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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执热,逝不以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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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原地处偏远,往南便是流放之地岭南,往西是突厥,这里就如同法外之地,大渝百姓和突厥人时不时地会起些冲突,人祸不断,每年甚至连赋税都交不出,在朝为官的人也大多不愿来这里任职,所有人都觉得被派往赤原就等同于下放,空万里是唯一主动请命的。

    陛下大悦,破格将他提拔为赤原节度使。

    空万里凭借着本就是突厥人的优势,与突厥各部关系都颇为融洽,何况他骁勇善战,各部对他也都有些忌惮。

    自那之后,突厥人不敢再犯,百姓也渐渐做起了些小营生。

    赤原渐渐成了大渝的贸易重镇,空万里也随之平步青云,愈发受陛下重用,距离位极人臣仅几步之遥。

    而他也从不懂低调为何物,夜夜笙歌,穷奢极侈。

    也曾有人向陛下进谏劝其收敛,但众所周知,空万里平生唯一的爱好就是女人,贪得坦坦荡荡反而对了陛下的胃口,陛下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还经常会赏些女人给他,他也因此更加的肆意,府里简直堪称肉林酒池、云鬓环绕。

    自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空漠早已见怪不怪了,他默默倚在门边,冷眼看着面前那些随着丝竹箜篌声翩然起舞的倩影……

    那些姑娘大多十三四岁,看起来还很稚嫩,这也是空万里的特殊嗜好,他喜欢幼女。

    她们穿着兜衣、披着薄纱,欲遮还休,脖间璎珞随着舞动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可惜的是,纵然她们舞得如此卖力,空万里却只是意兴阑珊地躺靠在椅子上,面对着衣不蔽体趴靠在他身上的美人,他也不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对方光滑细致的背脊,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兴致。

    直到瞥见门边的空漠,他眼眸一亮,突然打起来了精神,“可算回来啦!”

    他边嚷嚷着边步下台阶,朝着空漠迎了过去。

    空漠不发一言,微微蹙眉,扫了眼那名紧随其后贴靠在空万里身上的妖媚女子。

    “去去去……都下去!”知道他不喜欢这些靡靡之音,空万里连忙挥手把人全都赶了下去。很快,厅堂里便恢复了安静,他这才拉着空漠坐了下来,“怎么样?李严智真的派人去找传国玉玺了?”

    “嗯。”空漠点了点头,“派去的还是七皇子。”

    “李无恙?”空万里颇为意外,“看来这老家伙还是挺疼李无恙的,虽然没立他为太子,却还想着找机会让他立功呢。”

    “我倒是觉得,他想立七皇子的心仍未死。”

    “哦?”空万里扬了扬眉,“此话怎讲?”

    “传国玉玺并非凡物,若是七皇子真的找到了,那恐怕就是天命所归了。”

    “哈哈哈哈哈……”空万里溢出猖狂笑声,“可惜这老家伙千算万算也不会料到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那不过就是用来试探他的局。”

    “义父圣明。”虽是说着溢美之词,可空漠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圣明?”空万里自嘲地笑了笑,感叹道:“我唯一圣明的就是当日把你给领了回来。”

    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不过就是一介莽夫,勾心斗角的事他着实不擅长。

    但在朝为官,难免要步步为营。

    年初时,李严智在太子的怂恿下有意削弱他手里的兵权,好在空漠平日里一直在替他打点,那些朝中老臣或多或少收过他们的好处、又或是被他们握着把柄,众人联名劝谏,硬是逼着李严智收回了成命。

    空万里本以为这事算是过了,也没有多做计较。

    没成想,前阵子陛下突然以七皇子即将大婚为由招他入京观礼。

    虽说后来七皇子的婚事不知怎么的就暂缓了,但空万里必须得搞清楚——究竟真的只是想邀他去观礼,又或者不过是个由头?

    于是,空漠布下了这个局,故意散步谣言,让李严智相信有传国玉玺的存在,并以为他正在派人寻找。若是李严智还一如既往地相信着他,那也定会跟从前一样认为他找到之后会如实上交,对于此事并不会多做过问;可若是已经防着他了,那必然会立刻派人去墓穴,试图想要先他一步找到玉玺。

    如今看来,果然是防着了,甚至是认定他有谋反之心了……

    “义父过奖了。”

    空漠的谦虚之词拉回了他的神,他摆了摆手,“哪里是过奖,要不是你,我一旦入了京恐怕就回不来了。”

    “义父吉人自有天相,七皇子的婚事不是暂缓了吗?即便你当时接到传召即刻入京恐怕也到不了临阳就回来了。”

    “那时候我都已经走半道上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离了赤原和梁西,可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谁晓得届时还有没有可能折返。”越想空万里越觉得后怕,也更加觉得空漠救了他一命,“不管怎么说,这次一定要好好赏你一番。前些日子突厥那边送了我几个女人,我瞧着挺好看的就给你留下了,你一会去挑个中意的吧。”

    “没兴趣。”空漠很不给面子的果断拒绝了。

    “别这样啊……”空万里满脸的无奈,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苦口婆心的父亲,“你就随便挑一个玩玩呗,也好让为父放心些啊。”

    “你现在就可以放心,我喜欢女人,只是还没碰上让我有兴趣的。”

    “那你对什么样的有兴趣?只要你说,为父立马帮你去找,就是抢也给你抢来!”

    “比起这个……”空漠格外生硬地扯开了话题,“义父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啊?”

    “李严智知道你在找玉玺,却只派人暗中行动,可见他也怕把你逼急,应该也清楚前阵子召你入京的事你已经起疑了,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故技重施了。不过,他必然也不会闲着,怕是还会想其他法子渐渐削弱你的兵权,到时候再来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

    空万里不耐地道:“那老子现在就反给他看!”

    “恕我直言,义父羽翼还未丰,如今以下克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你也太直言了。”

    “忠言逆耳。”

    坦白说,空漠到底忠不忠,空万里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怎么活下去且活得更滋润。

    而就这一点上来说,空漠深得他的心,他自然也乐意维持这父子情深的局面,“也有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探听李严智准备怎么对付你,然后再做打算。”

    “那就这么办吧。”空万里并没有就此被带跑偏,又一次将话题绕了回来,“现在可以谈谈你的终身大事了吧?人家像我这岁数都已经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了,你年岁也不小了,不是说非得你立刻就给我找个媳妇回来,起码也开个荤吧?”

    “事不宜迟……”空漠倏地站起身,“我这就派人去探听朝廷的动向。”

    “欸?欸…欸……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啊?怎么就那么不近女色啊?!”

    “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

    “……逆子!”

    空万里被气得不轻,叫骂声隔着重重回廊都能听见。

    以至于,空漠才刚跨出院子,便有一道身影迎了上来,来人年近五十,但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一些,眉间眼角的沟壑很深,似是被岁月磨砺得不轻。

    尽管如此,他笑起来却格外得和蔼,话音也是轻轻软软的,“空大人又催你成亲了?”

    “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爹。”空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

    事实上,即便他成了亲、生了孩子,那也并非空家的血脉,含饴弄孙这种事空万里是没兴趣的,若是生了个姑娘,他甚至还得担心她的安危、日夜防着空万里。

    “话虽如此,可你也并非是为了他成亲,总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

    闻言,空漠扫去一道斜睨,冷冷地道:“连你也要来烦我吗?”

    “我只是怕你在空万里身边待久了,会跟他一样染上些奇奇怪怪的嗜好。”

    “你想多了。”

    “我看未必……”

    话音未落,空漠便狠狠地瞪了他眼。

    池常清打住了话端,面上却依旧笑着没有丝毫惧怕之色,不过也还算配合地扯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娄阁和钟离苒来找你,你要不要去见一下?”

    “当然要见。”空漠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诡谲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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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始至终,娄阁一直紧紧抱着钟离苒,跟随着空万里府上的下人穿过那些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回廊、曲径……

    怀里的钟离苒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神情痛苦地蜷缩着。

    他不断在她耳边宽慰着:“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绵绵细语直到他见到了空漠才打住。

    “少爷……”他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求你…求你救救她……”

    空漠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片刻后,转眸朝着一旁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

    下人们很快会意,举步走到娄阁跟前,试图想要把钟离苒接过去。

    却不料,娄阁依旧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空漠不耐地哼了句,“不想救她了吗?”

    闻言,娄阁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视线却始终紧盯着那几个下人。

    只瞧见他们把钟离苒抱到了一旁用来小憩的榻上,紧接着一名看起来已年过半百的老者走了上去,查看了会,他倏然蹙眉,转眸看向娄阁询问道:“是苏砚弄的?”

    “……是。”娄阁微微一愣,点了下头。

    原本漠不关心的空漠突然朝着钟离苒看了过去,片刻后,他站起身,缓步靠近,边还朝着那名老者打了个手势,老者退到了一旁。

    空漠立在了榻边,默不作声地审视着钟离苒的伤势。

    她全身上下遍布着无数血口子,却没有一道是致命的,有些伤口已经溃烂,看着触目惊心,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恐怕她会被疼痛折磨得但求一死……这确实是苏砚恨极了一个人时会使用的手段,留着对方一口气,千刀万剐,如同凌迟,她不仅仅是在杀人,而是要把那人加诸她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

    想到这,他眼眸一眯,突然拔刀……

    “你干什么?!”察觉到不对劲,娄阁想要冲上前。

    然而,一旁的那些下人们比他反应更快,合力将他按住。

    空漠头也不回,手起刀落,刺入钟离苒腹间的刀尖还骤然一转,眼看着那张美艳脸孔因为疼痛而狰狞扭曲,瞪得滚圆的双眸里写满了痛楚和不甘,他竟然笑出了声。

    确认钟离苒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才敛起笑意,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先前还声嘶力竭、奋力挣扎着的娄阁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榻边的那名老者替空漠抽出了刀,将上头的血迹擦拭干净,整个过程中老者始终端着慈祥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失神的呢喃不断从他唇间溢出。

    空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被拒之门外,可他已经无路可走,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想尝试一下,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亲手将钟离苒送上了死路。

    没有理由啊……空漠没有理由会杀她啊……即便是已经毫无用处的弃子,空漠也只会任其自生自灭……

    这甚至是他第一次看到空漠亲自杀人,再多的“为什么”都不足以问出他的迷惘。

    那名老者走到他跟前,眼里有怜悯,“娄公子,空漠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我没有……我怎么敢……”他眼里的茫然没有丝毫褪去。

    老者好心地提醒,“你动了苏砚。”

    “……”

    “池叔。”已经走到了门边的空漠骤然顿住脚步,扫来不悦侧目,“你话太多了。”

    池常清笑道:“总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吧?怪可怜的。”

    “谁说我要杀他了?”空漠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那几个下人,命令道:“放他走。”

    池常清不由地拧起了眉心,困惑地尾随在空漠身后跨出了屋子。

    能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空漠撇唇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他都这么说了,池常清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何时也会手下留情了?”

    空漠嗤了声,掏出了张字条递给他。

    池常清接了过去,字条很小,卷成了圆筒状,看来是信鸽之类的东西捎来的,他缓缓展开,上头写着——

    “留娄阁活口。”

    落款——

    应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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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只是想交代下娄阁和钟离苒的结局。。一不小心写high了,又是无比肥沃的一章。。

    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不是男女主看着很无聊,但是不知为何,我写空家这对变态父子的时候非常happy啊!总觉得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释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