐地感觉胸口有些闷,感觉呼吸困难,于是悄悄起身喝了口水,又一个人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感觉似乎好了些。回转头时,我看到自远还在熟睡中,我突然就止不住悲从心来。
现在就算我突然消失,整个世界都不会知道,地球还会照转,自远还会安详地入睡。
不,我不应该这样想,胡思乱想自哀自怨是“焦虑症”也是焦虑症的症状。
我按住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然后我上了床,重新躺到自远身边,怕冷似的,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身。
睡梦中的自远像是有了感触,伸手摸索了一下我的手指,立即转过转过身来,将我环抱进他的手臂。
我的脸在他胸口胡乱蹭了蹭,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感觉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不久就陷进黑甜乡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