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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他站在时光深处29

    温景然的这句“好巧”, 应如约一时竟找不到词去接。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看他倾身越过她,拎起箱盖上的两副钓鱼竿,转身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大概是没听见她跟上来的脚步声, 又转回来看了她一眼, 微眯起眼, 问她:“不想见到我?”

    是是是!

    如约心底的呐喊声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

    可面上,她仍旧是那副没多少起伏的表情,摇摇头:“岂敢。”

    两个字,却怨气冲天。

    自那晚温景然对她剖白心迹说要在她心里占位后, 如约就一直没能给温景然寻个合适的定位。

    她不能欺骗自己说温景然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她对温景然动过心思, 也做过坏事,险些强了他也是事实……

    所以她一回到s市, 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他, 就是怕他某一天翻出这笔烂账,她会羞窘得无地自容。

    但也不能违心地就接受他。

    她心里的障碍犹如高山深水, 想翻越山头难上加难, 想潜入水底困难重重。

    本就庸人自扰, 又何必再拖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她这会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有的公司会严禁办公室恋情。

    往公里说,温景然是s大附属医院的招牌外科医生, 每年冲着他来看诊求医的人数不胜数。

    她不止是他的同事, 还要和他在手术室里搭档做手术。

    应如约几乎不敢想, 拒绝他后在医院要怎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

    往私里说, 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他是个重情的人,对应老爷子的孝敬都快赶上她了……

    应如约哪来那么大脸能把他的来访拒之门外?

    她设置的这些障碍对于温景然而言就像是挠痒的玩具,丝毫没有一点难度可言。

    所以除了尽量躲着他,她还能怎么办?

    应如约鼓着脸,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迈进屋。

    应老爷子正从银色的铁桶里捞出一条鱼,鱼身滑溜,抓了好几次都被奋力挣扎的黑鱼挣脱。

    偏偏老爷子跟条鱼也较真,追了小半个客厅才算把黑鱼牢牢地握在了双手的掌心里。

    如约进屋时,就看见一条湿漉漉的水迹从玄关的铁桶旁一路延伸到餐厅里。

    她换了鞋,从温景然手里抢回那袋水果拎进厨房,正好听见老爷子在问华姨:“我前两天买的酸菜还在不在?在的话今晚让景然做碗酸菜鱼尝尝。”

    华姨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许是没找到,满眼遗憾:“应该是吃完了,不过等处理好鱼还要一段时间,我现在去超市买吧。”

    话落,手脚麻利地解了围裙递给刚进来的如约,匆匆地就出门了。

    如约站在原地,宛如石化了的雕像,欲哭无泪——把围裙抛给她,这是要她打下手的节奏啊……

    老爷子打定主意只动嘴,出去接手了温景然提在手里的渔具就上楼去了。

    应如约转身,在一片暖色的灯光里,垂头丧气地招呼他:“来吧,温医生。”

    温景然有些想笑,又怕招她恼,手指虚握成拳放在唇边遮掩住笑意,边走边挽起袖子迈进厨房。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站在她面前,弯下腰,示意她把围裙替他穿上。

    如约当做看不懂一样,把手里的围裙挂在他的手弯,转身去洗鱼。

    家里有华姨,应奶奶去世后,最心疼如约的就是她。平日里有什么家务也从来不让如约做,厨房也很少让她打下手帮忙。

    所以面对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时,应如约拧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在为难,身旁有一只手越过她径直抓握着鱼头捞起鱼来放在砧板上。

    温景然已经系好了围裙,长身玉立地站在流里台前,从刀具里挑了把衬手的横刀,几下拍晕了还在挣扎的黑鱼。

    常年握着手术刀等精密的器械,温景然的手部力量强悍,握着刀在鱼身上比划了一下,从鱼底部尾鳍处划开刀口,笔直地将刀口一路切至鱼嘴的下方。

    如约虽然看不到刀口的深度,可目测稳稳移动的刀身也能估摸到温景然下的刀深浅一致。

    砧板上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色血迹。

    温景然回头,看了眼出神的应如约,提醒:“我要处理内脏了。”

    如约眨了下眼,反而问他:“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温景然没顺着她的话回答,修长的手指从鱼身被切开的刀口里探进去,“再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也需要被小心呵护。”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在灯光下深深浅浅,像泛着涟漪的水光。

    应如约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去清洗她的那袋水果。

    什么再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也要被小心呵护……

    她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应如约有情绪时,表情都是写在脸上的,哪怕她极力掩藏,那眼角眉梢都会透出不少信号。

    比如现在,她微微抿起的唇角下耷,满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偏偏那眉眼之间又藏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愠色。

    转过身后,藏在发间的耳朵又透出一丝粉来,她自己却不自知。

    温景然勾起唇角,耐心十足地刮清鱼鳞。

    等应如约听到安静了一会的厨房里想起水流冲洗的声音转头去看时,温景然正拎着鱼头在冲洗已经去了鱼鳞的黑鱼。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背对着她的人语气不浅不淡地说道:“这条鱼鱼刺少,你要是还不爱吃,我不介意帮你剔鱼刺。”

    话不过三句就撩。

    应如约翻了个白眼,把冲洗过一遍的芒果横切成块装进盘子里,正吮着芒果中间那片果核,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挺拔的身材遮挡住了大半的灯光。

    他低头看着她,懒散的语气里有颇为慎重的认真:“我有假期可以陪你过柴米油盐的日子,也有和你一样的情怀去敬畏你的事业,你还是觉得我不适合你?”

    他突如其来的剖白惊得如约差点咬断那片芒果核。

    她转身,有些惊慌地四下看了眼,总觉得在楼上的应老爷子不知何时就会下来,去买酸菜的华姨会突然出现。

    她捏着那片芒果核,想斥他不注意场合,可她在温景然的面前除了高中毕业那次硬气些,从来都是气弱的。

    话到嘴边,那股戾气尽散,只能变成软绵绵的提醒:“这里不适合说这些。”

    温景然本就是逗弄她,知道她会紧张,会无措。

    这些话也许是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说给她听,可相比较此时能引得她心如鹿撞,便忍不住摁着她的尾巴去勾她的下巴。

    看她一头乱,忍不住心生柔软。

    他的目光落到她又吮在嘴里的那片芒果核。

    她的唇色一向鲜明,即使不涂口红,也显得唇红齿白,格外诱人。

    他不禁想起大半个月前,她来s大附属医院面试那天,她旋着口红往唇上润色。那唇色润泽如含苞待放的玫瑰,隐约都能嗅到她唇上淡淡的香味。

    那种芬芳的,犹如夏夜绽放的花朵香味。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的一滚,一丛压抑许久的渴望从他的内心深处涌起。

    她的唇形完美,微微弯曲的弧度柔软,唇珠圆润饱满。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低下头,眸色幽沉地凝视着她的嘴唇,哑声问:“芒果甜不甜?”

    应如约没察觉他的异状,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甜”字,正低头寻了切好的那盘芒果要递给他,眼前一暗。

    他俯下身来,唇齿落在她吮在嘴里的芒果核上,轻轻咬走了一口。

    那么近的距离,近到他再往前移一些就能碰上她的嘴唇。可是他并没有再进一步,仿佛真的只是想尝一口芒果,眼神在她惊愕的面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退开。

    前后几秒,快得就像是应如约的一场错觉。

    应如约再也没有心情吮干这片芒果核了,她手指发凉,几乎是飞快地把芒果核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连一句搪塞粉饰的借口也忘了说,转身快步走出了厨房。

    温景然站在原地,忽的,仰头叹了口气。

    微带着湿意的手指覆上眼睛,他平息了几秒,才重新拿起刀,开始片鱼。

    应如约这一躲,直躲到楼下开饭。

    应老爷子知道如约把温景然一个人晾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时,竖着眉冷言训斥了她一句“不懂事”。

    应如约有苦难言,抿着唇往嘴里拨了几粒米饭。

    温景然刚招惹了她,这会也不好太放肆,规规矩矩地还没吃上几口饭,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微沉了沉。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有台急诊手术,需要他马上赶回医院。

    温景然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刚把人招惹了,还没安抚好。现在又要回医院做急诊手术,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他神色阴郁,就连应老爷子也察觉了。

    老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景然看了如约一眼:“医院收了个急诊病人,魏和刚进手术室,外科没有人手了。”

    老爷子沉吟片刻:“命可耽搁不得,陪我老爷子吃饭什么时候都行,你赶紧回医院吧。如约,去送送景然。”

    突然被点名,应如约愣了一下,倒比温景然还要先站起来。

    她拉开椅子,先他一步去玄关换了鞋,送他出门。

    走出院子送到了车旁,如约站在他的车前,看他拉开车门时,路虎车灯亮起,笔直的两束光压着地面,在已彻底暗下去的天色里亮如白昼。

    温景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本以打开的车门被他反手关回去。

    他几步走回她的面前,那双幽暗的眼里亮着一簇光,犹如暗夜灯火,正紧紧地锁住她。

    应如约被他的气场压迫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装出来的平静无波也彻底瓦解。她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突然折回来是想做什么。

    “我猜不准你的心思。”温景然轻笑了声,他一笑,周身的压迫感尽散。

    他的眉眼在这夜色里也柔和得像是今晚的月色,带着点点暖意。

    “就算生气了……”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压得低且沉,好像知道这样的声音对于如约而言,是她无法抵抗的。

    他说:“就算生气了,也要给我个机会哄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