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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寒芜走向自己从未踏足过的书房,到了门口,却是忍不住的幽幽叹口气。原本是以为自己一直要在那个偏远角落里自生自灭的,没想到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她抬头看看紧闭的书房门,伸手想要敲却眉心一皱,迟迟下不去手。
“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屋内突然想起段玉威严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段寒芜身子一颤,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书房和外面奢华的玉石翡翠装饰之地完全是不同的,这里到处都带着一股笔墨香味儿,掺杂着其他香气混合在一起,倒是说不出的舒适怡人,这里和将军府风格颇为格格不入,更不用说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了。段寒芜走进来,先是到处扫了一圈,这才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骠骑大将军段玉对视上。
“寒芜拜见爹爹。”规矩还是要有的,哪怕自己再怎么不熟悉这个男人。
段玉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冲段寒芜招招手,“寒芜啊,何必与爹这般生分,过来过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目光却是在她手里的拐杖上。
段寒芜闻言,咬咬唇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倒是很听话的朝段玉走过去,狐疑的盯着面前和自己根本不相识的父亲。出于危险,段寒芜始终都不敢放下戒备,生怕面前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
“哈哈哈哈、看你,我是爹爹,怎可会害你?”段玉瞧段寒芜戒备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的一笑,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晚春梅惊慌失措抱着被子,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看,那份戒备和面前的少女当真是极其相似,那样美玉似的女子如今却是香消玉殒,不复存在了。而面前好不容易知晓了的女儿,竟然先天不足。段玉叹了口气,若是当时自己名利心不那般重,春梅也不会落到那样下场。现在想想,对春梅满满都是愧疚,这个女儿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吧?想到这里,段玉伸手拽过段寒芜,慈爱的开口道,“这些年,到底还是委屈你了啊、”
段寒芜一愣,不解的眨巴眼睛,没说话。
“寒芜啊,爹知道你一直在埋怨爹,这些年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就是知道了也不闻不问。”段玉含笑的看着段寒芜,“确实是啊,爹愧对了你,也愧对了你娘,现在看到你啊,这心里倒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总是希望你能过的更好。”
呵、、原来是这样。
“爹说这些话是何意?”段寒芜骤然语气冷淡下来,眸子也闪着嘲弄的光芒,“难道说,知道寒芜要进宫了,也要忙着拉拢寒芜不成?如果是这样爹你大可放心,寒芜入宫定然不会做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段寒芜许是内心积压了种种,一时间竟然发泄出来,尤其是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姐姐竟然也为自己的私心算计她,便是更加的心寒。
段玉看到段寒芜近乎于疯狂的眼神,不由的抿着嘴角。这孩子,一直都在这般过活吗?
“难道被寒芜说中了?爹你也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吧?”段寒芜勾唇一笑。
果然是对的,她段寒芜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形影单只,没有任何人怜惜和陪伴。
“寒芜啊。”等了许久,段玉终于是缓缓吐了口气,半天才开口道,“你是我段玉的女儿,是这将军府的二小姐,这是毋庸置疑的。”此话一出,段玉刀刻般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厉,带着阵阵肃杀,仿佛依稀可见当年在战场杀敌的时候,身姿矫健,英勇无双。他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瞬间变回了方才和段寒芜含笑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段寒芜愣愣的站在那里,为什么心底划过一阵阵的暖流,她诧异的张着唇,不知道如何去反应。刚才段玉的一句话,完全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不是吗?
“爹、、、”段寒芜半晌才反应过来,呆愣愣的。
“哈哈哈、寒芜,现下你只要好好等着后天入宫便足够了。”段玉安抚的说道,突然眼尖的看到段寒芜发丝间露出的胎记,苦笑一声,“罢了,出去吧,爹要忙政务了。”
段寒芜点点头,这才旋身拄着拐杖走出去。
段玉盯着段寒芜踉踉跄跄的身影,眉宇之间带着愁丝,“春梅,这孩子当真是苦。”
段寒芜从书房刚回来,很远就看到段暖阳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庭院里,拄着下巴满面忧愁的盯着不远处的海棠花。美人托腮望海棠,光是想象一下这个美景,便是令人心醉。但是段寒芜却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的意思,只是不悦的看了段暖阳一眼,拄着拐杖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寒芜!”段暖阳终于是回过神来,担忧的目光显露无疑,她无措的搓着自己的裙摆,怯怯的开口道,“和爹爹谈话,爹爹他可有为难与你?”
段寒芜身影一顿,头都没回,“没有。很晚了,姐姐还是先回去的好,免得再受了凉。”说着她就准备朝屋子走。
“寒芜,你可是在怪姐姐的自私!”段暖阳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从未有过大声的她突然叫喊了一句,带着不甘心和委屈。
果然,这一句成功的让企图拄拐走的段寒芜停下,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段暖阳,突然笑了,“姐姐这是何出此言?”
段暖阳站起身子,不死心的走过去拉住段寒芜手,感觉到段寒芜的闪躲她红了眸子,凄厉的说道,“你如此聪明,怎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因为一己之私让你和念礼分开,反倒是让你进了那豺狼虎豹之地。我都知道的,寒芜。”
“怎么会?姐姐如何会这样做呢?”段寒芜始终是保持着面带笑意,盯着段暖阳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姐姐待寒芜从小就是极好的,这份情谊寒芜此生难忘。和风念礼就算是缘分已尽,姐姐无须再自责,倒是要风风光光的嫁给柳公子才好。”
段暖阳咬着唇瓣,泪花点点,手上的力气加大,“段寒芜!为何你明明责怪我,生我气,却还是不肯说一句埋怨的话呢?你要我就这样自责吗?”
“因为是你啊、、、”不知过了多久,段寒芜才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带着失落和悲伤,她盯着段暖阳的眸子不再那般光彩熠熠,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冷淡的开口,“因为是你,我才说不出责怪的话。因为是从小到大都在护着我的姐姐,所以我哪怕被出卖了都说不出一句怨言。为什么偏偏是你?我的好姐姐?这个时候,是需要我来报恩了吗?所以才和夫人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来让我感化,像是一个傻瓜一般的跳出来替你分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段暖阳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美人哭泣看起来也是楚楚可怜。她紧紧抓住段寒芜的袖子,“寒芜,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愿这样做的,也舍不得让你去那样的地方,更不想拆散你和念礼。”
“但你确实那样做了,不是吗?”段寒芜冷冰冰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颇为自嘲的语气继续道,“我原本以为,除了去世的娘,便没有了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你的出现让我有了点点希望。而现在,你却要亲手把这个希望给掐碎。段暖阳,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呢?为什么一定要点破这件事呢?就不能让你这个完美姐姐一直保留到最后吗?何必要这番苦苦相逼?”段寒芜最后几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忍不住轻轻的笑出了声音,“我果然还是自己呢!”
段暖阳已经是泣不成声,“寒芜,寒芜,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
“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段寒芜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离出来,“若是报恩,我这一次便是还了你所有的恩情,从今以后,你我便淡如水吧。”她说完这句话,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过身,一股清风吹过来,带着阵阵海棠花的香味,段寒芜满足的嗅了嗅,还是海棠花的味道舒适,让自己没有了想哭的冲动。她拄着拐杖,一小步一小步的朝自己屋子走过去。
从今以后,当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段暖阳脸颊通红的看着段寒芜消失的方向,颓败的跪坐在地上,掩面啜泣着。似雨中的翠叶,如筛糠般的颤抖着。
书房。
“就是这个女人?”男子的话轻飘飘的响起,带着凉薄的寒意,倒是惊到了身边服侍着的丫鬟。丫鬟手心一抖,险些把刚沏好的茶水给撒了。男子只是略微扫了眼丫鬟,并未做声。
“是,公子,就是这个女人。”回报的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男子点头,修长的手指捏着手心的画卷,缓缓合上,动作绵柔优雅。随后他闭上眼,嘴角泛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笑意。“那好,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是。”下面人一拱手,转身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男子伸手端起丫鬟刚刚煮好的茶水,放在唇瓣边抿了一小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他低头看了看画卷上的名字,唇边笑意越来越深了。
段寒芜。
这个女人,自己和她当真是极其有缘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