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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解药的叶白,伤势好的很快,不过三日,便能下床走路了,陆霄高兴的手舞足蹈:“公子福大命大。”
叶白望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身影,似有笑意:“是李姑娘妙手回春。”
“我看你是图谋不轨,”白露砰的一声,将饭碗丢给他,“我可警告你,有什么歪心思,趁早收起来,再盯着我家毛毛看,老娘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白露为人泼辣,眼睛也毒,叶白每每看毛毛的眼睛里都神采奕奕,便料定他是打起了毛毛的主意。
叶白做苦恼状:“白姑娘明察秋毫,在下断然不敢造次,但人呐,情之所至,藏是藏不住的。”
“我家毛毛早有心上人了,你呀,没戏!”白露盘腿坐在他对面,狡黠一笑,“不如,叶公子考虑考虑一下我?我也很不错的哟!”
叶白只觉背后一凉,维持着友好的微笑端起她送来的饭碗:“白姑娘心比天高,只怕叶某配不上,还是多喝几碗姑娘熬的粥,以谢姑娘美意。”
白露满意地看着他把粥喝下去,又惊讶地看着他把粥吐出来。
这还不算,连刚才喝的药也尽数吐了出来,叶白痛苦地弯腰扶着桌沿,咳得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一命呜呼了。
陆霄刚走到门口,见状,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的饭菜,一个箭步冲过去,痛心疾首地指控白露:
“我们都按照你的要求,已经付足了伙食费和住宿费,你为何还要痛下杀手?我们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这般心狠手辣?!”又回身抱住叶白撕心裂肺地哭道,“公子啊!您可要撑住啊,都怪奴才大意,让公子遭受这非人之苦,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陆霄也不活了!……”
这哭喊着实有威力,惊动了院中摊晒草药的卿羽,待她进门望见这一地狼藉,吃惊不已:“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露摊了摊手,陆霄指着白露手里的饭碗,哭道:“李姑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白姑娘她……她要毒死我家公子!”
卿羽大惊,上前接过碗,喝了一口,皱紧了眉头,说:“没有毒,只是……太难喝了……”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白,此时才稍微安静了些,嫌弃地推开陆霄:“我还没被白露毒死,倒让你先晦气死了。”
陆霄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啊……公子您没事?谢天谢地!您没事就好……”
白露叉腰怒目:“他没事,你,有事。”
陆霄不明所以,白露单手一指门口的碎盘子碎碗:“盘子和碗是我辛辛苦苦从山下买的,饭菜的原料是我辛辛苦苦的种的,这些损失怎么算?还有,你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让我的精神和心灵都备受伤害,这又要怎么算?”
陆霄张大了嘴巴:“你不是还要我们赔钱吧?这三天你前后光跟我们要钱要了五次,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
白露鄙笑:“你们给的那些钱,算作叶白的医药费,你也知道,这年头看个病啊伤啊的,很贵的,我已经看在毛毛的面子上将零头给你抹了。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你不能付了医药费就赖我的损失费吧?!”
这,这算什么?打劫啊!敲诈啊!
陆霄心一横:“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了!”
白露眼一瞪:“没钱还想赖在我家白吃白住,你想得倒美!”转念一想,有了!一手摸着下巴,笑得诡秘,“你这个小身板虽说不那么孔武有力,不过估计也能有些用。”
陆霄捂住衣襟,一脸惊恐:“你,你要干什么?……”
“少废话!”白露一把拽住他,往门外拖。
“公子,救我!”陆霄死死抓住叶白的衣角。
叶白掰开他的手,满脸怜惜:“陆霄啊……去吧,去吧。”
陆霄仅存的丁点儿希望霎时没了,白露大笑两声,拖着鬼哭狼嚎的陆宵跌跌撞撞出得门去。
卿羽早已在一旁笑弯了腰:“你真放心?你就不怕我师姐真对陆霄做出什么事来?”
叶白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昨晚白姑娘同我说起,自从厨房烧了以后,每日只能在院子里就地支锅做饭,很不方便,也该盖个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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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草,砍竹子,搓麻绳,活泥,砌砖……从早忙到晚,陆霄累的简直要灵魂脱壳。
白露欣赏着新盖起来的厨房,很是满意:“虽然小了点,但好歹挺像样,辛苦你啦!”
难得能从白露嘴里听一句谢,陆霄爬起来刚想说“不辛苦,应该的”,却见白露爱怜地给阿黄梳着毛,还掏出一个鸡腿给它吃。
陆霄怒火中烧,更多的是委屈:“我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好不好?”
白露白他一眼:“阿黄来回替你背了十几趟稻草和木头,换你试试?再说,如果没有阿黄,今天连饭都吃不上,你说对吗,阿黄?”
许是捕猎饿坏了,阿黄置若罔闻,只专心地啃着它的鸡腿。
那边卿羽喊吃饭,白露招呼着阿黄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见陆霄还不动:“咦,你不吃饭?”
“吃!怎么不吃?”陆霄恶狠狠道,率先走到前面去了。
这顿饭陆霄吃撑了,托着圆滚滚的肚子滚床上倒头就睡。估计是有了新厨房,以后又可以施展厨艺了,白露今天很高兴,不让卿羽动手,自己手脚麻利地洗好了碗筷,带阿黄去后山练武去了。
外面已为朦胧夜色所弥满,月朗星稀,乌鹊南飞,在这清寂山中,有种沁人心脾的凉。
卿羽收好白天晾晒的草药,背靠着树干泡了壶茶。白天收到大师父的传书,说这几日就回来了,算来,他们这回外出刚好两月,临走前说是生意上的账目出了问题,得需亲自去查查,想来,如今一切都办妥了吧。
师父们做的是镖局和贩马的生意,店门主要分布在燕国和陈国,两宗生意都很凶险,结了不少仇家,但师父说大风险才有可能得到大回报,人在江湖走,哪有赚大钱还落一身盛誉的好事?
押镖要走各种坎坷的远路,贩马要提防各种势力的攻击,有时人手不够了还要亲自补缺,是以师父们的每次远出都让她提心吊胆。
但最令她担心的,是……师兄周顾吧。
那个冷峻的让她心慌,和暖的又让她心怯的人,是她十年来藏在心里最暖的希望。
第一次见周顾,他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薄衫,浓眉明目,朝她轻笑,胜过远处的青山黛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或许从那时起,她的心意,已悄悄铺开一片青青绿地,温暖如春。
周顾是个颇冷酷的人,虽不总是如二师父那般终日绷着一张脸,但甚少有开怀的时候。卿羽听大师父长吁短叹地说起过,周顾原是大户人家出身,幼时家中生变,双亲离世,债主上门讨债,一夕间搬空了所有家产,他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沦为流浪孤儿。
残酷经历使他成为一个寂寞冰冷的人。大多时间,他便是独自去往后山练功,卿羽不好缠着他,便背了竹篓上山采药,寻一处山坡,遥遥望见他龙腾虎跃般的身影在云海曦阳间闪变幻化,看刀枪剑戟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大开大合……数十年来,那是独属于她的幸福时光。
但周顾对她,较之路人多着关心与爱护,较之家人一视同仁无偏无颇,但若是较之心上人,怕是冷淡疏离退避三舍了罢。
幸好,他还没有心上人。
至少她不知道有,也不希望他有。
……但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十分乐意。
周顾不常常在家,有时比两位师父出门还要频繁些,回来时总是携着重重倦意,疲乏得像洪水中的木舟,有种几近破灭的沧桑感。每每这时,卿羽总有种莫名的心慌与后怕,近不得,又不忍离远了,便熬了热汤,送与他解乏,看他露出一丝笑容,她就能乐上一整天。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啊飘,满脑子都是周顾,直到有人轻轻推了她一把,她登地跳起来,失声叫道:“师兄?!”
叶白的脸晃在眼前,她顿觉失言,折身去拿水。
叶白按住她的手:“茶凉了,不能喝。”
本来就不渴,只是借此掩饰瞬间的慌张,她耸耸肩,面上带了笑:“这么晚了,怎的不去休息?”
“许你思念情人夜不能寐,就不许我为情所困辗转反侧?”
被戳中心事,卿羽脸上挂不住,敛了笑:“要你管?”
叶白失落不已:“唉,我只当白露说你有心上人是让我知难而退,哪想此话当真,让我情何以堪!”
……?卿羽一时反应不来他在说什么,只道:“既然你也为情所困,又何以来笑我?”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悠悠道。
“莫名其妙。”卿羽转身欲走。
他却挡住去路:“我明日便要走了,今晚特地与你辞行,你却是连句送别的话都不想跟我说么?”
卿羽一听这话,忙收了步子,忽闪了几下眼睛:“你要走了?你真要走了?”
叶白点头:“我几日不见踪影,家人难免会担心,现在伤好了些,不便再逗留了,况且,我们的伙食费和住宿费,是真的已经付不起了。”
卿羽扑哧一笑:“看来你对我师姐有许多怨言呢,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呀,她征收的每一份钱都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比其他地方贵些罢了。”
叶白不再答话,静静将她望着,月下红妆,如花如玉,她浅浅笑着,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对儿好看的月牙儿,比那天边弦月还要动人,不自觉想要伸出手来抚上,手指刚触到她面颊,却见她微侧了身,仍旧笑得明朗:“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去取壶酒与你践行。”随即转身,一溜烟儿跑的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