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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狗儿正一个人对付那匹灰不溜秋的马,口中咕哝着:
“灰儿,你可不能灰心,一定要带我找到雪玉。”
看到我安然无恙归来,狗儿高兴的唤道:“公主——”
然后又“驾,驾”两声骑马赶到我的身边,虽然骑得不稳,倒也没有再摔下来,见他用力抱紧马头,身子伏在上面,十分滑稽,我与咄苾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到王庭,丽君拉我谈话,含笑问道:
“纤儿姐姐觉得颉王此人如何?”
“人很随和,不错,只是——”我无心答道,想起前几日他的无礼之举,我心头一颤,不再说话,抬头一看,看到丽君唇角的笑意,猛然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你问我作甚?”
丽君挽了我的手,言道:
“昨日我就看出,颉王对你颇有些意思,自从颉王妃去世后,已经五六年了,都未见他再与其他女子有过三言两语,可汗之前让我留意挑选一名中意的女子给颉王做妃……”
“丽君,你别说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现在也没心思谈论这些,更何况,我不是已经嫁过人了么?”我打断丽君的话,定定看住她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些端倪来。
丽君一怔,面色有些苍白,问道:“纤儿姐姐是想起什么来了么?”
“没有,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不敢贸然答应你,丽君,我的心很乱,如果我以前真的嫁过人,那我的丈夫在哪里?我又何如能再次嫁人?”我的声音有些激动,心里杂乱无章,莫名的就想发火,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脑中闪现出咄苾那双含满深情的眼睛,只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与他,也不过是见过两面而已,可是记忆深处,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或者说不止一双,而是许许多多,或爱或恨,或怨或哀,但却是那样的模糊,令我无法分辩是现实还是梦境。
丽君面色微缓,怜惜道:
“纤儿姐姐,你确实嫁过人,只是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你又害了一场大病,所以才会不记得。”
丽君的眼神有一丝迟疑,她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心中隐约有种感觉,事情绝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我明白她是希望我能有个幸福的归宿,只是到底是什么事,让她隐瞒我这样深呢?
见我面色犹疑不定,丽君无奈苦叹一声,又道:
“突厥不比中原,女子几嫁的比比皆是,没有贞洁之说。即便是我,贵为王后,也已是三嫁之妇了。先是大汗的父亲启民可汗,然后是大汗的兄长始毕可汗,现在又嫁于处罗可汗。
初来草原时,我也极为不适应这种子娶庶母,弟娶兄嫂的规矩,但入乡随俗,身为女子,虽贵为公主,我也有自己的无奈之处。
从前是为保得大隋边境的安宁,不得不牺牲一己之身,如今大隋已亡,我连一个赖以支撑的信念都没了,今后的路,还不知该如何走。除了依附于这个王后之位,我又能如何?”
原来丽君的身世也是这般凄苦,只可惜她至今未育子女,否则也好有个依靠。
“丽君——”见丽君潸然落泪,我与她拥抱在一起,之前所存的戒心,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两颗凄苦的心越靠越近,虽然我不记得从前的丽君,但我断定,我们从前一定是一对好姐妹。
几个月后。
草原的夏日也有凉爽的风,我与狗儿的骑术均已十分熟练,灰儿也在狗儿的调理下,也更加健壮起来。
我与狗儿在大草原飞奔,每次都能跑得更远,咄苾无事时总会带我们一起遍览草原风光,只可惜再好的景致,日日看,也没了兴趣,于是我提出要到山的另一边去看看。
这一日,我们早早备好了干粮,与咄苾一起打马而去,最近一段时间来,只要我与咄苾在一起,狗儿总是躲在十丈开外,只远远瞧着,并不靠近,不知是不是得了丽君的吩咐,还是他也如丽君所想,希望我能成为颉王妃,所以故意给我们留下独处的时间。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待我们终于来到山坡下时,天气已有些阴沉了。
这座山并不高,只能算是一个土坡,但山上景色十分绮丽,树木葱郁,遍地野花,我兴致勃勃,想上山瞧瞧,咄苾看看天,微有难色,却又不忍坏了我的兴致,于是道:
“好吧,咱们就上去走走,片刻就下来,这天气恐怕晚上要下雨,你大病初愈,禁不起雨淋,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王庭。”
于是把马儿放在山坡下,狗儿看着,我与咄苾徒步上山。
沿途景致十分清幽,在这人烟稀少,荒芜的大草原,这样的地方委实不多,地上的野花,树上的野果,仿佛一个天然的花园,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只是杂草甚多,咄苾在前开道,我尾随其后。
走了一会儿,我累得大喘粗气,但兴致却未减半分,咄苾含了一丝轻嘲,揶揄道:
“怎么?走不动了?你不是一心想做草原儿女么?到底是你们汉人的身子单薄,跟我们突厥的女子没法比。”
听他言语之中,对汉人的轻蔑,我心内不悦,硬撑着再走几步,反击道:
“汉人怎么了?你们身子再怎样健壮,也不过是徒有蛮力,否则打了这么多年,也未见你们的铁骑踏进中原啊!”
话已脱口而出,心里有些后悔,咄苾并无恶意,我的话有些重了。
咄苾脸色沉了一沉,却仍旧和声缓气言道:
“怎么扯到征战上去了,那不是你这个女子该管的事!我不过是想叫你快些,马上就到山坡之顶了,咱们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照你这个速度,天黑之前最多上得山顶。”
我抬头望了望山顶,看起来没多高的山,爬起来却没完没了了,腿肚子已经酸软,浑身香汗淋漓,再美的景致,我也没兴趣了,索性堵气停下脚步,扭头忿忿道:
“走不动了。”
言毕,我靠着一颗树坐下,准备歇一会儿便下山回去,这山,还是留待以后再爬吧。
咄苾没好气的摇头笑道:“一会儿逞强,一会儿又堵气,跟个孩子似的,你们汉人有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汉女难养!”
“咦,你的汉语不错嘛,连这都知道,早就听闻颉王最是仰慕中原文化,在中原生活多年,在突厥王庭也有专门的汉语老师,却没想到这么仰慕中原的人居然会瞧不起汉人,实是自相矛盾啊!”我含着一丝讽意反唇相讥,心中颇为得意。
咄苾哈哈笑道:“你啊,伶牙俐齿,明明都是做过祖母的人了,现在失去记忆,居然还如十几岁的丫头一般。”
什么?祖母?我惊诧的瞪着咄苾,急问道:
“你说什么?!”
咄苾大约自知失言,面色大变,急忙噤声,言道:
“没,没说什么,我,我是想说你青春不老,永远年轻,即使以后做了祖母,也是一样的美丽。”
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着因撒了谎而有些不安的咄苾,看来他也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可是由于某种原因,他们统统守口如瓶,不告诉我。
正欲向他问些我昏迷以前的事,忽觉腿上一凉,继而是猛然一痛,还伴随着一股麻意,我顿时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再回头,一条花花绿绿的蛇瞬间钻进草丛中不见了,我连吓带痛,眼前一片晕眩。
“你被蛇咬了!”
咄苾惊得面色一变,赶快过来扶住摇摇欲倒的我,我在昏迷之前,感觉自己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静谧的树林里,更是暗得分不清东西。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咄苾,他的脸色有点白,见我醒来,勉强笑了笑,言道:
“无碍了,我已把蛇毒吸了出来,只是普通的蛇,不是剧毒,你回去休养一阵就好了。”
我感激的看一眼咄苾,又低头看一看右腿,裤子与裙子已全部卷了起来,裸露出膝盖以下的一段雪白的小腿,上面有两个红红的小洞,看得我心内猛然一悚,想必是蛇咬之处。
见咄苾的双眼也盯着我的小腿,我紧张的慌忙用裙子盖起来,脸上有一丝燥热,尴尬的转过头。
“咱们快回去吧,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