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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谈论我们。
张汉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肆无忌惮的哭,根本不顾旁边的人有多笑话。
张汉难得用心爱上一个女人却是这种结果,那种又爱又怨的痛苦让他失去维护自己尊严的勇气。但后来我才明白他的痛苦不只是因为这些,更是因为内心里的一种强烈矛盾——自己的女人要杀自己最好的兄弟。
如果偏袒阮清清就是对兄弟不义,如果放弃阮清清就是对孩子的不仁。
所以不管怎么选择他张汉都会落一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却在张汉心里却反反复复了千百遍,那一刻我言语苍白无力,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张汉。
“对不起……”我为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道歉,然后将张汉从地上拉起来,帮他付了酒钱以后晃晃悠悠地走出酒吧。
不管如何张汉需要振作,阮清清就算罪大恶极,也需要把孩子生下来。而他,是孩子的父亲就算在哪都必须要挺住。张汉却推开我发出质疑声音,他说,“你别……操心我了,回来以后你还没……去看过小梅呢……”
是啊。
其实我来帮张汉也是在逃避,逃避小梅的冷漠。
小梅辞职了。
是在回来后的第二天提交的辞职信,而我对这件事居然浑然不知。我去找过小梅,但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才知道小梅不是辞职,而是被检察院秘密逮捕了,原因是她在执行任务期间杀了人。
而辞职,不过是一种掩饰。
听到这个消息我尤为愤怒,冲进丁欣的办公室里质问为什么没有信守承诺。
丁欣叹气。
她说这是小梅自己的决定。
决定?!
说得轻巧,小梅自暴自弃是谁一手造成的,你丁欣为什么就没拦着她。丁欣却和我说功是功过是过,小梅完成这次任务得到了该有的奖赏,但她触犯了法律理所应当受到惩罚。
好无情的一句理所应当。
“你的意思是为了这个破功勋章就要变得不人不鬼,小梅她不管做过什么都是迫于无奈,如果你当初没有考虑到这个后果为什么还让小梅冒险,你对得起小梅吗?”我义愤填膺,“你真是太私自了。”
从去西藏我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更没有想到和小梅有团聚的一天,可当这不可奢望的一切都成真时,我们之间又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任何行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只是做出了最公平的抉择。”丁欣也义愤填膺,“徐起,姐和你说实话,我有过自私,我的自私是想替小梅隐瞒,但是小梅的性格你我都清楚,为了给她留些尊严我谎称她辞职了,我不是在逃避责任,我知道她变成这样自己有责任,不过你放心,我会替她说情。”
“但也要判刑不是吗?”我心刺痛。
“我会努力帮她。”
“我要请律师保释小梅。”
“以你现在的身份检察院不会同意保释。”
“我辞职不行么!”
丁欣沉默了一阵,又说,“小梅是自首,她都承认自己杀了人了,你怎么保释?再说你觉得她会答应吗,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
嗯?!
不是一件坏事儿?!
丁欣句句在理地和我说,小梅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如果她真的在任务中做了错事,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她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也想借此来洗涤自己的心灵。换言之她需要时间冷静自己,检察院那边会结合特殊原因综合判断,小梅毕竟是一个功臣,另外介于她是主动自首,悔改态度良好,将功抵过不是没有可能。
丁欣又嘱咐我,“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保持冷静,绝对不能弄得满城风雨,对你不利,对小梅更加不利。”
丁欣的暗示我听得懂。
在西藏的时候就有消息说小梅为了任务做了错事,那么身为公安人员我们有权利或者说是责任向上级报告。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对外宣讲,身为专案组领头羊,浑南分局局长的丁欣也没有“秉公处理”,这也由此证明她的确是想帮小梅。所以她暗示我不要对外乱说,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刚刚知道,不然的话我们就属于知情不报,存在包庇嫌疑,对小梅来说也是极其不利的。
“知道她杀的人是谁吗?”
或者,我更应该问,她无心杀害的真的是无辜群众吗?
“身份已经查明了,是一个被拐卖的无辜少女。”丁欣又说,“这是一个难关,也是小梅最后的一劫。”
“哦对了,阮清清呢!”
“关起来了。”
“这样吧,你帮我想个办法把她弄出来,毕竟她怀孕了。”
丁欣一定很想问我,难道就不恨阮清清吗,但作为姐姐应该了解弟弟的脾气,我虽然有时候会暴躁发脾气,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就觉得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人世界利来利往,恨来恨去想想都厌恶,唯有宽容和忍耐方能永恒。
再说,阮清清不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
“就看在张汉的份儿上。”
丁欣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嗯,这个忙姐帮你。”
过了几天丁欣以张汉有功和阮清清肚中孩子为由,又以自己厅长身份做担保将阮清清保释出来,但这期间将由检察院、市公安局以及省委全面监督,大大限制了阮清清的活动范围以及自由。
阮清清得到保释的消息传到张汉耳朵里,虽然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激动,即便他也很想见阮清清一面,可心中的放不下的那一丝怨与执念让他假装不为所动,所以他始终没有去找过阮清清,就是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
那天。
我刚好路过,就站在窗口向里面望。
阮清清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穿着宽松的裙子,安静地吃着省委送来的营养品(主要因为阮清清肚子里的孩子是张汉的),但是她脸上却没有一个代孕妈妈应该有的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失落。
她不敢奢望张汉会不计前嫌,她只是害怕没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终于。
窗户上面映出了一张脸,他就站在我旁边红着眼睛向里面望着。
“进去看看吧。”
张汉还在迟疑,尤其是阮清清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后,他决定冷漠走开。
我一把拽住张汉,“就像你之前教训我一样,不要逃避。”
阮清清看到张汉以后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层薄薄的玻璃成了他们巨大的屏障。阮清清忍不住捂住嘴巴,激动落泪。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张汉心中柔软地带也开始决堤,所有的错都在见面的这一刻得到原谅。
张汉进去了。
有两个不认识我和张汉的法警跑过来阻挠,我及时拦住他们并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看过证件后两个人相视一眼,尴尬一笑,“原来是徐主任,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下,“里面这个是浑南分局的张科长,以后你们别拦他。”
他们两个恍然大悟,“啊……,好的徐主任,我们知道了。”
转回身望向窗口时,张汉已经走了进去。
只是两个人见面的方式有些平淡,就那样静静站原地对视着。想见不敢见,终于见了,却又想抱不敢抱。世界上最难跨越的距离不是千山万水,而是心墙。就像我和小梅一样,他们也需要时间来化解危机,冲淡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