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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明娜听到李俊生的梦呓愣了愣,拍了拍李俊生的脸,李俊生一动不动的皱着眉头沉睡,大有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贝明娜盯着李俊生已经染上沧桑的容颜,抬手轻轻抚摸眼角的细纹,就算李俊生保养再好,再得天独厚,终究抵不过不惑之年。昏暗灯光下的贝明娜看不清神色,垂下的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贝明娜轻轻地从李俊生身上爬起来,关上灯,咔哒一声走出李俊生的房间。重归死寂的空间里不知道遗落了谁人的叹息。
贝明娜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对着在厨房收拾东西的阿姨问,“今天我哥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要说也有,先生回来后一直在发呆,连小少爷和安安小姐哭他都没听到。”阿姨用毛巾擦着手,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先生还晕倒了。”
贝明娜放水杯的手一顿,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哥怎么晕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倒了。”
“我知道了,”贝明娜点点头,边解扣子边往卧室走,表情有些凝重,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住了步子回身问,“小小和安安为什么哭?”
“安安小姐说想妈妈,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小少爷看到就跟着哭,这小姑娘怪可怜的,也不敢大声哭,跟小猫似的,倒是小少爷哭的隔壁都能听进···”阿姨本来在擦桌子,说着说着就满脸不忍的直起身子专门看着贝明娜。
贝明娜听着,心里不好受,许是为人母了,更见不到小孩儿受苦。
贝明娜点点头转身往小小房间走去,轻轻地推开门,夜色沉寂,月光洒了满室,没有开灯贝明娜都能看到偌大席梦思上的两个小小凸起。两个小孩安静的躺在床上,一个平躺着睡的香甜,一个侧着身子向着窗。细小的哽咽声似有若无的充斥着寂静的房间。
贝明娜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小心的扒开遮住安安整张脸的被子,小孩儿天使般纯净的脸上两行清泪在月光里发着细微的光,蝴蝶般的睫毛细细的颤抖着,缩成一团的小身子也随着哽咽声慢慢的抖动。
“安安。”贝明娜轻声喊道,皎洁月光笼罩着的精致眉眼里满是母性的温柔和疼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安安用小手抱住被子揉着眼睛,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小声说,“我,我想,妈妈···”
乖巧的模样让贝明娜心疼,贝明娜鼻头一酸,怜爱的摸了摸安安的头,柔声说,“妈妈现在睡啦,安安睡着了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不,不会的···妈妈,在医院。”安安睁着盛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贝明娜,像一只找不到归途的小狗,声音都哭哑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贝明娜心酸,“连林,林叔叔,都,不要,安安了。”
安安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用力。
摸着安安头的手不自禁的加大了力度,“林叔叔不是不要安安了,是李叔叔和阿姨想要陪陪安安,安安可是小天使,叔叔阿姨们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安安呢。”
“真的,吗?”安安抽泣着问,大眼睛还带着水雾,眼里的期盼灼伤了周围的黑暗。
贝明娜慈爱的冲安安笑了笑,用手指勾去安安又流下的泪珠,“当然是真的,安安不信的话,我们给林叔叔打电话好不好?”
“林叔叔,会,会不会,睡着,了?”安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和犹豫,攥紧的小拳头又流漏出她的不安。明明期盼着大人的重视和关怀,却因为害怕失去而止步不前。
“安安的电话,林叔叔睡着了也会接。”贝明娜起身坐在床边,把安安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让她依偎在怀里,又用被子围住安安,才拿出手机给林子宣打电话。
贝明娜单手环着安安,安安很安静的靠着她,只是小小的身子还在颤抖。明明比小小大,却比小小还要瘦小。
还没有响两声林子宣那边就接通了,华丽的声音或许是由于压低的原因在夜色里听起来很温柔,“喂?”
安安一听到林子宣的声音就又有哭的趋势,“叔叔。”
“安安?怎么了安安?”林子宣一听到安安哭的声音,语气就变得紧张。
贝明娜一怔,这就是林子宣对孩子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原来是这样的。
“安安想妈妈了,你陪她说说话。”贝明娜适时插话。贝明娜没有开扩音,但林子宣说话的声音两个人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夜色里,所有的东西都暴露无遗。
“安安,安安听得到叔叔说话吗?”林子宣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语气越发的柔和。
“安安听得到。”安安听到林子宣喊她,一直抱着被子的手松开被子抓住了贝明娜的手臂,仿佛这样就可以离林子宣更近一些。
贝明娜感叹于林子宣对安安的温柔,惊叹于安安对林子宣的依赖。
“安安今天在贝阿姨和李叔叔家有没有乖乖的?”
“安安有乖乖的,只是很想妈妈和叔叔。”
“安安每天要想妈妈和叔叔一遍,但不要哭,叔叔和妈妈会心疼,如果安安想哭的话,就给贝阿姨说,给林叔叔打电话,好不好?”
“好,林叔叔还会来看安安吗?”
“会,明天林叔叔就去接安安去医院看妈妈好不好?”
“可是明天星期二···”
“没关系,今天安安没见到妈妈,明天补今天的,叔叔做主了···”
安安和林子宣的对话还在继续,贝明娜听着听着,心里五味杂酿,突然不确定不让小小和林子宣相认是否正确。贝明娜想,林子宣如果是一个爸爸的话,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林子宣和安安说话的时候很温和沉稳,像是狮子收起了所有血性,把最脆弱的腹部完全展露。这样的林子宣贝明娜从未见过,记忆里霸道无理的林子宣好像出现了偏差。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爸爸爱着小小的话,小小一定会比现在更幸福。
月光依然清冷,月光里的人肤可比瓷美的惊心动魄。心怦怦跳着,不知道是谁为谁心跳加速。
安安在林子宣极尽宠溺的声音里安然入睡,贝明娜把怀里的安安放平,神情复杂。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贝明娜带上小孩的房门,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给我打电话,今天辛苦你了,”林子宣低沉的声音极像浑厚的大提琴演奏声,又像心理师奇特的催眠手法用的音乐,让人无端心安。
“没事,只是觉得安安挺可怜,这么小,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说着,贝明娜有些哂然,心情也有些不美丽。
林子宣也沉默,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明天我去接安安吗?”林子宣站在窗边,漠然的看着脚底下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极了不小心掉落人间的星空。
这不是林家,这是二医院附近的一栋高楼,很高,高的看不清楼下奔波忙碌的人。
“明天我去看心茹的时候带过去吧,免得你又跑来跑去的。”贝明娜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小小的房门。
“···你好像很怕我去你们住的地方?”林子宣眯了眯眼睛,敏锐而危险,像窥探猎物的美洲豹。
被林子宣发现是迟早的事,贝明娜只是没有料到林子宣会知道的这么早,贝明娜有些心慌,但还是死鸭子嘴角,佯装镇定的说,“没有啊,有空的话欢迎来我家做客,只是临时住所可能会招待不周,如果有机会去英国···”
“我这周末有时间,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林子宣掠过贝明娜的后半句话,笑的意味深长。
“欢迎啊,如果周末在的话一定喊你。”贝明娜的脸僵了僵,“不早了,早点睡,晚安。”
“晚安。”林子宣低低笑了,在黑夜里听起来很酥人。
林子宣的话还没有落音,贝明娜就匆匆挂了电话。贝明娜握着手机久久没有缓过劲,一拍额头,反应怎么这么丢脸,完全可以不管林子宣的话直接跳个话题。
贝明娜自我谴责着走向浴室,感觉自回国以来发生的事情都渐渐失控。没有料到苏心茹会病,没有想到苏心茹和李俊生还有瓜葛,陈淮是谁,方惟身边那个连林子宣都说不简单的特助又是怎么回事。贝明娜直觉告诉她,等真相大白那天,她的生活一定会鸡飞狗跳。
身边的人似乎都有秘密。李俊生,苏心茹,连林子宣贝明娜现在都觉得难以捉摸。
贝明娜躺在浴缸里仰头看着雾气里的天花板,长发随意散落,白皙的皮肤隐在水里,像极了一条魅惑人心的美人鱼。
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差。
第二天贝明娜醒来的时候李俊生还沉沉睡着,贝明娜去看了一眼,李俊生的脸还是白的和医院的墙壁没有什么两样。贝明娜叹了一口气从李俊生的房间里出来。
“安安,走了,阿姨带你去找妈妈。”贝明娜招呼安安一起出门,安安漂亮的眼睛还有些肿,不过此刻的安安笑眯了眼,大大的眼睛都变成一条缝,酒窝大大的深深地,穿上粉嫩的公主裙,整个人都变得甜糯起来,哪里有昨天晚上小可怜的样子。
安安迈着小步子跑向贝明娜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恩!好!”
“妈妈,我也想去!”小小站在原地委委屈屈的看着贝明娜和安安,小童音奶声奶气的。
“医院你也想去?”贝明娜挑了挑眉,医院对小小来说绝对不是个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听贝明娜说去医院,小小就背着手在原地有些犹豫,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贝明娜不忍心逗弄小小,就抛了个糖果,“今天舅舅带你去游乐园,跟舅舅说,就说妈妈说的。”
小小一听说要去游乐园,立马放弃了去医院的念头,转身就跑进李俊生的房间,大嗓门喊的整个小区都能听见,“舅舅!快起床!”
贝明娜忍不住笑了笑,牵着安安的手扬声对小小说,“我和小姐姐要走了,你不跟妈妈还有小姐姐说拜拜吗?”
“妈妈拜拜,小姐姐拜拜!我会想你们的!”小小爬在墙边露出一双眼睛,说完就又跑了。
“小小拜拜。”
“弟弟再见。”
贝明娜牵着安安的说往车库走,安安的一句话让贝明娜愣了愣,稚嫩的童声里满是羡慕,“为什么小小的妈妈可以一直陪着小小。”
贝明娜摸了摸安安的脸,把安安抱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撑在车门笑着对安安说,“安安的妈妈也一直陪着安安啊,只是安安妈妈现在病了,需要治病。”
“妈妈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安安歪头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贝明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派天真。
贝明娜顿了顿,说,“等安安长大了妈妈的病就能好了。”
小时候,贝明娜的爷爷生病的时候,贝明娜问爸爸妈妈,爷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爸爸妈妈说,等小明娜长大了爷爷的病就能好。那个时候贝明娜信以为真,每天都期盼着长大,可是贝明娜还没来得及长大爷爷就去世了,小时候的贝明娜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骗人,等贝明娜长大的时候终于明白,在注定不美满的故事里,有希望的迎来结束,比无望的等待要幸福的多。
“那安安要快点长大。”安安坚定的和曾经的贝明娜说着一样的话。
贝明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好。”
贝明娜找了半天才找到车位,等好不容易到二医院大门的时候林子宣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神色里却没有半分不耐。
“林叔叔!”安安一看到林子宣就挣开了贝明娜得手扑向林子宣。
林子宣对安安似乎从来不吝啬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在林子宣的脸上很难看到,他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笑着抱着冲进怀里的小身体,一手把安安托起来,一手理着安安跑乱的头发,“今天的安安像个小公主,妈妈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笑的眉眼弯弯的林子宣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么暖心的表情居然也会出现在林子宣身上,这个视觉冲击要比昨天的电话来的更大。
贝明娜心里有些触动,但走到林子宣身边的时候任然板着脸说,“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
这样温暖的林子宣,贝明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与众不同的林子宣,让贝明娜忍不住的想,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