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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拢兵马,清点战果,还要重新安排壶关城的布防,等令狐况回到郡城时,天色已经擦黑。谁料刚刚踏入太守府,一人就迎了上来。
“壶关大捷,令狐都尉可居首功!”梁峰笑着走上前来。
“梁掾谬赞!此番多亏梁掾运筹帷幄,方能取胜!”令狐况兴奋的满脸通红,却也没忘记这次大胜的缘由所在。
面前之人虽然病弱不堪,但是果敢异于常人,那个城中设伏的点子更是让人惊艳!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会紧闭城门,拒敌城外,哪能像这样全歼敌军?这可是四百步卒对三百精骑啊,只死伤几十人,已经是大胜中的大胜了!
“令狐都尉过谦了。若没有都尉率兵出城迎战,又哪来如此大胜?”梁峰笑笑,并不居功,邀请令狐况进了正堂。
有这样的作态,令狐况哪还不知,这是对方要推功于自己。从一个朝不保夕的阶下囚,变做军功赫赫,力挽狂澜的功臣,已经不是知遇之恩可以形容的了。令狐一脉虽然也是并州大族,但是此代只有他家叔父有个杂牌将军的官衔,并无其他显官。若是能借此机会拨个头筹,莫说对他,就连族中都能大受裨益!这样的恩情,又岂是几句轻飘飘的谢辞可以报偿的?
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令狐况在正堂之中坐定,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此次上党之乱,可算平息,不知梁掾之后如何打算?”
梁峰面上笑容稍敛:“只要东赢公一日不回,大乱就一日未平。因此首当其冲,还是要重开粮道,迎回东赢公大军。”
重开粮道,恢复后军,告知东赢公白陉之危已解,方能让大军速速回返。
令狐况深有同感,立刻答道:“此事刻不容缓!末将这就去办!”
“除此之外,还要重整壶关。此次大乱,泥沙俱下。当分辨诸将,选贤任能。愈是危机时刻,就愈要保证军中安定,方能齐心协力,共抗大敌。”
这话,简直说到了令狐况心坎上。何止是军中,地方有贤能为官也至关重要。之前江太守在任时,不是清谈作乐,就是迎逢上官,才会让严籍那贼子夺了郡城。换成严籍,更是滥杀官吏,养虎为患。这样的愚蠢之辈,方才是上党大乱的根由。反观眼前这人,只是三日便解了上党之危,不论安民还是平乱都手到擒来,若是能留在上党,岂不是好事一件?
不过这事,并不是他能决断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令狐况抱拳行礼道:“梁掾所言正是,末将定会好好治军,静待东赢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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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陉之围解了!”大帐之中,司马腾豁然起身,来到信使面前,“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司马腾过的极不痛快。兄长竟然停都未停,便跑回了封地。自己好不容易和王浚会师,共讨邺城。谁料刚刚击败司马颖派出的北中郎将王斌,又被王淬袭扰后路。这王淬也不是什么良将,司马腾本想一举歼灭对方兵马,再攻邺城。谁料大军的粮道突然断了。
这一下,可吓的司马腾大惊失色。粮道自上党而来,乃是自己的大后方,一路上更是没有其他敌人,怎么会被截断粮道呢?仔细打探过后,司马腾险些气得吐血。原来白陉竟然失守,被锁了通路!
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异变!
又惊又怒,也顾不得什么讨伐逆臣了,司马腾立刻率军回返。不能走白陉,还有太行陉和轵关陉,不过若是白陉失守,上党怕是生出了祸乱,也不知这两条陉道还能不能通行。若是有人埋伏在两陉之外,再出个长平之战也未可知。
可是绕道黄河,从其他地方返回并州,也不是什么良策。没了粮道,大军只能就近纳粮,虽然时值秋收,但是这两年洛阳附近一直战乱,良田荒芜,百姓离散,根本没什么粮食可收。这样饥寒交迫的跋涉回去,照样危机重重。
左右都是麻烦,司马腾又着实不是什么善断之人。大军虽然一路回撤,但是他始终未曾定下决心。每天都焦心无比,就连嘴上都生出了不少口疮,只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并州算了。
正在此时,突然传回白陉解围的消息,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那信使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赶忙把所知之事一一禀明。听说上党乃是成都王派人夺取,还从匈奴借兵,他恨不得生吞了司马颖那个蠢货!而听说解了上党之危的,竟然是那个自己并不放在眼里的梁丰,他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思索片刻,司马腾终于道:“派一支前锋沿着白陉返回,仔细打探上党情形。若是安然无恙,大军立刻返回并州!”
不能再耽搁了。大兄已经失了洛阳,若是他再失却并州,这次出兵可就亏了老本。邺城那边,就交给王浚吧。反正王浚跟司马颖有仇,又借了鲜卑强兵,攻不下邺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只要邺城城破,一切就有转圜余地。挟天子以令诸侯?哼,他倒要看看,司马颖那个蠢货能占据天子到几时!
有了主帅命令,大军立刻拔营,向着白陉方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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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绕过了滏口陉,进入并州腹地。为首乃是一个身材魁梧,两鬓花白的武夫。虽然衣着简素,又上了年纪,但是此人身上,有一种让人为之侧目的威风之气。就像年迈的猛虎,哪怕齿松爪钝,也让人分毫不敢轻视。
此人,姓刘名渊,字元海,从邺城而来。在几日之前,他还是成都王麾下冠军将军。然而此刻,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封号,“北单于”。
半月之前,司马腾和王浚会师,率兵来袭。因为畏惧两人的大军,司马颖派人抢夺上党,引并州大军回防。这个计策十分有效,司马腾立刻撤兵,回转并州。但是对于另一支队伍,就没什么用处了。
王浚麾下的鲜卑骑兵悍勇无双,击溃了北中郎将王斌,又打得刚刚获得荡阴大捷的石超狼狈逃窜,邺城人人皆危。见此情形,刘渊立刻站了出来,向司马颖许诺,自己可以统领匈奴五部,从上党出兵,解邺城之危。
若是放在平时,司马颖可能还有会有些疑虑。但是此刻,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王浚能用鲜卑,他又为何不能用匈奴?!刘渊在他帐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可比其他人要可靠多了。再加上严籍成功夺关的消息,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司马颖立刻答应了刘渊的请求。封他为北单于,命他前往并州,统领匈奴大军,来邺城解围。
接了成都王的命令,刘渊自然可以带着儿子刘聪和数名部将,返回并州。
然而此刻,他正勒马停在道边,看着远方的城池,似有沉思。
片刻之后,三骑飞驰而来。一个身长八尺,猿臂蜂腰的男子一马当先,大声道:“阿父,壶关有变!城下立起了京观,皆是人头,足有百余!”
骑在马上的中年男子神色淡然:“果不其然。”
通过滏口陉之时,他便发现了关隘情形不对。守备森严,岗哨林立,绝不似平日景象。因此他甚至都没去叫关,而是带着一队人马绕了两三天的原路,才进入了并州。并未前往郡城,他先派儿子前去壶关打探消息。
一探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壶关生变,业已失守。几日之前,传来的信报还说严籍夺下了潞城,怎么几天之后,就风云变色?更有那百余人头的京观。难不成前来助严籍夺城的精骑,皆以阵亡?
事有蹊跷,然而那中年男子并无探寻的意思,一扯缰绳:“先去九原。”
九原乃是北部匈奴所在,也是北部都尉刘宣的治所。听到这声吩咐,众人齐齐称是,策马跟在了那男子身后。
只是和司马颖所想不同,在这些人心中,面前的尊者只有一个称号:“匈奴大单于”!
入猛虎归山,这队不怎么起眼的队伍,消失在了漫漫山道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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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天色已晚,你该歇息了。”站在书房之中,奕延面色有些焦虑,看着依旧伏在案前的男子。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自从夺下郡城之后,主公日日都要劳心文牍,处置郡府中的各项事宜。这些东西,本该由主簿或是主记室代劳,可惜严籍杀伐太重,郡府为之一空,只能由主公亲自处置。原本他还以为,攻下郡城之后,就能回府。谁料会在这里滞留如此长时间。
梁峰放下手中毛笔,轻轻转动了一下脖颈:“如今可以是秋收,不管不行啊。”
秋收怎么说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节,之前太守府生乱,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梁峰可没法容忍继续耽搁下去。除了下面县中诸事外,还要重新整顿后军,打通粮道,又是一件麻烦事情。亏得令狐况还算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才使得后军得以正常运转。
如今太守府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他需要处理的事情也不算那么多了,除了另一件事。目光扫过桌上一封书信,梁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信,是从梁府寄来,由段钦亲笔所书。上面写的东西,却不是能让别人瞧见的。
如今犹豫了两日,是该做个决断了。
长身而起,梁峰对奕延道:“伯远,你觉得潞城如何?”
奕延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便道:“城虽大,防守却不严密。不过壶关在侧,只要有强兵镇守,足保平安。”
壶关可不是白陉那些小关可以比拟的,只要有可靠之人镇守,除非发生内乱或是被人诈开城门,否则就算是他,想要攻占也要付出不少代价。有壶关拱卫,郡城自然能安然无恙。
“是啊,只要有雄关在侧,上党,乃至并、司、翼三州便可保全。”梁峰长叹一声,“如此咽喉要塞,怎能拱手送于他人?”
“主公可是有什么打算?”这话说得有些古怪,奕延不由问道。
梁峰微微一笑:“是该出府,另选一条路子了。”
三日后,潞城城门大开,迎回了并州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