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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默走了一阵,扶雪珞方道:“洛世伯闻你与庚桑楚离开,怕你中他诡计,便叫我来接你回去。”
萧冷儿看他身影,依然是那般好姿采,今日却不知是她多心还是怎的,总觉有些空茫,不觉柔声道:“你……”
扶雪珞打断她:“先前我瞧你与那庚公子一起离开时并无不愿的神色,他身上也并无杀气,便未加阻拦。只是,那庚公子心智手段非常人能及,你……你毕竟还是要小心一些。”
萧冷儿垂下头笑道:“雪珞真是个君子。”
扶雪珞苦笑,忽然转过头来问她:“那日喜堂之上,你问我们两个问题,后来择我之时又道只因我能助你出去。这些日我一直想问你,那日你深心里究竟是怎生想法。”
萧冷儿想了想,偏头看他,眼前男子白衣如雪,神态举止,风神气度,无一不可做世人眼中典范仙姿,半晌笑道:“那日我便想,这扶雪珞真是君子中的君子,品行端良,世间少有。那日众人面前,你明知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那回答定是最不讨喜,却不曾有欺瞒之心,只随心而为。从前我听你名字,只道是一般世家少年,并不曾往心中去,但那日一见之下,便立时想要拐了你从此成为知交。”
扶雪珞笑了笑,并不作答。他不擅说谎,心中既然对这“知交”二字并不认同,却也不愿反驳她,唯有一笑了之。
两人不再多言,一路行回洛府,却被等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依暮云吓了一跳,萧冷儿连忙走上前去:“你怎的……”
依暮云一见她立时就跳了起来:“你可算回来了,快,烟然她、她……”她急得说不出话来。
萧冷儿见状也不再问,与扶雪珞对视一眼,两人一同向厅中跑去。一进大厅便见洛文靖几人围着洛烟然神色担忧,洛烟然双目紧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推开几人,萧冷儿立时上前,观她面色再行切脉,半晌恨恨道:“这是苗疆的蛊毒,我们毕竟还是中了庚桑楚的诡计!”
洛文靖颓然坐下。
洛云岚摇头道:“但这几天烟然与我们一道,何曾单独行动过?那原镜湄纵然再厉害,却又如何能有这等在我几人眼皮子底下下毒的本事。”
萧冷儿为洛烟然点几道穴位勉强止痛,细思这几日行程,问她:“那日你一个人出去找暮云,有没有与甚陌生人接触过?”
洛烟然握紧她手,萧冷儿只觉五指几乎被她握得断裂,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听她微弱道:“那日曾与一个女子接触,只怕便是原姑娘易容而成。”
手中力道不断加重,萧冷儿便知她辛苦,抱紧她道:“你再忍耐片刻,这蛊毒发作也有时限,更要下蛊之人催发,原镜湄想来只是让我们知道她手中还有一张王牌,这痛再片刻也就止了,我现在陪你去休息,明日我们再行找他们索取解药。”
洛烟然勉力点头,半个身子蜷在她怀中,簌簌发抖。
洛云岚几人瞧得心如刀割,帮萧冷儿一道送洛烟然回房,萧冷儿便自陪着洛烟然歇下。洛云岚几人出得门去,却哪里睡得着,复又回到大厅,却见洛文靖依然坐在原位发呆。
扶雪珞沉声道:“八年前庚桑楚设计掳烟然,今日之行,只怕目的同样为烟然,世伯,你有甚看法?”
洛文靖疲惫地摇头:“这件事,你们莫要多问,也莫要插手。”
洛云岚恨恨道:“我妹妹被旁人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却叫我莫要理会!”看扶雪珞一眼又道,“明日我去找那妖女,她若不给我解药,这一次你不杀她,我也定会杀了她!”
扶雪珞微叹一声,也不多言。只心中想到这所有事都是庚桑楚一手而为,他心思缜密,即便今日放了依正豪与另外几人,但手中依然握有全城百姓与烟然性命,同样胜券在握。原镜湄或者苏堇色,哪个又不是听命行事?
想到江南短短几日来被害的人命与损失财物,心中对这风采无双的庚桑楚,越发重重忧虑。
洛文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敛口。
这夜洛烟然所受苦楚远远长过萧冷儿预料,这才知道,原镜湄在洛烟然身上所下之毒,竟比她想像中厉害许多。萧冷儿与依暮云整夜陪着洛烟然,几次点她睡穴却还是被她痛醒过来。她二人看得心痛之际,想起那庚桑楚,依暮云只觉是浑然的恐惧。
萧冷儿心中却更惊疑不定,白日庚桑楚看洛烟然神色,分明毫无杀机,甚至有些不同常人的善意,却在更早便叫原镜湄给洛烟然下毒,想来此行带走烟然势在必行。洛文靖于烟然一事多有隐瞒,究竟是何事?
又想到依正豪损失财物暂不计较,只他被掳一事,只怕江南一地商人便很要惶恐一阵子。百姓和商人这边,不安抚妥当麻烦却要更多,眼前武林大会在即,洛文靖哪里又有那许多时间?
一夜心思纷乱,却是谁也无眠。
*
洛烟然下半夜之后那疼痛便已止了,但身体虚弱,依暮云陪着她一道吃了早餐,恢复体力,只待时至中午便去醉春风。
洛文靖依正豪两人自然更忙得不可开交。
萧冷儿便自一人出门去,说好中午与众人直接在醉春风碰面。扶雪珞不放心她一人出门,萧冷儿直笑大伙儿这几日都成惊弓之鸟。
萧冷儿由长街的这一头慢慢走到那一头。
她向来讨厌走路,但今日心中闷闷,思虑过甚,竟不知不觉就走了较平常多几倍的路程。待行至长街尽头,这才恍然惊觉。摇了摇头,正要返回,却见路边众人都指着观仙楼楼顶窃窃私语,心中不由一惊,她为何竟在无知无觉中来到此处?昨夜还为烟然之事恨他整晚,难道今日便想要见到他?心中不安,她抬头向那屋顶看去。只见上面一人容颜风姿绮丽无双,不是让她又恨又恼的庚桑楚又是谁?
庚桑楚坐在房顶上当然不奇怪,他的风*骚爱现萧冷儿第一眼见他,便觉那长在他身上是天生。问题出在他手中与口中动作。
他竟然在吃红薯。
那日初识的琴音与今日再见的红薯,萧冷儿委实觉这反差有些大了。但即便如此,她仰头看那人,依然觉得他为何一举一动都要这般好看。
好看得仿佛他这样的人坐在屋顶吃红薯比肚子饿的人下馆子更理所当然。
摇了摇头,萧冷儿强行抛开这被某人影响到完全不正常的想法。
那边厢庚桑楚也已看到她,兴高采烈向她挥手道:“丫头,上来一起坐坐。”
萧冷儿看了看屋顶,估计一下自身实力,提口气向上跃去。无奈她素来自视过高,纵到一半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向下落去,正悲哀的想自己莫非要表演完昨日那“天外飞仙”,下坠身形已停住,熟悉温暖如三月春风的气息迅速包围她。她心中便自更悲哀,为何相识一天,自己第一感觉他的怀抱竟然已经是“熟悉的”?已被那人敲下脑袋笑道:“自大的丫头,没有我在的时候,最好还是多点自知之明的好。”
撇了撇嘴,萧冷儿嘀咕一句:“想接住我的人可多了呢。”
庚桑楚笑得风情流转,颔首表示同意:“至少那位神仙般的扶公子便头一个愿意。”不待萧冷儿发火,拿起身边一个烤红薯递给她笑道,“要吃吗?”
萧冷儿伸手接过,张嘴随意咬了一口,取笑地睇他一眼:“怎么?自命风流的庚大公子竟然也会吃红薯这种破坏形象的东西?不怕吓跑你苦心经营来的美人们?”
庚桑楚毫不在意笑道:“红薯于我是救命之恩,患难之情。天下美人何其多,与它相比,何足道哉?”他复又咬了一口,斜睨她道:“但我此刻却甚想旁边这位美人相陪,不愿她被吓跑。怎的,你嫌弃我这模样?”
萧冷儿看他毫无风度气质样子,斜睨她眸子在晨间阳光中顾盼飞扬,大快朵颐的满足模样让她几乎要以为他吃的是玉牒珍馐,面上笑容看得她几乎痴了。心尖儿上一颤,连忙稳住心神,柔声道:“不会,我见你以来最好看的就是你此刻的模样。”
庚桑楚动作忽的一顿,猛然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接,不由都是一呆。连忙回过头去,庚桑楚平定忽不知哪里纵出的心跳温度,若无其事笑道:“小丫头,专程来寻我是为了你的大美人吧?”他说话间突然发现,短短两日时间自己对这小丫头连番失态,竟比这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萧冷儿亦是好容易抚平莫名失衡的心跳,摇头笑道:“烟然美人的事,原该是中午解决。你我相聚时日无多,却该先解决自己的事,我是来讨回另外一样属于我的东西。”说着向他伸出手道,“拿来。”
庚桑楚一怔,目中闪过一丝促狭:“让我想想,小丫头可有什么东西留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沉吟片刻,恍然笑道,“啊,想起来了,定是小丫头的心昨天一不小心落在我身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就急匆匆前来讨还。”
面上一红,萧冷儿瞪他一眼,恶狠狠道:“少跟小爷装蒜!昨天那幅画,拿来!”
庚桑楚笑意一闪:“拿回去留作纪念?”
萧冷儿恨恨道:“画的是讨厌的人,又被加上讨厌的字,自然是拿去烧柴火。”
笑意更甚,庚桑楚再大大咬上一口红薯,笑道:“如此,我自要随了你心愿。不如就在我面前烧了再为我烤个红薯,也省了麻烦,如何?”
萧冷儿又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坐得片刻,庚桑楚忽然道:“你我相处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