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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腰眼中那种坚定同热切一样比重,证明她没有心血来潮,不是随口想的这番话。
只是她说了什么,要自己去找治病方法,然后回来陪着谢衣?
谢衣之前觉得这丫头听话,此刻完全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代替,连他自己也没有感受过如此多的情绪交织,红腰那张小脸都透着一股傻气。
“红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衣声音极轻,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在耳语。
可此刻不管多低的声音红腰都能听见,她攥着谢衣的手更紧了,她很慌张,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平复:“公子我是认真的,我有办法,我一定能找到办法!”
谢衣静静的:“那要是找不到呢?”
红腰的声音一下卡在喉咙里,甚至来不及掩去眼底的仓皇。
谢衣看着她,她的喜怒哀乐都能清晰地传达到他心底,从她获知自己要为她洗髓方法的那一刻,不管是留在乌巷山,还是离开这里,她的心里都不会再有片刻安宁。
他不想追究造成这一切的人,因为这本身,就有点像是冥冥中的一个玩笑。
人生中有太多这样的机缘凑巧,有时候会给你救赎,有时候就是地狱人间,红腰两样都沾上了。
谢衣再次轻轻地开口:“红儿,这里是乌巷山,已经是天下最有办法的地方,离了这里,也不会再有其他地方能提供如此多的方法了。”
天下所学,已经尽在乌巷山,想从外面的世界找到能克制红罗族人身上绝症的方法,几乎是天方夜谭。
谢衣这话没有说错,他希望红腰最后能理解。
红腰的头低着,但是从她的状态,谢衣知道她哭了。平时红腰会靠着他,但现在,她似乎觉得自己对不起乌巷山,对不起全天下,连哭都没有脸面。
谢衣伸出手,把她捂着脸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用力拉下来,然后用自己的手给红腰擦了擦眼泪。
红腰终于克制不住了,在谢衣手心里面大哭不止,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揽月跟玉烟就站在门外头,两人互看了一眼,她们也没有见到红腰哭的这么伤心,是发生什么事了?
但两人还是有默契地,先把手里的茶点端了下去。她们也是看红腰今天没有按时干活,主动帮她把茶点送来,没想到听见这么震撼的哭声,这就难怪忘记干活了。
谢衣很明白,这对红儿来说,有多少冲击。
正因为知道,他此刻不能说任何教训她的话,因为这几个月,是他让红儿依赖上他,因为心里觉得有他,所以她康复的异常迅速,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
从外面战火里走出来的,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精神都是受重创的,谢衣治愈红腰创伤的这种办法,就是让她依赖上自己,用她对自己的寄托去补她心里的黑洞。
本来,如果有很多年,这些时间,足够他慢慢拔除红腰对自己的依赖,让她真正成长成一个独立坚强的个体。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现在红腰一心仍然在他身上,他稍有不慎,就容易将她再推回那个深渊。
到了晚间,雾霭终于散了,可是夜幕也降临,这一天都只能笼罩在黑暗下。
红腰哭了很久好像累了,谢衣喂了她一杯水,失了这么多水分自是渴了。
然后红腰就一直靠着谢衣,恢复那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去睡吧。”谢衣终于说道。
可红腰打了个颤,睡觉就意味着一觉到天明,天明以后,如果没有雾气,九王和白面车夫就要离开乌巷山了。
红腰看着自己手里抱着的谢衣手掌,忽然就拒绝去想以后会发生的事。
谢衣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知道自己再不说什么,这个丫头怕是会做傻事。
“一年。”谢衣说。
红腰本来还会怔怔下去,但因为她对谢衣的声音有本能的反应,所以立刻看过去。
“公子您说什么?”她眼中露出热切。
谢衣看着她,怕自己随时会心软:“我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红腰不敢相信:“公子?”
谢衣看着她患得患失的一双眼睛,说道:“我给你一年时间,让你离开乌巷山,去找你所说的治病办法。一年之后你若能找到,回来这里,告诉我。若你一年还找不到,你就回这里,接受我给你的洗髓。”
谢衣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摊开在红腰面前,“这算我跟你打的一个赌,输的人要承担后果,你愿不愿意?”
红腰眼中有惊异和狂喜,甚至她原本应该流干的眼泪,又有涌现出的趋势,公子要放她离山?并且允许她一年之后,再次回来?
心里的那种惊惶和害怕好像一瞬间找到了归属,原来她是怕的,她自说自话,最怕的其实还是一旦离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谢衣……
“公子!”
谢衣脸色动了动,最后还是定在严肃的时候:“你愿意接受吗,心甘情愿?”
红腰就差表明忠心了,点头道:“奴婢心甘情愿!”
谢衣看着她,这个条件里,有一年之内红腰找不到治病方法,就要回来接受谢衣洗髓,那个时候,她不能再说拒绝的话,但是,谢衣所想的,是一年之后,红腰如果找不到方法,会彻底选择不回来,这样也就连累不到他。
红腰的性格,很有可能这样做。
谢衣拨动了桌上的油灯,那平整的桌面上,竟然突然跳出来一个暗格,谢衣拿出了暗格里的东西,竟然是那把红腰曾经见过的匕首,据称是乌衣门上一代女家主的武器,匕首凤鸣。
谢衣这时拿出这样东西,红腰有些怔然。
果然谢衣说道:“这把匕首由你带走。”
红腰心里颤了颤:“公子,这是乌衣门第的东西。”还是上一任家主的,理所不应离开乌巷山。
就看到谢衣已经拔出来匕首,那锋利的刃,迅速在谢衣早已摊开的手心上划了一刀。
同时谢衣给了红腰一个不要惊呼的眼神:“看着。”
红腰于是呆呆地看着,接下去一幕几乎让她心脏狂跳,那把匕首割破了谢衣手掌,那么长的一道伤口,鲜血自然该马上流出来,可是,那匕首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吸收了谢衣流出来的血液。
匕首的刀身,变得更暗红了一些。
红腰的脸却更白了,幸好谢衣在匕首吸收更多血液以前,迅速卷起手掌,并在手心裹了一条白帕。
谢衣抬起匕首:“看见了吗,这就是凤鸣匕首的另一重作用,它吸收了我的血,就具备了我誓言的份量,我要你与我订立契约,一年之后你必要带着匕首回到乌巷山,亲自交还给我,不能逾期,不能反悔,这就是凤鸣血誓。”
红腰一点也没有想到事情这样的发展,她看着谢衣的脸,淡淡的神色,可却没有半点容让的意思。
匕首就在她眼前,半晌后,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拿起来的。
但是拿了起来,她却依然迟疑地呆在那里。
谢衣看着她,说道:“红儿,如果你不肯,我不会放你离山。”
就是这么轻轻简单一句话,好像就把红腰退路给断绝了,红腰握着匕首的手心发颤,因为这话是谢衣说的,听起来再温和,也不会打什么折扣。白面车夫是一个揽月出手就可以抗衡的人,九王毫无武功,这一座乌巷山,除非谢衣点头,谁还能走出去。
谢衣因为从来不会威胁人,所以他温和。但不温和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呢?
红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这样的公子,最后是颤抖着割下了一刀在手心,同样是被匕首迅速吸走了。
谢衣这时伸手把匕首再次拿过来,套上了刀鞘,这才说道:“这把匕首很危险,也是利器,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你防身。你要带好。”
知道了这些,拿到了凤鸣,红腰还怎么敢不带好,她有些冒汗地接下谢衣递过来的匕首。
放在手心摩挲了一阵,却又有些失落:“奴婢还有什么能为公子做的吗?”
谢衣站起身,看着她很久:“有,把灯熄了,过来陪我。”
红腰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膝盖一麻,好像是跪的久了,她转过脸:“公子您说什么?”
谢衣也回身看着她,目光悠悠:“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红腰赶紧摇头,动了动被压麻的腿,立刻起来把油灯吹灭,赶紧跟上了谢衣。
谢衣走进内室,用手在柜上摸索了许久,这里还放置很多千壁藤的根须,原本是需要徐徐渐进给红腰使用,这样可以减轻她痛苦。
但现在,谢衣没有了这个慢慢来的时间,即便红腰一年后回来,他也需要最后一次用上这千壁藤根须,将红腰的经脉锁死。
所谓的锁死,是不让她的经脉在常人面前显出异常,也就是,至少要管一年时间。
在乌巷山是安全的,但是,到了外面一旦红罗族血脉被发现,就会九死无生。
一整夜,谢衣都在为红腰引筋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