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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帅位上,扬扬手示意他们各自归座,眼看四人满是喜色举止恭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青徐沿海这些割据都是半土匪半豪强性质的,而且地处山峦丘陵,倘若真干起仗来,延绵日久牵扯精力,在河北大敌当前的局势下,我不能再分心处置了。反之若使他们归附,说不定还能用作在东方对抗袁氏的本钱。徐州饱经战乱士民衰颓,本就没什么油水,给他们点地盘无关痛痒,加之他们还占有北海部分地盘,属于青州辖境,朝廷鞭长莫及。以官职任命把他们牢牢拴在领地上,倘若袁氏进犯,他们就算不为了朝廷,为自己也得奋力一搏啊!况且用这几个乡人自治,百姓感情上更容易接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虽是权宜之计,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舒了口气,又见陈登坐在席间微笑不语,低头吃着白乎乎的生鱼肉,不由得心头一凛臧霸等土豹子我都给了郡将的官职,这陈元龙可不是泛泛之辈!暂不论卧底反水的心机,就说他的能力,短短两年把残破的广陵郡治理得一派生机,练出五千人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这么个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得民心的人占据东南一隅,若是只让他继续坐镇广陵郡恐怕还真是说不过去。
陈登端起酒来欲敬,瞧我正不措眼珠看着自己,连忙赔笑道:“明公有何吩咐?”
我拿起酒碗略微一让,缓缓道:“不知元龙日后有何打算?”
说起来我跟陈登也算是老相识了,早在洛阳认识曹操之前我便与陈登关系匪浅,我的表字还多亏他了,还有他代理我的精盐、白糖让我富可敌国。
陈登自下邳城破之日就开始自我揣摩,深知曹操对自己不放心,但如今曹操以死陈登也放开了,坦言道:“下官恳请朝廷让我留在广陵,安抚百姓文修武备,来日提兵南下横扫孙策小儿!”
这席话倒给我提了醒,扬州刺史严象前不久传来书信,讨逆将军孙策已戡平东吴匪徒严白虎的余党,又招揽祖郎、太史慈等扬州旧部,彻底占据江东,孙策自领会稽太守,以其舅吴景为丹阳太守、其族弟孙贲为豫章太守、心腹朱治为吴郡太守,独霸江东之势已成,朝廷任命的严象根本无力撼动,这无疑又是一个强敌。好在彼此之间隔了一个袁术,虽日益穷笃,却是孙策之父孙坚的故主。孙策既碍于情面不宜侵灭,又顾及他是僭越伪帝不能联合,所以暂时不会动袁术,只是暗中拉拢其部下。加之刘表麾下江夏太守黄祖是当年杀死孙坚的元凶,荆州、扬州互相牵制,才不至于使战火蔓延到北边。
陈登之所以敌视孙策,一是义气之争要与孙郎论个高下,二是荒乱以来不少广陵士人流亡江东依附孙氏,而最重要的是陈登的族叔原吴郡太守陈瑀与孙策争斗落败,这个仇疙瘩至今还未解开。我心中也是雪亮,觉得陈登与孙策相互克制实是一件好事,便道:“元龙莫要心急,孙郎涉足江东已久,又与朝廷通使纳贡,不好轻易翻脸。”
陈登又拿出当年分析吕布的话来:“今岁不讨明岁不征,只恐此江东虎子日益壮大,将来横行江表肆无忌惮!”
我自然明白这道理,凝思片刻才道:“元龙,你既有宏图大志,又立有平定吕布之功,我这便上书朝廷,你仍领广陵太守,再加封伏波将军!”
伏波将军可非同一般,是昔日光武帝驾下名将马援的名号。马援西定羌乱、南征交趾、北御匈奴立下不世之功,而“伏波”二字又有“船涉江海,欲使波浪伏息”之意,剑锋直指江东孙策。
陈登眼睛一亮,随即避席道:“下官谢朝廷厚恩,定要效仿先贤,征讨不臣直至马革裹尸之日。”
“言重了……”我抬手示意他起身。
陈登却不肯归座道:“广陵郡虽稍有人马,但下官之力实不足以兴兵南下,还请朝廷再加扶持。”
我加封陈登伏波将军不过是精神上的鼓舞,使之牵制住孙策。袁绍在北现在恐怕是不能南征,不过眼见陈登满腹热忱又不好拒绝,沉默好一阵儿才捋髯道:“元龙啊,我知你足智多谋满怀壮志,但中原之地尚未安稳,你且紧守广陵休养生息,以蓄日后之力。”说完见陈登还欲张口,忙抢先道,“今日东土虽定,然朝廷其他三面还有凶险,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我自然不能当众说出对战袁绍的打算,只好含含糊糊拿话去点拨他。
张辽、臧霸等武夫甚是粗疏,陈登何等聪明?闻听此言略一思考便知其意,拱手施礼回归座位,暗自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陈登的突然犯病了,胸口疼痛不已,原来他刚年至不惑,却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时而胸口憋闷隐隐作痛,寻医问药不能根治,而且这两年来发作得愈加频繁。他知道现在不是南征的最佳时机,但时机可以等,他的身体却不能再等了!这病如此熬人,再过三年两载,还能不能指挥战斗驰骋疆场?还能不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还能不能报家族之仇?甚至连能不能活着都说不好!
我见陈登面色不好马上招来了华佗为其医治,华佗号脉之后道:“师傅,陈大人此疾恐怕不好治啊,我若所料不错应该是腹内淤积,这恐怕跟他的饮食起居习好有关。”
我一听这特么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阑尾炎吧?于是马上道:“此病应当如何调理?”
华佗道:“难以,此疾甚是难治,我也未必全能治好,腹内淤积若是能剖腹清肠就好了。”
我一听我肏,这华佗还特么会做手术?剖腹?于是马上道:“元华先生,你可敢剖腹?”
华佗一听也是愣了,怎么我就这么信任他?随口一说剖腹就当真了?于是华佗道:“老朽不敢保证陈大人的性命,不过老朽认为成功的机率很大。”
我立刻对陈登道:“元龙你可信任我与华佗先生?”
陈登都特么听傻了,真要剖腹?你特么直接杀了我得了,马上道:“这个……我还好了……没什么大事……不用……不用……不用剖腹了吧……”
我道:“元龙你这是阑尾炎可大可小,你若是信我,我程文杰保证定能治好你的隐疾。”
陈登一听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也是有点动摇了,加之他认识我以来我一直都是神乎其神的,莫名其妙的就研究出精盐和白糖了,又是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太尉,又莫名其妙的跟曹操手底下混,又莫名其妙的喧宾夺主,替曹家人主事了。所以陈登选择了相信。
于是我马上对臧霸等人道:“如今元龙有病在身不可多喝了,我要帮华大夫为元龙医治就先行一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道:“我等告退,不叨扰您休息。”
“别忙别忙!”我笑呵呵一摆手道:“我忙我的,你们喝你们的,今天一定要尽兴。”说罢回头指了指许褚道:“叫他们还有文远陪你们喝,今天必要不醉不归,这才算给足我面子。”
大家见我如此殷切便不走了,深深一揖恭送他出帐。许褚向前两步凑到我耳畔道:“我先送您回帐,少时回来再饮。”他心中顾及薛永之事,生恐还会突然冒出刺客。
我点点头,迈着四方步出了大帐,月明星稀薄云缥缈,冰凉的空气窜入鼻中,顿觉一阵爽快。又踱了两步,听后面大帐中人声聒噪,原来我一离开,孙观、吴敦那等粗野汉子就划拳灌酒热闹起来。
“这帮人真是粗率,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当好官,别再把郡寺衙门当成分赃大寨那么管!”我戏谑了一句,忽觉身后映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回头看去,是张辽跟了出来。
我忙道:“文远,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趋身去搀,连搬了三下都搬不动,笑道:“你又来这一套,有什么话起来说。”
“末将深感主公大德……”张辽语带哽咽。他这个并州武夫自不明白我为什么厚待臧霸他们,全当我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张辽觉得人生在世可以没有亲戚,但绝不能没有朋友,他对待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吕布还是臧霸,即便不是同道中人也甘于推心置腹坦诚相待。所以在张辽眼中,我厚赏臧霸等人实比厚赏他自己更为情意深重。
我颇为感动,叹息道:“世间之人谁似文远你这般心地无私……说降臧宣高(臧霸)实是你的一项大功劳,应该我向你道谢才对啊!”张辽缓缓站起,低头抱拳道:“末将自当效犬……”
“别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额按住他的手道:“信誓旦旦表忠心的话都是世间俗人常道的,文远一片赤诚都在胸中,岂可与那些凡夫俗子为伍?你我坦诚相交皆在这里。”说着拍了拍心口。
“诺,末将一定……”张辽不由自主又要表忠心,想起我不叫他说,赶紧把话咽回去了。
我拍拍他肩头道:“痛痛快快喝一场,明早请荀军师将臧霸他们的事再详细安排一下,午后就要拔营奔河内了,时局动荡瞬息万变,还有数不清的征战等着咱们呢。以后……”我又想起李典于是道:“以后有机会多跟曼成接触接触,遭逢乱世恩恩怨怨的事多了,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时间长了就都过去了。”
张辽昔年跟随吕布虽也颇为得志,但几时听过这等关切交心的言语?已感动得虎目带泪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你去跟他们饮酒吧,随便一点儿。”我转身要走,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忙道:“哎哟,几乎忘却!徐翕、毛晖二贼尚未拿到,刚才也忘记问臧霸他们了。文远去给我捎个话,叫臧霸把这两个叛徒绑缚至此,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诺!”张辽领命而去。
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喜爱之意已溢于言表。刚才那一番话虽是投其所好,但也颇有几分真情实意,张辽和赵云可是我打游戏的时候都想得到的良将的。现在张辽甘心保我了,那赵云……算了还是先给陈登治病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