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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同东江相隔三百余里,信使一个来回就得五六天。两人五六次通信下来,一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再加上建奴有意的宣传,二人书信来往之事在建奴地盘上人尽皆知。既然此事已经成了旧闻,很快,辽东的细作便把此旧闻当做新闻紧急传送到了宁远。
辽东之地三方势力之中,辽东的袁督师、东江的毛文龙、建奴的皇太极三方的关系本来就十分微妙。大明的传统一向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虽然辽东和东江同为大明势力,相互算计的事情多了去了。再加上王启年在毛文龙面前戳穿了袁崇焕的真面目,武夫出身的毛文龙自然对袁崇焕十分不满,小心提防。辽东和东江之间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皮,不过私底下互斗的事情越来越多。
于是三方势力之间,两两互相为敌。
袁崇焕接到此情报之后,不由得心下大惊。本来三足鼎立的局面,谁也不敢轻动,辽东安全的很。如今其余两方势力开始频繁走动,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在图谋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此事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再联想到当初祖大寿曾经向自己弹劾毛文龙派遣东江大将连同建奴一起袭扰锦州等地,虽然事后证明了此事是虚惊一场,不过袁督师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如今建奴和东江走的很近,莫不是这两方真的联手起来了?或者是不是准备在近期掀起一场大战?心急之下,赶紧召来了众谋士,一起商量此事。
听完袁崇焕的介绍后,众人思考了一会儿。梁稷先开口了:“大人,此事实在是蹊跷。自从被王启年那厮一番挑拨离间之后,咱们辽东三方势力之间都在小心提防,两两之间很少来往。何况东江和建奴一向是死敌,年初的时候血战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好。所谓事出反常既为妖,此事咱们一定要小心应对才行。”
旁边邓桢开口了:“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请速派人员前去东江质问此事。”
旁边程本直嗤的一笑,开口道:“去问毛文龙有何用?即使他说真话,问题是咱们敢信么?会信么?只会捞钱就专心去捞钱,误导了大人,铸成大错,你担当的起么?”
邓桢满脸通红,心中大怒,却也敢怒不敢言。
邓桢一向替袁崇焕搂钱,平时碰到众人商议事情时也只听不说,不轻易掺和。今年替袁崇焕搂钱数量又创了新高,私卖军粮、走私军械、克扣钱银等一系列手段弄下来,袁督师今年的收入同去年比几乎翻了一番。
邓桢见着自己给袁大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感觉自己的地位应该也要有相应提升。地位提升自然有更多的话语权,于是此次才试探着主动开口。
邓桢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开口,就被程本直不留情面的讥笑了一把。
看着邓桢满脸通红却不敢发火的样子,程本直心中暗暗高兴,本来袁督师身边就自己一个首席谋士,对自己可以说的上言听计从。当时在袁督师心目中,这梁稷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可惜自从梁稷去了一趟皮岛,在岛上呆了两个月后,不知怎么回事,计谋水平突飞猛进。自己和他在袁督师面前几次交锋下来,竟然让他占了上风,如今这货地位已经能和自己平起平坐,实在让人很不爽。
有了一个梁稷已经够了,邓桢你会捞钱就老老实实的去捞钱,竟然异想天开的来戗行,也想走梁稷的老路,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别做梦了!程本直自然不会留情面,直接把邓桢的小心思给掐灭了。
旁边梁稷却好像没听到此事一样,你们斗好了,老子就不掺和了。反正老子一只脚在辽东,另外一只已经踏上了东江的贼船,辽东也好,东江也好,不管哪艘船翻了老子都不用落水。
袁崇焕坐在上面也好像没听到此事一样,程本直和邓桢一个给自己出主意,一个给自己捞钱,都是一样的重要,自己倘若出声偏帮一方,必然会导致另外一方的离心。
看到其余两人都没反应,程本直心里暗暗点头,看起来在旁人心中,自己的地位就是比邓桢高。想了想,程本直开口道:“大人,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此事的缘由。倘若东江真的和建奴勾结,咱们得早作准备才行。敢问大人一声,如今锦州、右屯等地已经修缮完毕,倘若建奴来攻,能否顶得住?”
朝廷每年拨付辽东六百万两钱银以用作军饷及修缮城池之用,身为东林台柱,朝政又被东林把持,因此袁督师每年这六百万两一文不少照数拨付。
六百万两银子一到手,袁督师先袋了一百万两。当然这一百万两不可能全进自己口袋,里面至少五十万两要用来打点靠山。
既然袁督师带了头,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银钱过手必克扣掉一部分。账面上每年至少有两百万两银子用于修城,可是一层层盘剥之后,到底有多少用在了修城上,袁督师自己也心里也没有底。
当初和建奴签订了和约之时,袁督师还动过一点移镇锦州的心思。后来被王启年一离间,辽东和建奴反目,袁督师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锦州这种险地,随时可能被建奴包了饺子。袁督师自然不敢冒在这个风险,便把锦州、右屯等地全数托付给了自己的一手提拔的心腹爱将祖大寿。
袁督师连锦州都没去过,自然不知道情形。
程本直如此发问,袁崇焕却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毕竟自己不清楚情况,此事还得去信问问祖大寿才行。
又不想在属下面前失了面子,于是袁崇焕便转移话题开口道:“此事稍后再说,眼下可有办法弄清楚大金和东江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程本直身为谋士,也是机灵人,一听此话心里便明白了大半,于是撇开这个话题开口道:“大人倘若想要弄清楚此事的玄虚,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在下有二策,请大人择之。”
袁崇焕一听大喜,开口道:“是何妙计,程先生快快说来。”
程本直瞥了一样旁边的梁稷,看看其没有反应,便得意的开口道:“这皇太极和毛文龙书信来往,总不会是说家常,要么就是联手,要么就是交恶。以在下的猜测,二者联手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袁崇焕点了点头,说的有理,示意程本直继续往下说。
于是程本直便继续开口道:“咱们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和东江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皇太极、毛文龙的性格都十分的熟悉。皇太极、毛文龙亦均有手书在大人手上,在下不才,对笔墨之事却也略微精通。倘若大人同意,在下便模仿二人的笔记,伪造一份毛文龙给皇太极的书信,再伪造一份皇太极给毛文龙的书信。书信内容却稍微含糊,只是隐晦的提及结盟及联手攻打辽东之事。然后大人可派人冒充毛文龙的信使,将伪造的毛文龙书信送去皇太极之处。再派人冒充建奴信使,将伪造的皇太极书信送去毛文龙之处即可。此信一定要面交,藉此信使可以查看二人读信之后的反应。”
袁崇焕想了想,开口问道:“以程先生的猜测,此事会有何种结果?”
程本直哈哈大笑,装出一副超尘脱俗的高人模样,开口说道:“此事无非有三种结果,皇太极、毛文龙都有回信,则必然是咱们猜中了双方结盟之事。何况有了回信,咱们将两封回信两两对照,到时候自然清楚。倘若真有此事,这两封书信确是毛文龙同通敌的铁证,大人可以凭借此证据上奏朝廷,扳倒毛文龙这个泥腿子。”
袁崇焕接着开口问道:“第二种结果呢?”
程本直便开口道:“第二种结果自然是只有一方回信,哪方回信则说明咱们猜中了哪方的心思。倘若皇太极中计回信,则说明皇太极有联手之意,反之倘若毛文龙处有回信,也是同理。而且倘若毛文龙有回信,照样可以当做铁证用来弹劾毛文龙。”
不等袁崇焕继续发问,程本直又接着开口道:“第三种结果自然是双方都没有回信。这也无妨,信使返回之后,可以根据二人读信之后的表情猜测出实情。”
袁崇焕想了想,开口说道:“程先生果然好计策!未知另外一策如何?”
程本直便开口说道:“建奴、东江信使往来盛京皮岛之地,两地相隔三百余里,非一日能达。依照在下估计,建奴信使前往皮岛之时,必然会在镇江休憩一晚。东江信使前往盛京之时,必然会在辽阳休憩一晚。这里便是咱们下手的好机会。前次徐敷行刺失败,还请大人给其戴罪立功的机会,派其率人潜入辽阳或者镇江。信使必然在两地的驿站休憩,可以让徐敷趁机盗出书信,到时候自然知道详情。”
袁崇焕点了点头,果然好计策。
旁边梁稷却开口道:“大人,程先生所献之计有破绽,还请大人小心。”
旁边已经闭嘴的邓桢一听此话,对梁稷好感大增。刚才程本直打了自己的脸,如今梁稷打程本直的脸,也算得上给自己报仇了,今晚得请梁先生好好喝一顿酒,拉拉关系。这程本直欺人太甚,自己得和梁先生结成同盟才好。
程本直一听此话,双眼圆睁,瞪着梁稷开口道:“在下倒是要听听梁先生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