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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子,门刚给司命关上,倾洹就整个人滑落在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上,上仙?”司命一扭头,看到倒在地上的倾洹,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怎么了?”
倾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陡然:“伤……背……”
两个字说得模模糊糊的,司命哪里懂?声音又是这么小,更是听得模棱两可,摸不准是哪两个字。
“什么?”司命上前想要去搀扶倾洹,却被倾洹挥开了。
“别碰我。”倾洹哑着嗓子,“薛,我想见他。”大概是伤得太重了,说得话也有些糊涂,“别告诉他,我受了伤。”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薛喊来?”司命简直想抓狂,怎么倾洹说话一会儿一个样,到底是要他怎么样?
司命也没多想,硬生生拉着倾洹拖到了床上,琢磨着他也不知道这倾洹到底怎么了,还不如让薛进来看看,反正倾洹想见他就是了。
于是,受了挫的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司命给拖到了倾洹的房间。一眼过去,倾洹的毯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倾洹!”薛扑了过去,手搭上倾洹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很虚弱,“司命,帮我把他翻过来,背朝上。”
“好。”司命手忙脚乱地帮着薛,把倾洹翻了过来,这才发现倾洹的衣服已经被灼烧殆尽,背上有一块血红色的印子,“焚,焚魂火?”他没见过焚魂火的伤,却听说过,他的书上也记载了。这是他第一次见着,除了震惊就是恐慌。
焚魂火过处,万物殆尽。
薛脸色有些惨白,嘴唇上毫无血色:“怪我,怎么就以为他一定会没事呢……”说着,开始扒倾洹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扒完了,才是震撼人的场面。
他身上四处都有鞭痕,左手臂上侧还有被天雷劈过的痕迹。薛仔细数了一下,鞭痕统共三十二道,每一道都深入筋骨。
薛抖了一下,伸手摸着倾洹身上的伤,嘴唇发颤:“他,是不是很疼?”
司命叹了口气:“伏羲上神是用了狠劲的,当时约莫是想要了倾洹上仙的命。后来,心软了。”
“心软?”薛觉得有些搞笑,“倾洹当时肯定就要死了,要死了!这叫心软?”
“如果伏羲上神不心软,今儿个,你也瞧不到倾洹上仙了。”司命敲了一下薛的脑门,“薛,你清醒一点吧。当年若不是你强硬要变成宋洵去打扰倾洹,哪里会有这档子事?你以为你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同倾洹,只可能是两方陌路。”
薛摇摇头:“司命,不是我不懂,而是我不甘心。”他将被子盖好倾洹,“当年,你也说过,倾洹同我之间还有一丝可能的……”
“我那时诳你的。”司命摇摇头,“月老前些日子同我说了,在你还是宋洵的时候你的红线的确和倾洹搭在了一起,甚至你的红鸾星都动了。但是,你自己瞧瞧,自从你变回了薛,那些个事儿全都没了。什么姻缘簿,什么红鸾星,全都没了。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能和倾洹在一起的只有无名小辈宋洵,而不是地府十殿薛。可是,若他是无名小辈,他又怎么会去招惹一位上仙?所以,他是薛,是地府十殿。
“别说了。”薛抿唇,“还是先想办法救倾洹吧。”
司命点点头,准备出去,走到一半,停了脚步:“薛,也许,倾洹上仙心里还是有你的。但你自己要懂……”话说到一半,自然而然停了,人也就出去了。
薛有些发愣,司命所说的这些他隐隐有所察觉。他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前些日子倾洹那突然的一下他就知道有什么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不然,他哪里来的勇气重新过来?
但是,从以前就是这样,他给倾洹带来的只有伤害。
他伸手抱住倾洹,眼泪自然而然就下来了,也不用什么酝酿,说流就流,一发不可收拾。
“倾洹……”他哑着嗓子喊倾洹,紧接着手腕一紧,倾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薛,我很好。”倾洹半眯着眼睛,背后的灼烧感快让他窒息了。他忽而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七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空桑山很美,薛是城主第六子而他不过是个山间道士。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本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不该相遇的两个人,却是一见钟情。
谁也怪不了谁。情之一字,自古难言。
“温至殊……”倾洹的声音很轻,“至殊,至殊……”
薛顿了一下,这是他还未成为地府阎王时的名字,几千年不曾听到,如今乍一听却觉着耳生得很:“我在。”他反手握住倾洹的手,给他渡气。以阴间最阴之气来驱散至阳的焚魂火,是最有效的。
“我,不愿成仙的。”倾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了起来,嘴里却还恍恍惚惚说着几千年前的事情,“至殊,我没有抛弃你……至殊,相信我。”
薛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倾洹提起几千年前的往事,当年的事情太过曲折,谁也没料到波波折折那么多年,结果却落得这般天人相隔的下场。
“我会救你的,倾洹,你放心。”薛手掌再一次用劲,几乎是想把全身的气都渡给倾洹。
“你疯了!”一推门,毕就看到全身萦绕着银色光的薛和倾洹,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薛!”他一把扣住薛的肩膀,把自己的气渡给了薛,“救人哪里是你这样救的!”
薛此时眼前黑沉沉的,毕的出现倒是帮了大忙。
焚魂火并没有那么难解,麻烦的是倾洹这一身的伤。按以前,若是只是焚魂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落魄的模样。
“我带了伤药,孟婆临走前给我的,说是你肯定用得上。”毕从怀里掏了掏,零零总总有好几个药瓶子,各种各样的伤药都有,总有能治好倾洹的。
薛先是挑了外敷的药给倾洹抹了,又挑了治理伤药的的药丸,扶着倾洹的脑袋给人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临走前?她去哪了?”薛安抚了一会儿睡不安稳的倾洹,随口问了一句,“她不会闯祸吧?”他的殿里一批闯祸的人,孟婆首当其冲。
本来就有够混乱的了,如果孟婆还闯些什么祸出来,那又是一批麻烦事儿。
“你可真会担心别人。”毕端了椅子坐在床前,笑得有些诡异,“她的身份,还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薛咬牙,扭头:“我怎么了?我还什么事儿都没做呢。”
“什么事儿都没做就把人倾洹上仙给弄成这副样子了?”毕扯了个笑,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倾洹,又指了指薛,“刚刚你那副不要命的样子,还叫没闯祸?”
薛张了半天嘴,这才讷讷开口:“我,我能说这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吗?”
“哎,家里的老幺就是折腾人啊。”毕一脸哥哥的模样。
“……”薛伸腿踢了一下毕,“可别装了,你这幅嘴脸可真是太恶心了。”
毕耸肩,也没和薛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刚来的时候在门外见到了司命,怎么着,怎么都来这阴鸷谷了?这里可是有宝?”
“宝没有,倒是有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薛给倾洹盖上被子,又给人把帘子放了下来,推攮着毕出了门。
“缠绿来了阴鸷谷,魔族最近也发生了灾祸,一连串的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薛咳了两声,看了看倾洹的屋子,“他和司命来这是为了查事,缠绿来这……是为了江君涸。”
“江君涸?找他做什么?”毕感觉脑子都混乱了,缠绿怎么又和江君涸缠上关系了?
薛耸肩:“我哪里知道?现在见到缠绿我们都是挨打的份,哪里还能问他话?”
“他人呢?去哪了?”毕四处看了看,没见着那抹绿色的身影,“走了?”
“他还能在吗?他还在,倾洹的命可就没了。”薛瞪眼,“自然,他也别想好过。”
毕一愣,想也是,缠绿如果还在这儿可就不是这样的场景了。
他万万没想到缠绿会来这儿,如果知道的话他肯定是不会答应孟婆的要求来这鬼地方的。这都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一个缠绿怎么就搞出这么多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里,缠绿虽说是个不着调的人,蛮横了一点但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坏人,不至于杀了这么多人。以至于当他在空桑山见到缠绿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惊讶的,那人身上满是血腥味。
当年缠绿入魔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一些的,什么杀了好几个仙子之类的,这样的杀戮的事情他只当耳旁风。谁不知道‘夸大其词’?他只当是个笑话,却没想到缠绿竟然被封印在了莲花池内。
“我想不明白,当年缠绿为什么会入魔,为什么会杀人。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他把他救出来?到底是谁救了他?”毕皱着眉,这些问题他这段时间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来。
薛叹了口气:“我们猜测是帝辛,当年的四人之一。”
“你不觉得很奇快吗?如果是帝辛,那他消失这么多年去了哪?又是为了什么而回来?他把缠绿放出来又是为了什么?”毕连续问了几个问题,直把薛问得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就是他们困扰的,所有的事情单个看不奇怪,放在了一起就很奇怪。例如,为什么缠绿要把空桑山弄成那副乌烟瘴气的模样?为什么魔族这些日子一直死人,真的是缠绿做得?如果是缠绿,那缠绿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下一批问题又来了。
“你想见缠绿?”薛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产生如此高危险的想法?”毕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自寻死路的傻瓜吗?”
薛抽了一下嘴角:“我的意思是……好吧,看上去很像。”
“……”没有交流的余地了。毕顿时很像给自己一大嘴巴子,为什么无缘无故来这儿!
“倾洹身上那伤,咋来的?”忽然想起刚瞧见的那一身伤的倾洹,毕有些奇怪,“谁能在他身上开花?”
薛磨牙:“伏羲。他不是同那宋洵有一段情嘛,伏羲自然是没放过他。”
“哦吼。”毕的眼睛亮了亮,“说到宋洵,你不吃醋吗?不像你啊。”
“不过一个凡人,况且也死了,我何必呢?”薛的眼神有些躲闪,说谎这事儿他还真没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毕多看了两眼薛,忽而一笑。有些事情不必深究,深究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