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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金秋,雾气似乎比别的地方要厚重。那丝丝缕缕、如梦似幻的雾霭,如同一匹白练,将山村重重包裹其间。
“鱼姑娘,这里一共是三十五两八钱。抹去零头,还剩三十五两,是这个月的纯利润。你数数,收好了。”张哥递过一个棕褐色的钱袋给鱼鳞舞。
鱼鳞舞接到手里掂了掂重量,转手又掏出十五两递给张哥笑道:“不用数了,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吗?呐,这十两是周转的钱,你收起来,这五两是你的红利。”
“这……这太多了!你去街上打听下,像咱们‘细柳’这么大的铺子,那些人都是拿一两的。”张哥推辞不肯要。
鱼鳞舞将银子强行塞到张哥手中:“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再说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现在不需要那么多的钱,够用就行了。
等再过段时间,我想着要再琢磨件事情做,这以后我还得多仰仗你帮忙呢!”
张哥接了银子,看着她蠕动了下嘴唇,半晌才轻声道:“其实……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辛苦的。”
“你是想说我迟早要嫁人,所以不用这么拼命吗?我告诉你吧,先不说我这辈子会不会嫁,嫁不嫁的出去,即便是嫁出去,我也不能把自己像菟丝子一样绑在别人身上,那样不安全。”
鱼鳞舞苦笑:“再说了,就如今我这样的名声,谁还会娶我?娶我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为了别的?我胆小,不敢冒险。”
看她脸上微笑,眼睛里却是沉沉的苦涩,张哥犹豫了半天才道:“你不要这么想。其实看中你的人不少,尤其是……你放心吧,一定会嫁出去的,而且还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谢你吉言了。”鱼鳞舞一笑。
才收割的稻草还散发着清香,两人站在稻草堆前说话,全然不知草堆后有人在偷窥着他们,那眼睛里滚动着的是万般算计和邪恶心思。
时隔一年,鱼家今天又迎来了媒婆上门。
“啧啧,这模样可真是俊俏呢!鱼家婶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哦!”
千篇一律的恭维话就如同千篇一律的媒婆装束一样,让人的表情都麻木了。
“李媒婆请坐。”
鱼母伸手相请,又吩咐鱼鳞舞上茶,意图自然是让来相看的男方代表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以期留下最好的映像。
鱼鳞舞对于这一套早就烂熟于胸,煮水、洗杯、洗茶、沏茶……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人看得无比舒畅。再配上极好的山茶清香,整个客厅里氤氲着无数满意的眼神。
“我家三弟最爱品茶,对茶道颇有研究。鱼娘子这般手艺,正好与我家三弟情投意合,做一对风清露白的神仙眷属啦!”
负责前来相看的方家大嫂笑着道,顺便点出了男方的爱好。鱼家大嫂慧娘感激地冲着她微微点头。
这门亲事是慧娘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虽然男方只是个庶子,而且也不大爱管俗务,但是人真的很不错。不说长相,单说他的性子柔和,凭这一点慧娘就敢保证,自家小姑嫁过去后定能过的舒心。
而且方家大嫂子恰好是她的远房亲戚,为人最是爽快利落的,有她关照,慧娘想小姑不会吃什么苦头。
鱼母鱼父对这门亲事也是很满意。他们又不求什么高门富户,争什么钱财的,只要自己闺女嫁得好,夫婿对女儿怜惜疼爱也就满足了。
“既然都看的满意了,我瞧就不如开始走下定的程序吧?”李媒婆双手一拍,笑呵呵地提议。
“好,今儿咱们就下定,算是正式上门提亲了。等我回家去跟大人们商量后,择个日子,再叫我家三弟亲自上门下聘如何?”方大嫂笑呵呵地道,言语利落。
“这个自然是极好的。方大嫂受累了。”鱼母分外满意,不单是对这门亲事,更是对爽利的方大嫂。
鱼母自然也是抱着跟大儿媳慧娘一样的心思,想着方大嫂跟自家也算是亲戚,有她照顾,自家女儿不会吃亏。这就是俗话说的,朝中有人好做官。
鱼母越想越满意,眼睛向站在门外的大儿子鱼渊飘去,鱼渊立刻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要留新亲吃饭了。顿时满脸笑的像向日葵般灿烂,乐颠颠地袖了钱去村头杀猪的屠户家买肉。
不提防一开院门,迎头撞上隔壁的王婶子。
鱼渊立即皱了眉头,像赶苍蝇一样地抬手就往外推,一边嫌恶地问:“您老躲在院子门外鬼鬼祟祟的,又是想干什么呢?”
王婶双手叉腰,横眉竖眼:“你说谁鬼鬼祟祟呢?谁鬼鬼祟祟了?”
鱼渊瞅她:“你说呢?偷偷躲在别人家的院门前听壁角,这还不是鬼鬼祟祟难道是光明正大啊?”
“我就是光明正大,怎么了?”王婶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你敢咬我啊’的模样。
鱼渊懒得理她,捏紧了自己袖子里的钱不耐烦地说:“我管你光明正大还是鬼鬼祟祟,麻烦您老让让,我家今天有贵客,我还要赶着去村头买肉呢!”
“唷,贵客?我王婶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什么叫贵客!且让我去瞧瞧贵客长什么样,是不是比咱多了个鼻子眼。”一边说一边伸手推鱼渊,迈步就想要进去。
鱼渊深知这个女人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家好的,这要真放她进去了,回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今天是他家妹子的大喜日子,他要是让这么个苍蝇去恶心人,回头他爹娘还不得把他给活撕了啊?就是他家娘子,回房后都该掐他了。
“我家那蓬荜门户可当不起您老踏足,您还是回去歇歇吧!”鱼渊借着股巧劲把她一推,顺手就要关上院门。
王婶却“噗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就扯开嗓子嚎起来。
“不得了啊!鱼家欺负人了啊!鱼家大郎看他家邻居男人不在家就欺负一个孤身女人了啊……大家都来给我评评这个理啊!”
鱼渊冷不防被她这般无赖弄的一时怔住了,这时候已经吸引了许多人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热闹。王婶一看人多了,更是拍手打掌地指着鱼渊乱骂。
“都吵嚷什么呢?”院门忽地打开,鱼父一脸莫名地站在门槛内望着外面乱哄哄的人群问。
“大郎,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去买肉?”鱼父皱着眉问儿子。
忽觉自己的裤脚被人拉扯,低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婶子,你这又是唱哪出啊?”
“我今儿要进你家是有事的,可是你家大郎好不懂规矩,竟然将我拒之门外还推倒在地。鱼老头你得给我个说法…哎呦…摔疼我了,你得赔我汤药还有误工钱。”王婶煞有介事地道,引得周围人放声大笑。
“王婶子,就你那每天睡到太阳照到床沿子,你能做什么工?还误工钱呢!别不是看人家鱼大郎老实,想讹诈人吧!”
王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笑话她的人鼻子破口大骂:“放你姥娘的狗屁!你又不是我家老鼠,又不曾钻在老娘的床底下,从哪里看到老娘每天睡到太阳照到床沿子?
老娘的活计都是在屋子里做的细致活,都是我家男人从住在街上的那些大户人家里接来的活,哪里是能给你这种人看的?你当老娘跟你个土疙瘩一样,整天土里刨食呢!”
王婶太过蛮横,周围的人不想跟她个女人一般见识,便都不理她。王婶骂的上了瘾,一时竟停不下来了,只骂的口水四溅,越发得意洋洋。
众人只看着她的嘴皮子不停地掀动开合,一时间都有点傻了。鱼父实在受不了,急忙打断她的肆意大骂。
“我说王婶子,你倒底想干嘛?我家门口可不是你骂人的地方,你要是嘴巴痒想练嘴皮子还请别处去。”
鱼父看着她满心里不痛快。这么大好的日子,偏遇着这个丧门星,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