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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那个区书记冲过来,看了眼萧寒:“你们还是往后撤吧,”再看韩笑:“同志,你去包扎一下吧!”
韩笑旁边一个警察马上过来:“所长,我陪你去包扎!“
韩笑摆手:“你留下继续救援,我自己去处理下,马上回来。”萧寒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抓住韩笑胳膊:“我陪你去!”
韩笑挣脱了萧寒,指了下摄影记者:“你俩都陪我往下撤,没有专业经验,这很危险的。”说话间,头顶上的悬崖上又扑簌簌往下掉了一些碎石子,韩笑马上伸手就拉过萧寒:“跟我走。”
走过警戒线,韩笑站住:“我不要紧,你跟你同事不能再到跟前去了。”
萧寒对摄影记者说:“你在这附近找角度多拍点救援的细节,我一会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就拉着韩笑向临时医护所走去。
俩人的手很自然牵着,就像当年在水库边,就像当年在四合院,不约而同相扣,心领神会抓紧……直到医护所门口才恋恋不舍分开。
护士检查了下,随即剪掉伤口周围的头发,这让韩笑很心疼,萧寒用目光安慰着她,不用缝针,但酒精消毒上药还是让韩笑皱了眉头。
很快包扎好,护士很抱歉说条件所限,不太好固定,只能用绷带在她脑袋上缠了一圈。
出了临时医护所,韩笑将雨衣的帽子戴好看着萧寒:“我是带队的所长,我必须到一线去救援。你是记者,你的职责是把这里的情况了解清楚,所以,你不许再进警戒线!”
不容萧寒张嘴,韩笑低声说了句:“昨天到现在,我就像在梦里,一会在地狱,一会在天堂。”
说完这话大步就向现场走去,萧寒跟着后头想着她说的天堂地狱,有些语塞,到了警戒线,韩笑指着萧寒对手下民警说:“不许他进去了,所有的记者都不许到跟前,太危险!”
民警答应着将警戒带挑起,韩笑钻过去再没回头,跑步向着事发地点,雨衣的帽子被风吹掉,裹着绷带的头发飘不起来只是左右摆动,摄影记者拿起相机就咔咔摁了几下。
萧寒有些懊恼,他觉着自己到了韩笑面前就啥也不是了,反而她说啥就是啥。掏出烟抽一根,没有办法只好远远看着韩笑到了救援现场,看着她弯腰搬动石块,看着她挥动铁锹挖泥……
一根烟抽完再点一根,刚抽了几口,就看到韩笑匍匐下身子慢慢向下钻去,萧寒着急地手足无措,这时候摄影记者对民警说:“同志,你们所长这种精神是需要宣扬的,重伤不下火线,以身作则,我得去拍几张照片。”
说完不等民警说话,钻过警戒带就往过跑,民警愣了下,向萧寒摊摊手:“领导,你可不能再进去了,否则我无法交代。”萧寒递过去烟,民警摆手:“执勤,不能抽烟。”萧寒点点头:“我不进去,不让你难做。”
抽到第三根烟,萧寒已经看不到韩笑了,几个人围着一个口往里照手电,估计韩笑是下到一个窑洞或者房子里了,心急如焚,心里一直祷告着“不要塌,千万不要塌陷……”
真想马上跑过去,但看着旁边民警又不能食言,急的转圈,看不远处有块大石头,索性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去,但眼光就没有离开过那堆围着洞口的人。
不一会看见有个民警也匍匐下,将自己的手伸进了洞里,慢慢看着好像往外拉着什么,萧寒站起来,向前一步带着警戒带子向前形成个凹槽,民警正想说什么,萧寒激动地指着那边:“看,看,你们所长出来了。”
韩笑是倒着退出来的,确切是被同事拉着腿拽出来的,那个洞口很小,也只有女人柔软的肢体勉强进去。
萧寒远远看见韩笑缓缓站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她满脸都是泥,脑袋上包裹伤口的绷带都是泥土色,有俩守在现场的医生跑过去,其中一个伸手接过孩子,而后观察了下戴上手套从孩子嘴里掏出了些异物,再在背后拍了拍孩子,“哇”的一声啼哭,这孩子活过来了,现场一片欢呼,萧寒的眼泪唰就出来了,控制不住地肆意流淌。
救援持续到下午五点,现场指挥部开了简易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国家级的几个媒体提了很多问题,萧寒提前安排文字记者提问,自己靠在最后边的一把椅子上,歪头睡着了。
五点半左右,萧寒带队撤离了现场,离开前他去归还了雨衣,警戒带仍旧在,民警接过雨衣转身放到了车上,萧寒问你们所长呢?民警礼貌地回答没有看到。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韩笑,坐上车脑袋探出来再四下张望,仍旧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七点多才回到单位,五个泥猴般的人在楼道成了风景,这一天一夜的艰苦采访都化成泥巴走一步掉几块。萧寒把召集大家到他办公室商量稿子,推门发现只有欧阳一在,看着他们惊讶地差点跳起来:“你们这是在泥浆里游泳来?”
其中一位摄影记者将相机递过去:“欧阳老师,给我们五个留个影吧。”
萧寒站在中间,五个人一字排开,勾肩搭背,一脸疲惫。
刚拍完,袁锋与白甫先后进来:“辛苦各位了,宾馆已经安排好了房间,但得把稿子写完才能去洗澡。”
萧寒马上说正准备开会将稿子统筹下,袁锋过去一屁股坐在萧寒的位置上,白甫也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一起商量。萧寒,这是今天的报纸,我估计你没看到,你昨晚最后叙述的那几句话我一字不易都给写上了。”
欧阳一递过来一把椅子,萧寒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张旧报纸垫上才坐下,其余四个记者也照猫画虎,先拿报纸垫上才坐下。
当天《北龙晚报》用了个预告性头条,头版半个版都是黑反白,其中头条文字超粗黑:“省城西山区豹嘴沟发生重大山体滑坡”,而后副题:“本报五位记者已经赶到现场,”接下来是一段文字,就是萧寒打电话回来说的情况,最后一段确定一字未易,还用了黑体加粗“本报专题部主任萧寒在电话里说:大雨再次密集,山顶又有滑坡迹象,救援人员无奈向后撤,观察情况再做决定,这个有三百人的村庄在一片乱石稀泥里,一片死寂。”
萧寒看完马上提出了自己的思路,关于现场情况,现场救援情况,违法分子的忏悔,图片情况,等他说完,白甫看看袁锋,后者点根烟再把烟盒扔给白甫:“你说,你是总编辑!”
白甫接过烟盒撕开伸手递到萧寒他们跟前,抽烟的都伸手拿一根,他自己也点着一根:“思路很好,有个问题,下午袁社长与我去省里开了个会,就是围绕这个山体滑坡的事情,会议要求省内媒体所有消息,尤其是涉及到伤亡人数只能转发国家通讯社的。”
萧寒抽着烟不吭声,另外四位记者沉不住气了,其中有一位直接就蹦起来:“那我们不是白采了?”
白甫没理会,只是看着萧寒:“你说下,怎么办?”
萧寒深深抽了一口烟:“我觉着主消息就用人家的,我们的写成侧记,再弄两个版面的图片影像,这样就都说得过去了。”
袁锋站起来往外走:“主任就是主任!就这样,另外关于人祸的部分要慎重,我的意思是看国家通讯社怎么写,不要像上次萧寒写的志愿者之死,再给戴个影响司法公正的帽子。”
白甫没有动,就侧记写法与摄影选片提出细节要求,他要求将重心放到救援的感动瞬间:“我敢保证,咱们报纸明天又是独一份详细报道这个事件的,今天的预告性头条已经将对手们震翻了,加油,小伙子们!”
白甫站起来回办公室了,萧寒又布置了几句,然后说等着统稿,于是摄影记者回部门整理片子了,文字记者也出去到自己部门写稿子去了,萧寒揉了揉腰,将疲惫的两只腿放到茶几上:“真累啊!”
欧阳一撅撅嘴把自己的毛巾递给他:“先擦擦脸吧,一会洗完澡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萧寒扭头看着欧阳一笑了笑:“不擦了,我迷糊几分钟,你帮我看着他们提交了稿子喊我一声。”
脑袋靠在椅背上,萧寒太困了,随即就呼呼睡着了。梦里仍旧在下雨,但是春雨地淅淅沥沥,他跟韩笑手牵手在一个山谷里游玩,他打着伞,雨滴在伞面上快活地跳舞。走过索道,进到一个亭子里,再绕过栈道到了个湖跟前,突然一个男人从水里冒出头来,韩笑甩开他的手就跃入湖里,萧寒傻了般站着看,他想跳进去拉回韩笑可是不会游泳,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与韩笑嬉笑着游向远方,不由大急,伸腿就要往下跳……
哗啦一声,萧寒挣开眼睛,发现自己一脚把茶几上的一摞报纸给踢飞了,欧阳一看着他:“做啥梦了?又喊又叫又踢的。”
萧寒有些脸红,伸手搓了搓脸:“稿子提交过来没?”
欧阳一摇摇头,把手里正看的一本书放下:“一篇都没有传过来,我给你出去看看。”
萧寒赶紧坐起来:“不要催他们,都累坏了。”
欧阳一撅撅嘴“嗯”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萧寒站起来活动活动麻木的腿与疲乏的腰部,拉开窗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夜空中星云密布,他暗自叹口气:韩笑,你在哪?
实在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给陈云芳:“休息了没?你告诉我下韩笑的电话吧。”
话音未落,欧阳一推门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随即脸色就变了,但没有发作。
陈云芳估计都躺下了,迷糊了半分钟才报了一个号码,萧寒伸手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笔,重复了一遍记下来,道了声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本想给欧阳一解释几句,但又不知从何开口,欧阳一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摄影记者挑出片子了,给,这是打出来的片子,图片说明也给你发过来了。其余两个侧记也写完了,在修改校对,很快就给提交过来。”说完话不再看他,转身到自己办公桌前收拾包,而后就往外走。
萧寒正看着打印出来的片子,看欧阳一往外走,赶紧站起来:“小欧,你等下,你看这张片子。”
欧阳一站住,回头看萧寒举起一张片子:韩笑脑袋上裹着绷带,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她与孩子都是泥糊糊的,周围还有几个警察及医生,但图片的中心是韩笑看着孩子的眼睛,很明亮,很温暖。
萧寒不敢看欧阳一的眼睛,见她站住,好像支持不住般颓然坐下:“这片子里的女警察就是韩笑,我们去了救援现场偶遇,她头上的绷带是为了救我,被滚落的山石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