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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翰从浴室出来,穿着一件黑色浴袍,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敲门声传来。
他扔了毛巾,拨了拨头发走过去开门,严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对着他微微一笑,“小翰,我看你今晚没有什么胃口,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汤,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说完,就要进屋,却被岳麓翰一挡,“我每次回家除了看望奶奶之外,确实没什么胃口。”
轻描淡语一句话像刀子似的把严庄脸上那薄薄一层皮剜的稀巴烂,当即湿了眼眶,浑身隐隐颤栗,手指攥着托盘边缘,泛着青白,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一缕笑,“小翰,我……”
“没什么事我要休息了。”
岳麓翰拧着眉,就要关门,一道低沉苍劲的男人声音传来,“混账玩意儿,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岳麓翰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父亲,岳建德。
“我只有一个妈,而且已经死了。”
岳建德目光一瞬间暗了下去,咳嗽了一声,“你一直住在外面我也管不了你,但是,终身大事由不得你胡来,岳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在你这里断了,近快给我相亲,然后结婚生子。”
岳麓翰嗤笑一声,“父亲老当益壮怎么不再给我生一个弟弟?这样岳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岳建德老脸白了白,气的扬起手掌就要打过去,严庄立马拽住他,朝他摇了摇头,“建德,不要这样,小翰不接受我,我可以理解,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想他自由主张。”
岳建德缓缓地垂下手,握住妻子的手,见妻子即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心疼不已,“小庄,真是难为你了。”
岳麓翰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个人,想起往昔父亲也是这样握着母亲的手嘘寒问暖,疼惜不已,曾经令人多么羡慕的一对夫妻,可是,却验证了那句话,共享富贵易,共患难却极难。
那年,母亲突生一场大病,躺在医院成了植物人,身为丈夫的岳建德本该日日守在床前对妻子照顾有加,更应该百倍呵护,可是,没过多久,他却耐不住寂寞跟严庄滚在了一张床上。
后来,岳建德公然带着严庄出席各种商业宴会,宣示主权,而他的母亲那时还躺在病床上死一般苦苦挣扎。
再后来,母亲醒来,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以前,再不济,他带着母亲搬出岳家,他可以养活母亲,可是,医生却告知他母亲因多年植物人,身体脏器已经枯竭,根本撑不下去。
母亲醒来不过一月,便散手人寰。
可怜的女人,临死之前,都不知道她一辈子爱的男人已有新欢,咽气之前,拉着他的手说,如果他父亲以后再娶,要他不要记恨,她说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再有母亲去疼爱。
那天,岳麓翰一直抱着母亲的尸体不肯放手,把父亲岳建德拒之门外,一直到他母亲入棺到殡仪馆火葬,他都没有让岳建德看上母亲最后一眼。
后来,他搬出了岳家,搬出了这个让他觉得恶心的男女存在的空间。
若不是记挂奶奶,这个家他大概不会踏进一步。
所以,这么年以来,他从未恋爱,也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过多接触,他觉得这世上男女之间的爱情不过是戏文里电视剧里演的才会有那样真挚不渝的爱情。
可是,遇到墨初鸢之后,完全改观了他以前的看法,他看着一个女孩对爱情的坚守和执着,纵然深受其害,陷入痛苦中,却仍然对玺暮城不改初心。
她哭的时候,笑的时候,喊他岳先生的时候,跟玺暮城腻在一起幸福的样子,都深深地触动着他。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大概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女孩了。
他习惯了守着她,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和玺暮城之间的点点滴滴,填补了他心里对爱情的扭曲理解的那部分。
他凉凉的望着为严庄擦眼泪的岳建德,“父亲,站在前妻房间门口和别的女人秀恩爱,您晚上不会做梦吗?”
岳建德老脸狠狠地僵了僵,第一时间松开了严庄,脸上略有尴尬,却不减一个做父亲该有的威严,“这两年,你奶奶身体很不好,今年,家庭医生一直住在家里,唯恐你奶奶突发疾病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知道你恨我,不肯听我的,若是你真的疼你奶奶的话,早点成家生子也算了了你奶奶的一桩心事。”
岳麓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岳建德叹了一声和严庄离开。
落地窗前,岳麓翰点了一支烟,袅袅白雾朦胧了那双幽暗的眸,岳建德以及奶奶慈爱期盼的话在耳边绕耳不绝。
……
有些习惯真是无形中养成的,唐萱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之后,总会捧着一杯咖啡或是香浓的一杯牛奶站在窗口,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清凌凌的夜空。
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习惯了这样静静地站着,像魔怔一样。
然而,今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口,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汤匙轻轻搅拌着,撞击着瓷内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不经意的望外望去,一辆黑色凯迪拉克那么突兀的撞进她的视线。
车门前,还有一道男人修长的身影。
她一眼认出来是岳麓翰。
自上次从酒店分开之后,两人已有一个月未见,她以为两人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她以为两人已经彻底了断。
为什么他现在出现在这里?
难道墨初鸢回来了?
可是,据她所知,墨初鸢并未回月城,她的呼吸慢慢的紧了起来,看着楼下的岳麓翰抽着烟,却是望着她的方向,在看她。
手颤了一下,咖啡洒了出来,滚热的咖啡落在她手背,烫的她立时回过神来,转身拉上了窗帘。
岳麓翰扔了烟,看见那抹仓皇逃离的身影,好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麋鹿一样,他扯了下唇角,掏出了手机。
唐萱顾不得被咖啡烫红一片的手,把自己扔在床上,拿着枕头压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去在意楼下那人。
手机响了,她却是立时弹跳而起,望着屏幕上那串陌生却烂熟于心的号码,心脏骤停一秒。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要管,不要管。
可是,手机铃声魔音似的钻入她耳膜,脑袋嗡嗡的响。
在铃声最后一节音符落下时,她呼了一口气,按了接听键,声音清冷,“岳先生,有事?”
“下来。”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致命的性感和诱惑。
唐萱攥紧手机,“太晚了,我已经睡了。”
“好。”
岳麓翰淡淡一个字,挂了电话。
唐萱望着暗下去的屏幕,心沉了沉,倒在床上看着棚顶发呆,过了一会儿,她下床,走到窗口,拨开窗帘,探出一个脑袋,望楼下看。
那辆车还在,只是车前的人不在了,她轻嘲一笑。
在车里吧,估计一会儿就走了。
她拿了一件睡裙,准备去浴室再冲个澡,方才紧张的后背出冒出一身汗。
敲门声响起,唐萱浑不在意应了一声,转了下门把手,不等外面的人推开门,她就转身朝浴室一边走一边道,“先坐,等我洗完澡再说。”
男人推门的手一僵,步伐沉沉的走进来,同时,里面的浴室门合上。
一门之隔,淅淅沥沥的水声传了出来,男人目光落在那扇磨砂玻璃门上滞了一秒,又移开,点了一支烟,坐在单人沙发上。
唐萱只是简单冲了个澡,不过十五分钟的事情,她推开浴室门,一边低着头擦头发一边道,“这么晚找我难不成对我有非分之想?”
一双纯手工定制版的皮鞋缓缓地落入她的视线,唐萱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视线微微上移,没有一丝折痕的黑色西裤,包裹着一双笔直又长的腿,她脑袋像是被人拧了一下,极速抬头,却看到岳麓翰双手抄袋的站在她面前。
手中的毛巾落在地上,唐萱一声惊喊,“你怎么进……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