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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的马车上,春莺、黄鹂被颠得钗横发乱,实在消受不起的两个丫环,开始劝起潘大千金来。
“娘子,前面那秦家小贼虽然可恨,但我觉得……其实他刚才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点道理。”
“春莺说得没错,小娘子,我也觉得小娘子不应该让洪教头靠那么近,您有什么话,可以让婢子传达嘛!不对,应该是通过我们,把话传给小厮,再让小厮们传达就行了。”
“是啊!是啊!小娘子是千金之躯,又长得貌若天仙,洪教头那样的臭男人……”
“好了!你们俩别说了,哼!你们什么意思?”
潘大千金被说得满脸通红,当时她没在意,但现在想来,让洪金生那个臭男人靠得那么近,确实有些不妥;何况,那家伙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汗臭味,估计昨晚连脚都没洗,想想真恶心。
俩丫头吓得连忙解释道:“小娘子别生气,婢子们也是为了小娘子好,正所谓三人成虎,哎呀,小娘子要是不爱听,婢子就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小娘子别生气。”
“哼!你们说得还不够多吗?”潘大千金怏怏地斥了一句,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经春莺、黄鹂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刚才那样愤怒有点没道理,自己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呢?管他说什么,慢慢折腾他不就得了吗?
潘大千金突然感觉再追秦戈很没意思,更何况直接把那小贼打个半死,那也太便宜他了。“停!不追了,明天再好好收拾他!”
潘大千金终于放弃了追赶,秦戈停在路边喘着粗气,这姓潘的妞儿那火爆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着,这下好了,还想拉她一起对付施仁呢,这下若真到了公堂上,这妞儿指不定会先对我开打啊!
看来今天行事有些冲动了,秦戈有些懊恼,但也就是懊恼那么一会儿,管他呢,天塌下来再找棍子顶……秦戈甩了甩脑袋,仿佛瞬间便把所有烦恼甩开了。
旁边一家店铺的伙计见他停在门前,热情的上来招呼道:“这位郎君,本店新到了一批热水瓶,这可是景德镇的大匠为皇家制作的特供品,您走遍两浙路,也只有我们这一家店有售,小郎君,我看你红光满面,印堂发亮,实乃大富大贵之相,这皇家特供的热水瓶,您买一个用着,正好能彰显您高贵的身份,您请,请进本店看一看…….”
靠!刚刚被人追了好几里地,差点血冲脑,能不红光满面印堂发亮吗?难道被人追也是大富大贵的象征?
秦戈被小伙计忽悠得差点迷失了自我……咦,等等,这伙计刚才说什么热水瓶?不会吧,宋代也有热水瓶?难道眼前这个家伙是穿越过来的义乌商贩,把MadeinChina卖到宋朝来了?
“你说的热水瓶在哪,带我进去看看。”
那小伙计满脸堆笑,扬声答道:“小郎君您请!你请!本店乃是通过特殊关系,才弄到的一批皇家特供热水瓶,这热水瓶妙用无穷,可保热水终日不冷,实乃踏春游尝、居家游学必备之良物,而且它还有另外一个妙用,隆冬腊月,热水往里一灌,晚上抱在怀中,比抱着自己的媳妇儿还温和,小郎君,小的强烈建议您买上一个,以彰显您非同一般的身份。”
秦戈怀着一份好奇心,进去看了一下被吹得比媳妇还好的热水瓶,伙计拿出来的是一个和三十十厘米长的圆柱形瓷瓶,直径足有二十多厘米,瓶身上绘有一幅仕女图,瓶口处收窄,乍看上去和普通的花瓶没有太大的差别。
伙计还在一个劲地吹道:“小郎君,这皇家特供的热水瓶玄妙无比,光看瓶身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您看瓶口,这里,看到没有,这里有两个小口,实际上这瓶子有两层,里层薄,外层厚,若用来暖酒,只须在内胆装酒,隔层装上沸水就行了,若用来盛水,只要把沸水注入内胆,隔层空着,水便能保持终日不冷……”
秦戈有些意外,没想到宋朝人竟然弄出了暖水瓶,他随口问道:“伙计,这热水瓶卖多少钱?”
小伙计连忙笑道:“小郎君,烧制这热水瓶需要极为精湛的手艺,普通的窑是烧不出来的,不过我看小郎君红光满面、印堂发亮,小的就当沾沾小郎君的贵气,不敢要您的多,就八贯,这是最优惠的价格了。”
“八贯?”秦戈本来还真打算给张氏买一个的,一听这价格不禁暗骂,靠!万恶的旧社会啊!
一个暖水瓶要八贯钱,那可是咱将近一个月的薪水啊!这还是最优惠价,现在秦戈不是印堂发亮,是发黑了!
“这么笨重,比我小时候用的那些暖水瓶差多了,你还敢卖八贯钱,你怎么不去抢啊!”秦戈说完转身就走,结果不巧和刚进店的一个客人撞在一块儿。
跟秦戈撞在一起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青衫的读书人,他后面的仆从立即大喝道:“喂!你走路不带眼睛啊!你先别走。”说到这他匆匆上去扶起他的主人,着急地问道,“小郎君,你没事吧?撞到哪儿了?”
那青衫少年理了理衣襟,说道:“阿德,我没事,不必为难别人。”
秦戈见他态度谦和,没有富家公子那种嚣张跋扈样子,正所谓人让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秦戈当即上前作揖道:“在下秦戈,不小心冲撞了仁兄,还望仁兄见谅。”
秦戈通知施礼在先,青衫少年也只好还他一礼道:“些许小事,秦兄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范成大,这厢有礼了!”
“范成大!”秦戈突然惊呼一声,“你说什么,你是范成大?”
青衫少年见秦戈如此反应,大为诧异:“秦兄,恕我冒昧,咱们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
“然秦兄方才的反应,似乎听过下在的姓名。”
“当然听过,我读小学的时候,就被你毒害过,那什么来着,对了,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好诗!秦兄,这是你的大作吧?小弟出来游学,正想找像秦兄这样的才俊切磋切磋,小弟范成大,平江府吴县人,见过秦兄!”范成大一脸欣然,再次施礼,这次他可是抱圆长揖,腰弯九十度。
“我的大作……”秦戈一脸懵样,这什么时候成我的大作了,这明明是你大作好不好?
以前小学语文课,老师让他默写这首诗,他把也傍桑阴学种瓜的“阴”写字成了“荫”,结果被罚站了整整一节课,在罚站的那三四十分钟里,秦戈不知问候过范成大祖宗十八代多少回,好嘛,现在见着正主了,这家伙却说这是他的大作,秦戈能不懵嘛!
“秦兄,你没事吧?”范成大奇怪地打量着秦戈,难道秦兄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诗中的意境里了?对了,他刚才好象说小时候被我毒害过,这话从何说起呢?奇哉!怪哉!
“啊哈,没事没事,在下突然想起别的事来,失礼了,失礼了!”秦戈连忙回礼,他也想明白了,眼前的范成大,还不知道是不是写这诗的范成大,就算是,现在他的年龄也只有十五六岁,这诗肯定还没写出来。
“秦兄客气了,未曾请教秦兄可是本地人士?”
好吧,这是秦戈第一次接触到宋代的读书人,这当面鼓对面锣的掉书袋,真是辛苦啊!他呵呵一笑道:“正是,我家借住在隆福寺旁边的破茅屋里,范兄有空的话,可以去坐坐,现在我有事,就先失陪了,有缘再会!”
说完秦戈便撤,“秦兄,秦兄……”任是范成大连叫了好几声,秦戈只是回头摇摇手,脚却没停下。
秦戈连古籍没读过一本,连繁体字都写不出几个,和范成大这种读书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跟他在一起丢书袋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范成大望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却不由得感叹:“秦兄不仅诗做得好,为人更是洒脱啊!难得,难得……喂!秦兄,请留步,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说我毒害过你那是怎么回事,小弟冤枉啊!”
“哈哈哈……开玩笑而已,范兄不必当真,后会有期……”
潘大千金估计还在气头上,青龙社今天是去不成了,秦戈便独自回家。
结果今天还真是背,他刚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施仁的一个仆人带着四个官差匆匆赶来,一见秦戈,那仆人立即大叫道:“差大哥,就是他,就是他打了我家员外!”
秦戈眉头一皱,心知这场官司是逃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