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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殷笑顿时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不……是吧!她偷吃的是徐战庭的?!
“你在逗我!”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夏知秋,眼神狐疑,“就算刺史府招待客人执行两套标准,可徐大人怎么会给晖王殿下吃一堆素!”刚刚她之所以选中了那边桌案上的偷吃,就是因为盘中的荤腥多。而另一边……虽然看上去同样精致可口,但大多清淡的素食为主。
“夏某没有欺骗姑娘。”夏知秋回视着她,目光无奈又诚恳,“我也是刚刚听见厨子议论的,晖王殿下最近半年似乎改了口味,喜欢吃清淡的。所以徐大人特意请了荣宝斋的厨子过来,为晖王殿下烧制素菜。反倒是徐大人,他可是出了名的无肉不欢!”
假的吧!殷笑眨了眨眼,努力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却没有成功。为何这月朗星稀的夜晚,让人感觉这般昏暗漆黑呢?!
她本以为秦穆虽贵为皇亲,但终究多年戎马,自然该大块吃肉大块喝酒,潇洒快意。倒是徐战庭,天命之年,肚子大的跟怀胎八月似的,该少荤多素注意保养。结果两人竟是反过来的么?
殷笑猛然想起几次行辕餐桌上的菜色,除了秦穆今早赏她这顿,的确都偏于清淡。她还以为他只是早膳不喜欢油腻。
视线中,几名小厮鱼贯进了主厨旁边的小厅。没过多久,几人便又出来,井然有序的往待客的园子走去。他们手中的托盘上罩着银色的盖子,从灯下经过时反射出温润的金属光芒。
殷笑朝那边抬手做出挽留的姿势。但几经犹豫后,终究没有勇气出声,让他们将秦穆和徐战庭的菜色对调。眼见着一行人消失在拐角,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只能祈祷徐战庭眼瞎了!那条鱼她只吃了一只眼睛,还翻了面,应该看不出来。排骨和炒肉少一两块也没有问题。可那只鸡……她是硬生生扯下了脖子和脑袋啊!
她实在不敢想象刺史大人发现有人偷吃时,会是什么反应。
“殷姑娘,你还好吧?”夏知秋的声音忽然响起。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狰狞,他语气中的担忧竟十分明显。
“我没事。”殷笑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我现在就担心别人有事。”但愿不会连累到刺史府的下人才好。若是因为她的口腹之欲再闹出几条人命,那可当真是罪过。
夏知秋明白她话中所指,不由笑了笑,“姑娘不必担心。徐大人即使发现菜被偷吃了,也不会真去追究的。”
“真假?!”殷笑倏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的灼灼光线闪的夏知秋一直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是真的。徐刺史是极为迷信之人。以前他府中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当时有人说曾见到黄仙在府中出没,怀疑是黄仙所为。他便没有在追究。那些下人只要搬出这个理由,基本就会逃过一劫。”
“嚯!”殷笑惊讶地叹了声,“还真是个糊涂官!”她觉着实在是好笑,同时却也真的松了口气。
夏知秋笑笑,对她这“糊涂官”的说法不置可否。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她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夹杂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酒香,于是忍不住吸吸鼻子,“咦?什么酒这么香?”再仔细嗅了嗅,发现这酒香不是从厨房里飘来的。而是源自眼前这个人身上。
“应该是花神泪。”夏知秋主动替她解了惑。
“花神泪?”
“嗯。是我新酿的一种酒。”说起酒,他整个人都似乎变得光彩照人,“花神泪和其它的酒不同,它集齐了百种花草的香气。味道醇香深远,只一滴就能香飘十里。若是沾染到衣襟上,即便是下水洗涤,也仍旧经久留香不散。我来就是送这种酒的,大约是刚刚在家中酒窖开坛时,沾了几滴到身上。”
殷笑觉着他说的实在有些悬乎,“你这酒听起来不像酒,倒像是香料。”
夏知秋并不反对她的说法,“其实我觉得,从某种角度来看,酿酒和调香是有着共通之处的。这花神泪,我就是受到一位喜欢调香的朋友的启发,才有了灵感。”
喜欢调香的朋友……听闻此言,殷笑脑中忽然就闪过了徐妙容的身影。没有缘由地,她就觉着夏知秋所指的朋友,就是那国色天香的美人。
而夏知秋大约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急忙转移了话题,“殷姑娘,村民失踪的案子,不知道你和白公子查的如何了?若是找到了万大哥的尸体,还烦请知会夏某一声。我略尽绵薄之力,将他风光厚葬。”
“夏相公真是仁厚。您放心好了,到时一定让你完成心愿。”殷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断地在吐着舌头……那万永贵的尸体其实早就找到了。不光万永贵,其他失踪者的基本也有了着落。可秦穆如今派重兵把守地宫,就是不想透漏风声,也不知有何目的。但不管怎样,晖王殿下的秘密可不能从她这里泄露出去。
夏知秋闻言明显有些失望。他轻叹一声,拱手冲殷笑略施了一礼,“劳烦姑娘费心。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见。”
“夏相公后会有期。”殷笑福了福身。然后眼见着他走上厨房旁边的一条小径后,方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殷笑算了下时间,竟不知不觉已经溜出来将近一个时辰。
她怕宴会万一结束,秦穆找不到自己回头又要刁难,急忙加快了脚步。
快到园子门口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有几名容貌姣好地年轻婢女正从里面出来。边往她这里走,边说笑着什么。然后随着距离拉近,殷笑终于听清了几人对话……
婢女甲:“晖王殿下果真英俊神武。若是能入王府伺候,哪怕就是做个粗使丫头,也不枉此生了。”
婢女乙:“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乌衣卫也个个神勇不凡,还是能嫁个这样的郎君实在些!”
婢女丙:“我和冬梅想的一样,能正经嫁个侍卫安生过日子,也是不错。”说着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人,“唉,翠竹你呢?”
“我想看二小姐的惊鸾舞。二小姐许久不跳了,难得今日给殿下献艺,可惜我们不能在旁边伺候。”
其他三人:“嘁……真是没出息!”
“诶?”那好像叫冬梅的婢女忽然叫了声,随即神神秘秘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起惊鸾舞,二小姐还不是跳的最好的。当年府中的舞乐教习兰雪,舞姿可谓是惊为天人!”结果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人掐中胳膊。她“哎呦”了一声,埋怨道:“还敢提兰雪,不怕四夫人听见扒了你的皮!”说话间,那人目光向殷笑扫了来。
此时她与她们的距离已是极近。借着回廊下的灯笼,殷笑明显看见冬梅瑟缩了一下,脸上似乎出现后怕的神色。
四人都已发现殷笑的存在。见她脸生,穿戴既不是府中婢女服制又不像哪家闺秀千金,好奇的偷看两眼后,便安静地快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两伙人擦身而过时,殷笑顿步停在了原地。然后转头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颇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儿嘟囔道:“秦王八英俊神武,乌衣卫神勇不凡?这几个姑娘,啧啧……年纪轻轻就瞎到这种程度,真是眼睛没救了!”
…………
阁中宴饮尚未结束。里面的丝竹管乐之声落下尾音,明显是一曲结束。
殷笑在外面等了等,待到乐声在起时方才闪身进去。她心里其实颇有些紧张,待看到徐战庭面色如常,屋内气氛也未有不妥时,终于舒了口气。再扫视了一圈,没看见跳惊鸾舞的徐妙容,估摸着刚才那曲子结束,应该就是她一曲舞毕。
她暗搓搓地又蹭回秦穆身后,还不等站稳,青锋的目光便扫了过来。那里面有几分嘲讽,几分嫌弃,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殷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不成想他扯起唇角,忽然往她身边靠近一步,低声开口道:“徐刺史的鸡是你偷吃的吧!”
“!!!”殷笑一惊,眼睛瞪得更圆。果真被发现了!
“然后呢?”她急忙虚心求救,结果青锋低低地“哼”了声,撇开脸不看她了。
诶?!她心头一阵焦急,还想要继续追问,却感觉脖颈凉飕飕地,直冒冷风。转头一看,正对上秦穆冰冷的眼风。她只好做出个认错的表情,然后垂了眼眸,看着自己的鼻尖儿不再吭声。
管乐声骤然安静下来,随即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婉转悦耳,“臣女徐妙容,见过晖王殿下,祝王爷千岁千安。”
殷笑闻声抬眸,就见徐妙容站在屋内正中,正冲着秦穆盈盈下摆。她身上装束寻常,脸色妆容却显得浓艳,显然方才惊鸾舞毕,才换回衣服。
美人就是美人,淡妆浓妆不化妆,怎么都好看。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着,却听闻身旁的青锋急不可察地冷哼一声,明显带着不屑。
哟,竟还有看不惯美人的男人呐!她斜眼瞥向他,却意外地听见青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解释道:“太子是未来储君,王爷是当朝肱骨,徐战庭压得是双宝。王爷见过徐妙容姿色,能替她美言是好事。可若是王爷倾慕徐小姐姿容,对徐刺史来说,同样也是好事。”
“可就怕他如意算盘落空。”殷笑低声接了一句。
这时又有几名小厮从侧门进来,端盘上菜。青锋不再同她废话,敛了心神,小心谨慎地掏出银针,挨个盘里试探了一遍。
殷笑将目光转向徐妙容,见她正好也朝自己看了。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中似乎有几分惊讶。殷笑冲她眨眨眼,她眸子立刻又露出笑意。
然后,就在两人隔空眉来眼去之际,杯盘碎裂声忽然响起。紧接着,是青锋冷冷地质问,“徐刺史,谋害亲王,你该当何罪。”
殷笑猛地回神,只见秦穆桌案前的地上一片狼藉。而青锋一只手攥着一名上菜的小厮,另一只手上的银针竟然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