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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市政府里的事情并不多，只是项狄说有一份文件里慕逸凡的签字少了一份，可今天又必须发出去，以至于他不得不跑一趟。
这个失误是慕逸凡自己造成的，他不想让项狄为了他的失误而多跑一趟路。反正早上距离选婚纱拍照也还有时间，他计算好了可以赶到的。
当慕逸凡重新签好字，确认文件无误，交给项狄，他即刻便拎起包准备出门。
“慕市……”听到项狄喊自己，慕逸凡回过头，只看到他笑，“和嫂子多拍点羡慕死人的婚纱照放在婚礼现场，让咱们市政府里的广大女同胞都妒忌妒忌！”
“你小子啊！”慕逸凡虽是数落项狄的油嘴滑舌，可是唇边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和宋甯的婚纱照，一定会是最好看的！
坐进车里，他将车拐出市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就在车子开到停车场出口他准备右拐前往香香新娘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慕逸凡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他姐慕逸清，便先将车停在路边拿起手机接听。
“姐，有事？”他问着，身子靠进车椅里。
“嗯，有事。”电话那头，慕逸清说完这一句，却是隔了许久都没了下文。
终于，在慕逸凡说：“你再不说什么事情，我要挂电话了。”后，慕逸清冷冷清清的回答他，“欣卉醒了，转到了市立第一医院，她吵着要见你。”
在从慕逸清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慕逸凡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乎突然间空了一下。他理了理思绪，才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这个周六天气特别好，初春的太阳暖融融的。也惹得不少人驾车出门。路上有些堵，宋甯担心慕逸凡或许会为了赶上拍照的时间而着急。她想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先把工作做好，她这边似乎没那么快能到香香新娘。但是她拨出号码去，得到的回音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无法接听的提示，宋甯按下了挂断键，嘴里呢喃：“这么忙吗？”想着，她便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包里。
在接到慕逸清电话之后，慕逸凡便立刻掉头将车子驶往了与香香新娘完全相反的方向。前往医院的路上，慕逸凡担心这一去，或许得花些时间。他拿出手机拨出了宋甯的电话，他想让她先回家去。可是电话没有通，提示他，对方正忙，无法接听。
香香新娘里，宋甯坐在他们店内的客人休息室里，一双大眼睛牢牢的盯着手里的手机。她在等慕逸凡，她想等他来了以后一起挑选婚纱和西装。可是她都在这儿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连条短信也没有来过。而她打电话过去，又一直都没人接。
“慕太太。”香香新娘的工作人员过来给她续了杯热茶，微笑着问：“要不，我先带您去看看婚纱吧。您先把自己喜欢的挑出来，等慕大过来了，再让他给您挑，这样也节省时间，您看怎么样？”
这个工作人员已经过来劝宋甯第二次了，宋甯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抬眼看向她，她微笑着回答：“好，那麻烦你了。”随后，便收了手机放进包里。
跟着工作人员来到摄影馆内的婚纱房里，房门一开，宋甯便看到了里头各式各样，各种款式的婚纱。
如果此刻慕逸凡陪在她的身旁，或许宋甯会觉得无比的幸福。也或许，她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便冲进去拉着那一套套的婚纱爱不释手了。
可是现在，走在前面给她带路的是一名工作人员，跟在她身旁的还是一名介绍各款婚纱的工作人员。
一个人挑婚纱的新娘子，宋甯真怀疑她会不会是全世界第一个。
将整个房间都转了一圈下来，宋甯也没放多少注意力在那些婚纱上。
“慕太太，没有一件您特别喜欢的吗？”
香香新娘婚礼会馆里的婚纱，已经是全S市乃至全国最全最顶尖的了。如果这里的婚纱这位夫人都不满意，这几位工作人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下去。
“啊？”身旁负责做介绍的工作人员的询问，拉回了宋甯不知不觉就飘远了的思绪，她尴尬一笑，指了指前面的几件婚纱，“这个吧，还有那个，那个，加上那个。先让我试试。”
“好的！”总算还是有夫人喜欢的，工作人员得到指令后，立刻便将宋甯所说的几套婚纱准备好送到更衣间。
当站在试衣间的圆台上，宋甯看着眼前镜子里已经换上婚纱的自己，脸上努力提起笑意。可是那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开来，却又耸啦下去了。
宋甯不想骗自己，她现在根本就不开心。
曾经她以为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换上美丽的婚纱的那一刻，应该都是高兴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她昨晚还梦到慕逸凡看到她换上婚纱时，夸她好美。在她的梦里，他对着换上婚纱的她落下一记亲吻。摄影师说他们甜蜜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可是现在呢？果然，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的。
正当宋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时，一旁的帘布忽然被拉开。
宋甯一惊，只以为是慕逸凡来了。可是她一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拿着她的手机进来的工作人员。
“慕太太，您的手机响了。”工作人员走到宋甯身边，将手机递给她，微笑说着。
慕逸凡吗？宋甯心里想着，即刻接过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起，“慕逸凡……”
“宋甯，我是叶晨。”电话里传来的，是与慕逸凡迥然不同的声音。
“叶晨？”听到打电话来的人是叶晨，宋甯多少有些失落，“有事吗？”
“宋甯！”一听宋甯问自己，叶晨似是立刻变得激动了些许，“小洁不见了，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廖小洁不见了？“叶晨，你这话什么意思？”宋甯心里暗暗有些不好的预感。
叶晨解释说是廖小洁看到了他衬衫领口处的红唇印记，和他吵了一架，然后拿着车钥匙出了门。他给她打电话她一直都没有接，他担心廖小洁会出事。
宋甯知道现在不是质问叶晨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先找到廖小洁。压制下心里的怒气，她只说：“叶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挂了电话，宋甯下了圆台，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事情，这婚纱照估计今天没法拍了。如果慕大等会儿过来了，你就跟她说我有事情先走了。谢谢！”说完，宋甯便去让人给自己脱了婚纱。
换回自己的衣服，宋甯回到客人休息室里拿包时，听到了从隔间传来的声音。
“你们看，我就说一入豪门深似海，一入官家也如此吧。今天这夫人愣是一个人在这儿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我看到她给先生打了好几个电话呢，可人家压根就没接。刚刚她一个人换婚纱时，我看她似乎都快要哭了。哎！我劝你们啊，以后还是别做什么官太太的美梦了。”
听到隔间传来的话语，宋甯握着包带的一双手紧了又紧，直到她留的不算长的指甲都深深的嵌进掌心的嫩肉里，她才提起脚步转身离开。
宋甯想进去和她们理论，她想让她们知道慕逸凡其实很疼她，他们夫妻很幸福。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提起那份勇气进去，她讨厌这样胆小懦弱的自己。
出了香香新娘，宋甯拦下一辆出租车，趁着自己掉下眼泪前便离开了这里。
“宋甯，现在你的婚纱照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洁！”坐在出租车后座，她看着窗外排排倒退的建筑物提醒自己。可她这自我安慰的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前排开车的司机师傅问她，“姑娘，您要上哪儿啊？”
是啊，她要上哪儿啊？廖小洁会去哪儿了呢？
透过车头的后视镜，司机师傅看到宋甯回过头来那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蓦地一笑，转而问：“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呢？”
“……”宋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司机师傅的话，便没吭声。只见这司机师傅又继续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一点点事情就要吵两句，闹个不愉快就离家出走什么的，实在是太不对了。小姑娘，不是大叔说你。女人呐，得学着多理解男人。你说现在咱们Z国，物价高，房价高，就是工资不高。一个男人想娶个媳妇儿得多难呀！如果你男朋友为了忙工作什么的一下子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还真别往心里去。指不定他工作一忙完，就想起来了，马上来跟你道歉来了呢。”
小姑娘？司机师傅这一声小姑娘却是将宋甯逗笑了。她这都二十九了呢，哪还是什么小姑娘呀！
司机师傅说的，好像也没错。慕逸凡今天也不是故意迟到的，他出门前跟她解释了，他说市政府临时有点事情。他也没说他不会来，或许只是一时真的走不开。
这么想着，宋甯这心里也舒服多了。管刚才香香新娘里那些人怎么说呢。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幸福不是吗？她和慕逸凡的幸福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抬手擦了擦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泪，宋甯对着司机师傅说了声，“谢谢！”然后说：“师傅，您送我去黄淮路上的街角咖啡馆吧。”
街角咖啡馆是她和廖小洁最常去的一家咖啡馆，以前每次彼此心情不好时，她们都会约在那儿。现在，那儿也是宋甯能想得到的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了。
车子绕过了几条街，到了宋甯要来的街角咖啡馆。她付了车钱又说了声谢谢，才关上车门。转身，她跑进咖啡馆里，一进门也没理会服务员的欢迎，便一股脑儿的朝着她们最常坐的位子看去。
“没有？”最常坐的位子上坐着两个不认识的姑娘，宋甯将视线在咖啡馆内环视了一圈，却依旧没有廖小洁的身影。“该死，上哪儿去了呢？”
她给廖小洁打了好多电话，可是却一直都没有人接听。那丫头即使是在心情好，意识清楚的时候也是个马路杀手，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跟叶晨那个人渣吵了一架跑出去的，宋甯真的担心她会出事。
站在街边拦车时，宋甯想，或许她当初就不该听慕逸凡的话瞒着廖小洁，更不该相信叶晨那么廉价的承诺与誓言。一个男人，能出柜第一次，第二次，就一定会有第三次。
“宋甯啊宋甯，你怎么那么傻！”站在街边，宋甯拦了许久的车，却始终没有碰到一辆空车。她懊恼的想要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只好骂自己。
正当宋甯拦下一辆出租车要上车时，她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
“小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宋甯不由得一阵激动。上了车，她关上车门连忙接起电话。
“喂，小洁？小洁你在哪儿？”握着手机，宋甯着急的询问。
电话里，阵阵低沉的抽泣声传来，廖小洁呜呜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扰的宋甯心里也难受。
“小洁，你别哭，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好不好？”
宋甯这儿细心向廖小洁询问地址，前头的出租车司机却不怕死的撞上了枪口，“喂，小姐，你要上哪儿啊？”
“吵什么吵啊？我这不是正在问呢吗？”宋甯今天本就心情不好想骂人呢，她向来待人都和和气气的，可她也不永远都是只温顺的猫。
“我在第一医院……”终于得到廖小洁的答复，宋甯即刻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去市立第一医院。
当车子到了医院，宋甯丢下一张毛爷爷也没等司机师傅找钱，便下车走了。她刚刚毕竟莫名其妙的将人家司机师傅凶了一通，这零钱当是赔不是了。
宋甯虽然不是只温顺的猫，却不是个无理的主。
医院里，总是有那么多等电梯的人。无论是门诊大楼还是住院部都是如此。
一路小跑到电梯门外，宋甯看了看几架电梯都还在上楼的阶段，只有其中一架快要到了一楼，忙站在重重人围外等着努力挤进去。
当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她像其他人那样想要排上这一趟。可是当她挤到电梯门口时，她的双眼突然定格在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上，脚下一时重的像是绑了铅块似的，移动不了了。
“宋甯？”眼前的这个人，在看到宋甯的时候，一张脸上也全是错愕。
身后仍在努力挤入电梯的人，看到这两个人就这么挡在电梯门口，纷纷不和气的问：“前面的，到底上不上啊？”
在宋甯还呆愣着的那一刻，那个人已经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拖出了挤电梯的人群。
直到被他带到住院部外的小草坪上，宋甯依旧看着眼前的男人发呆。
闵睿阳，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了？她以为，时间已经久到足够让她忘记他的身影，忘记他的长相，忘记他的一切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一抬眼便望见了他，便认出了他？
“宋甯？”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闵睿阳又叫了她一声，转而问：“你怎么会在医院？”是宋老师还是宋师母生病了吗？后面的一句话，闵睿阳想了想，还是没能问出口。
听到闵睿阳问自己，宋甯微微皱了眉头。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上次慕逸凡夜里送她来急诊时，她曾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他。可是只是那么瞥到一眼，她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当时她想，他应该还在俄罗斯做研究，不可能在Z国的。
可是现在，他却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初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他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若非如此，她当初怎么会断的这样干脆。他既然说过不会再回来，他现在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为什么，宋甯觉得自己鼻子酸的紧。
就让她再当一次不敢面对的胆小鬼吧。她现在真的不想面对他，她还没有准备好。
想着，宋甯没有回答闵睿阳的问题，却是转身就跑。
她是来找廖小洁的，她不是来找他的。
“宋甯？”见宋甯逃开，闵睿阳快步追上，从后拉住她的手臂，他拖住她，只问：“宋甯，你还在怨我吗？”
怨？
“你放开我！”宋甯停下脚步，挣扎着想要将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却是徒劳。转过头，她看着他，冷声重复，“我让你放开我。”六年前，他义无反顾的松开她的手，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甯，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其实闵睿阳想，她应该是过的挺好的。上次在A大校外，他看到了她，还偷偷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已经有了一个非常疼她的男人。可是，他却还是不甘心的想要亲口问一问，听她亲口说一说。
“我很好，你放开我，你放开……”宋甯的挣扎在她感觉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被另一只大手拉住的那一刻，蓦地停下。
转过头，她一抬起眸子，便看到了那张她几乎想了一个上午的俊脸。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我太太。”将视线锁在闵睿阳的脸上，慕逸凡冷着声音对他说，语气里似是带着些不悦以及十足的不容反抗。
闵睿阳记得慕逸凡。因为那一晚他也看到了他。当然，他还知道，他是S市的领导。
“逸凡？”慕逸凡的突然出现，是宋甯没有想到的。不过他的话语却是十分管用。他一开口，闵睿阳便即刻松开了宋甯。
拉过宋甯拥进怀里，慕逸凡也没等闵睿阳再开口，便揽着她离开。他看着她，浅浅的笑，“等我等急了吗？”
宋甯感谢他刚刚的及时出现，也感谢他没有问闵睿阳的事情。可是宋甯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市政府加班吗？为什么现在会在医院？
眼看着，他就要带她出了医院了，宋甯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怎么了？”见宋甯停下不走，慕逸凡亦停下问她。
看了看他，宋甯摇了摇头，还是没有问他原因，只是说：“我是来找小洁的，你先走吧。”说着，她便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朝着出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宋甯本以为这些日子下来的相处，他们或许真的成了坦承相待的夫妻。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就像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闵睿阳的事情，而他也没有告诉她其实今天他不是去了市政府而是来了医院。
怀里突然的一空，慕逸凡回过神时，宋甯已经走出好远。
“宋甯……”他转身追回去，可是当他追到电梯门前时，却正好看到宋甯进了电梯，而那一扇门，在他赶到的那一刻，恰好关上。无论他再怎么按开门键，都没有用。
“宋甯。”慕逸凡抬起头看向电梯上方的楼层提示灯。他想知道宋甯在哪一层出了电梯，可是这趟电梯，却是将这整整二十层楼的外科楼每一层都停了一遍。
想着，慕逸凡伸手想在口袋里摸索手机给宋甯打电话，这一找他才知道，自己上午赶来医院时太急了，把手机落在了车里。
宋甯赶到十九层的脑科时，她按着廖小洁给的房间号找到了最靠楼道角落里的一间病房。
靠窗的那张小小的病铺上，廖小洁靠在那儿，看着窗外。宋甯一走近，便看到了她脸上还未干去的泪痕。
在铺边的凳子上坐下，宋甯轻声喊她，“小洁……”
廖小洁回过头来，在看到宋甯的那一刻便扑进了她怀里。
在廖小洁看到叶晨衬衣领口上的红唇印记，闻到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那一刻起，她快要持续十年的爱情梦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