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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着实有些古怪。孙掾咳了一声:“是没带。下官还曾问过,梁录事说惯用羯胡伺候,都是些虔信之人。”
“虔信之人啊……”严籍若有所思的捋了捋短须,“那他身边那个年轻羯人,一直随侧左右吗?”
“寸步不离。就连路上也一直待在牛车中,贴身伺候。”孙掾突然想起了自家上官那点古怪的喜好,连忙补了句,“梁录事一路都散发卧榻,不愿挑帘。夜里搭营,那亲随也是睡在帐边的。”
“真的么!”严籍双眼都亮了起来。只带一名羯奴,还同起同卧,说是信佛,他真个不信。而若是另一种可能……只是想想那个羸弱俊美的男子散发躺在榻上的样子,就让他心痒难耐。
不过就算再怎么情热,严籍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勉强压住了心中躁动,他咳了一声:“明日设宴,不用叫太多人,有三五个识趣的就好。子熙体弱,最好也别走的太远,宴席便设在正堂,找些才艺出众的伎人,再备些好酒好菜……”
听着这一样样安排,孙掾哪还不知话里的意思,连忙陪笑道:“下官省得,定会安排的天衣无缝!”
“什么天衣无缝!”严籍装模作样的斥了一句,“梁郎乃是名满并州的人物,还当以礼相待才是。对了,你下去也问问李宾客,看他那兄长喜好什么……”
这话说得颇为含混,不过孙掾一听便懂,领命退了下去。
眼见身边没了闲杂人等,严籍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十余日辛苦谋划,好不容易打下了郡城,终于可以放松些心神。若是能得贤良,又有美入帐,才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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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累得可以,又勉强端着架子撑了老半天,梁峰只觉得自己腿都要软了。多亏奕延这个可靠的人肉拐杖,才没当众出丑。
好不容易回到暂居的偏院,进了屋,他也顾不得仪态了,直接四仰八叉躺在了榻上。
“主公!”奕延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想要扶他。
梁峰无力的摆了摆手:“只是太累,让我歇歇就好。”
听到那随意口吻,奕延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想了想,他走到放着茶壶的小案旁,斟了杯茶水,走了过来。
“主公,喝口水润润喉。”
梁峰确实也有些渴了,刚想翻身爬起来,一只手臂已经扶在了肩头,轻柔的助他坐起身来。
明明两边使力,奕延手中的茶盏却晃都没晃,见到这幕,梁峰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一心两用的本事,用来伺候人真是可惜了。”
伺候主公,怎会可惜?不过这话太过轻佻,奕延嘴唇动了动,便吞回了肚里。
喝了满满一杯水,梁峰才觉得魂儿重新回到了肚里。舒了口气,他问道:“探查的如何了?”
“厅堂内外,共有八个匈奴人。指尖生茧,双腿略弯,很可能出身精骑。”奕延刚刚可没闲着,已经偷偷观察过太守府中的护卫。结果堪忧,看来有不少匈奴人守在严太守身侧。
“只是八个。”梁峰沉吟一下,摇了摇头,“怎么说也是太守府,想攻下来绝对不止这些人手。他们很可能只是保护,或者说看守严籍的人。肯定还有其他人藏在别处。”
只是看到李朗,梁峰就已经猜到了事情原委。没记错的话,李朗还有一个亲哥哥,就在太守府为吏。如果偷偷带匈奴人潜进太守府,自然能轻而易举除掉司马腾的心腹。没了太守,这个冒牌货也就能掌控郡府,以及周边那些关隘了。
法子是挺取巧,不过招来匈奴人,简直愚不可及。难道他们能保证这些匈奴人唯命是从吗?要是反客为主,上党失手要算在谁头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不能再拖下去了。”思索片刻,梁峰就道。
郡城被攻占,怕已经有十来天了。也就意味着粮道断了十来天。就算司马腾能从周边征粮,军心也要开始动荡。谁能忍受自己的老巢被人占了?
只要司马腾挥师回援,太行陉和轵关陉就成了回到并州的最近通道。司马腾要借道,旁人难道就不会打这两陉的主意了吗?
不论是匈奴发兵攻占两陉,还是派出大军在两陉附近设伏,都是梁峰无法承受的事情。战火一旦燃起,高都附近立刻就会大乱。辛辛苦苦垦出的田地,将再次变的荒芜,而那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流民,也要继续流亡逃窜。失去了这片战略纵深,梁府也别想保全。
更何况司马腾大军若是损失惨重,匈奴立刻会反。这种牵一发动全局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
因此,最好的办法只有尽快解决这场小规模兵变。杀掉成都王派来的新太守,同时夺回被抢占的城池,打通白陉。只有如此,才能让司马腾的大军安安稳稳从原路返回,拱卫并州一地的安全!
不过想要做成这些,难度着实不小。
梁峰扭头看向奕延。经过几天刻意的调|教,他身上的煞气弱了不少,看起来只像个普通亲随,没了那种锋锐味道。加之过于年轻,任谁都想不到,他会是一个实力强悍的战将。不过这也是梁峰想要的结果。
他开口道:“以一敌八,你能胜吗?”
主公很少如此严肃的发问,因此奕延答得也十分认真:“普通兵士不再话下,但是匈奴精兵,还需趁其不备。”
“很好。今晚派几个身手利落的,先打探一下府内情况。明日赴宴之时,我会想个法子,给你创造机会,除掉那几个匈奴精兵。这些人一死,严太守被劫持,郡府立刻就会生乱。其他人趁乱干掉潜伏着的匈奴精兵,夺取郡城!”
这计划不可谓不险,却是最可能奏效的方案。劫持人质,围点打援,梁峰见得多了,自然晓得其中的关键所在。
“可是如此一来,主公便要涉嫌!”奕延可不能接受这样安排。要以一敌八,他自然无暇保证主公的安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峰一哂,“这次要救的,可不是我,而是梁府上下。”
“定然还有别的法子……”
奕延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梁峰眉头一皱:“奕延,你要抗命吗?”
他没叫“伯远”。听到这一声呵斥,奕延立刻闭上了嘴巴,双膝跪倒在梁峰面前。这是服从,也是致歉,更是恳求。虽然一句话都没出口,但是那个匍匐在地上的动作,已经表达了一切。
梁峰不由苦笑。他以前不是没带过这样的兵,甚至他自己都是这样的人。不能忍受别人背负危险,不能放弃战友和同伴。如果计划威胁到了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就会不停的质问,行不行,应该不应该。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不能尽快解决僵局,威胁的可是一郡,乃至数州百姓的安全。在这几万、几十万条人命面前,丁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轻轻俯身,他拍了拍奕延的肩头:“伯远,放心,你那些招式不都还是我教的吗?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只要能解决那些匈奴精兵,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他的语气里,依旧有着不容抗拒的东西。奕延咬紧了牙关,无法动弹。他想变得更强,强大到没有任何人能胁迫,威逼面前这人身处险境。现在还不行,远远不行……
过了半晌,他终于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句话:“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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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朗晕乎乎的走出了正堂。又一次,他败的一塌糊涂,在对方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的情况下,惨遭落败。
难道一张脸就真的这么重要?难道世人都只在乎长相容貌,不关心其他了吗?是他献的计策啊!是他助成都王攻下上党的啊!为什么到头来,却让那个梁子熙占去了便宜!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胸中,各种各样的恶念翻腾,李朗简直都想仗剑杀回去,直接了断那个病秧子的性命。可是他不敢,这毕竟是太守府。难道要再去问娘亲吗?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他怎么就没法解决此人呢……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突然有个人唤他:“李宾客,请留步。”
李朗条件反射似得停了下来。他不能不停下。太守府里这么叫他的,他一个也不能得罪。
孙掾笑着赶了上来:“幸好你还没走远。有一事,我想请教一下。”
李朗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些笑容:“孙掾请讲。”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你那表兄,他家中可有妻妾?”
听到这话,李朗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大兄正妻早逝,一直未曾续弦。”
孙掾眼睛一亮:“那良妾呢?”
“似乎也无……”李朗渐渐清醒了过来,难道这是想与梁子熙结亲?这怎么行!他话锋一转,“其实我那大兄,极为寡欲,大病之后也身体欠佳,恐怕不能立刻续娶……”
“不不,不是这个。”孙掾笑着打断了他,“只是府君爱他甚重,想打听清楚。”
啊?李朗愣了一下,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不成,严太守嗜好南风?!这到也不是非常稀奇的事情。自曹魏以来,南风就颇为盛行,据传魏明帝好着妇人饰,与大司马之子曹肇关系甚密,寝止恒同,戏赌衣物。上行下效,高门之中也不乏此事。只是没想到,严太守竟然会把注意打倒梁丰身上!
等等,这岂不是一个绝好机会?醒过神来,李朗尴尬笑笑,半遮半掩的说道:“我那大兄,自幼就不喜妇人。与太原王氏交好,也少不得出入王府,同榻而眠。严太守俊雅非常,又身为成都王心腹,大兄自然当敬重有加。”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清楚明白得很。孙掾抚掌大笑:“如此便好!”
是啊,如此便好。李朗心中升起一股窃喜。他那大兄确实不贪恋女色,但是同样,也没听说过他嗜好男色。如果严太守真的追求与他,不论是被迫屈从,还是怒而反目,都能折损他的地位,甚至大大激怒严太守。如此一来,还愁找不到法子发落他吗?
看着孙掾远去的背影,李朗轻轻舒了口气。这事,就不用告诉娘亲了吧?端看明日设宴,那人要如何狼狈不堪,丢尽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