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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承允仿佛受到雷击一般膛目结舌,怔怔的看着莫静宜。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就像一位垂暮的老人:“你为了救我,牺牲太大了。”
“无所谓牺牲不牺牲,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也不差这一百次,如果换做别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莫静宜表现得极为平淡。
这段时间她已经想得很清楚透彻。
说是交易,其实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并不排斥和裴铮丞交易。
趁贺承允失神,她推着他的肩,缓缓坐了起来,缩在沙发角落,抱紧了双腿:“承允,我不想骗你,这些日子我和他一直有来往,我不可能忘记他。”
曾经以为和裴铮丞分手只是放弃一段感情,可是爱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实际上放弃裴铮丞不仅仅是放弃一段感情,而是放弃拥有爱情的人生。
她一直以为爱情已经离她远去,直到裴铮丞以王者之姿回归,她冰冷的心重燃了爱火,再次尝到了爱情的酸甜苦辣咸。
贺承允痛苦的抱着头,抓扯自己的头发逼迫自己冷静。
冷静,冷静,再冷静……
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莫静宜和裴铮丞之间汹涌的暗流,他也知道他能从拘留所出来和裴铮丞脱不开干系,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这样肮脏的交易。
寒意无声而至,莫静宜的身子抖了抖,她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卧室。
不一会儿她听到摔门的声音。
莫静宜不知道贺承允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从这所房子离开,她也不知道他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是去找裴铮丞吗?
贺承允正在气头上,她害怕两人会打起来。
无暇想太多,连忙摸出手机拨通裴铮丞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却无人接听,莫静宜只能给楚乔打电话,让他告诉裴铮丞,给她回电。
紧握手机,莫静宜在焦急中等待。
贺承允离开廊桥水岸之后并没有去找裴铮丞,而是驾车回到别墅,他气势汹汹的冲进门,大声的喊:“承思出来,承思!”
听到他的喊,程美凤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承思不在家,大呼小叫什么?”
“她去哪里了?”贺承允语气生硬,紧锁的眉拧得铁紧。
“一个是去试婚纱了吧,早上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说过她多少次了,怀孕初期不要到处乱跑,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程美凤揭下脸上的面膜,一边轻轻拍打面部皮肤一边和贺承允说话。
蓦地想起坐在薄暮然副驾驶位上的那个女人,贺承允冷声问:“她最近经常出去?”
“是啊,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马上给她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贺承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上堆满拒人千里的冷漠。
“发生什么事了?”程美凤从未见过自己儿子如此恼怒,忧心忡忡的问。
“把承思叫回来再说。”
“姐弟恋都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程美凤嘴里不满的嘟囔,拿起座机给贺承思打电话:“你哥找你有急事,快回来吧!”
……
贺承思正在美发沙龙洗头,嘴上答应着很快回去,却让贺承允和程美凤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一直打电话催促。
顶着飘逸的长发回到家,贺承思还没来得及换鞋脱大衣。就被贺承允抓着手往外拽。
“哥,你干什么啊?”贺承思被他拖着走,趔趔趄趄站不稳。
贺承允把她塞进副驾驶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我不去,我不去医院,妈,快救我,哥疯了,他要害我的孩子,妈,快来救我……”贺承思惊慌失措,卯足了劲儿要往回跑。
贺承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她的脚将草坪蹬出两道深坑,依然没能挪动半步。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妈,救命啊,妈,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程美凤正在楼上化妆,听到贺承思的呼喊将手里的粉饼一甩,火速奔下楼。
“放手,快放手,别伤着承思的孩子。”程美凤冲上去就用尽全力推攘贺承允:“你这个做哥哥的是怎么回事,见不到自己妹妹过好日子吗,知不知道这孩子来得多不容易,承思还指着他/她顺利嫁进裴家。”
贺承允气得脸色发青,松开了手。
“妈,哥好吓人。”贺承思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哭哭啼啼的躲到程美凤的身后:“妈,救我。”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这孩子必须打掉!”
贺承允话音未落就挨了程美凤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他皱起眉,捂住自己的脸。
程美凤指着门,恶狠狠的咆哮:“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妈,承思不能嫁给裴铮丞,她不会幸福,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打掉孩子,取消婚礼,承思还年轻,可以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共度余生。”
贺承允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解。
怒火中烧的程美凤却听不进去,她又给了贺承允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承思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下半生有保障,怎么不会幸福。”
贺承允无力的问:“你觉得他爱承思么?”
“爱?爱值几个钱?门当户对最重要,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就算小裴在外面沾花惹草,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只有咱们承思,我看承思幸福得很。”
“是啊,我很幸福,铮丞对我挺好的。”贺承思摸着自己的小腹满心期待:“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相信铮丞会爱上我。”
贺承允闭了闭眼睛:“承思,我是为了你好,打掉孩子,我送你出国,开始新生活,你和他感情不深,你一定可以忘记裴铮丞。”
“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这辈子非裴铮丞不嫁,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还是多管管你家里的那位。”
贺承思斩钉截铁的说完,然后转身走进别墅。
她坐在沙发上喊:“周妈,燕窝炖好了吗,给我端出来。”
还没到家,她就先打电话让保姆把燕窝炖上,回来正好吃热的。
……
保姆闻讯立刻打开炖锅,把燕窝盅端出来,恭恭敬敬的捧到贺承思的面前。
一勺一勺将整盅燕窝喝下去大半,贺承思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她也不算太笨,很快就想到自己哥哥今天这么反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呵呵,那可有好戏看了。
要不要火上浇油呢?
贺承思抿唇冷笑,莫静宜啊莫静宜,我看你得瑟得了几天,等着吧,我慢慢收拾你!
听到院子里的车声,贺承思撇撇嘴,在心里鄙夷了自己的亲哥哥一番。
优柔寡断的男人,活该被那个贱女人摆布!
昏头了吗,竟然来逼她打掉孩子,到底谁才是他的亲人,太让人心寒了。
“混小子,真不是东西……”程美凤骂骂咧咧的走进屋,看到贺承思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喝燕窝,暗暗松了口气。
贺承思转头看着程美凤,淡淡的问:“妈,哥走了?”
“走了。”程美凤连忙上前,坐在贺承思的身旁,隔着厚厚的衣服轻抚她的小腹:“宝贝乖,别害怕,外婆在这里,乖乖的哦!”
贺承思笑道:“妈,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我只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我不喜欢。”
“哥的孩子你怎么不喜欢呢?”
“那野种还指不定是谁家的,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姓莫的贱人不知道给你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就那么维护她,好像世界上就她一个女人。”
“是啊,哥真傻。”
程美凤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你哥今天这么反常,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在你哥那里说了坏话,搞不好是她那天被小裴的爷爷训了,怀恨在心,现在想尽办法破坏你和小裴的婚事。”
贺承思立刻附和道:“很有可能,她那么阴险毒辣,装得楚楚可怜可是一肚子坏水,玩心计哥哪里是她的对手?”
“可不是,我本来还想把她留在这边盯紧点儿,结果没住两天,就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样,看着就心烦,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妈,犯不着为她这种人生气,咱们就等着看她能嚣张多久,老天爷会收拾她!”
“对了,你上次找的私家侦探有消息了吗?要不另外找一个人,赶紧拍些照片拿给承允看,把她扫地出门,咱们家也能过个好年。”
“我另外找人吧,现在哥眼睛恢复了,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勾搭男人,照片恐怕不容易拍到。”
“找个人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
“好吧,我明天联系人。”
“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在家养胎,告诉你多少次,三个月之内不要到处乱跑,总是趁我不注意就溜出去了,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玩重要。”
“当然是孩子重要,放心吧,我没事,适当的走走对身体有好处,找人的事还是我来,在网上就找得到,很方便,你去那些侦探事务所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也是,这次你可得找个靠谱的人,别又拿钱跑了。”
……
“知道了,这次我会一定好好挑。”贺承思笑嘻嘻的伸出手:“妈,再给我点钱。”
“前天才给了你十万块又花光了?”
“哎呀,我订了一套钻饰,定金就是十万块,你再给我十万,到时候铮丞那边给的聘礼我全部给你。”
“你省着点儿花。”程美凤签了张支票给贺承思,心痒痒的问:“小裴有没有和你说,他准备给多少聘礼?”
“他没说,但总少不了几百万吧!”贺承思伸手去拿程美凤手中的支票:“谢谢妈!”
程美凤拽得紧,没抽出来,她脸上堆笑:“妈,给我吧!”
“聘礼的事你和小裴再说说,咱们家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前几天张家嫁女儿,聘礼是八百八十八万,外加一辆玛萨拉蒂,我那车开了五年,早该换了。”
“知道了妈,你放心吧!”贺承思眨了眨眼睛:“有了钱我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打扮漂亮铮丞才喜欢,你说是不是?”
程美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松开手。
“谢谢妈。”贺承思拿过支票喜笑颜开,在程美凤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摇一摆的上了楼。
擦一擦脸上的口水,程美凤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长不大……”
贺承思上了楼,她才哼着歌去厨房,端一盅燕窝出来喝。
离开别墅,贺承允驾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中游荡,最终停在了斯特拉福的门口。
现在他并不想和裴铮丞见面,但不得不见。
以前莫静宜没亲口告诉他那些事,他还可以自欺欺人,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自欺欺人。
贺承允心情烦躁,甚至没耐性将车开进车库,车随便往路边一扔,他就匆匆上了台阶。
乘电梯直达裴铮丞的办公室。
裴铮丞的办公室他去过很多次,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悲壮。
电梯光洁如镜的墙面倒映出他布满愁云的脸,一身枣红色大衣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
呵呵,也许在裴铮丞的心目中,他就是跳梁小丑吧!
走出电梯,贺承允直冲裴铮丞的办公室,秘书拦都拦不住。
贺承允粗暴的踢开裴铮丞办公室的门,里面正在开会的斯特拉福高管纷纷转头看向他。
“你们都出去,我和他有话要说!”贺承允冷着脸,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格外man,格外耀眼。
裴铮丞掀掀眼皮,看了他两秒钟然后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这才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最后出去的人关上,贺承允一个箭步冲到裴铮丞的面前,揣着愤愤难平的怒气与他对视。
裴铮丞悠闲的靠在大班椅上,双手环抱胸前:“贺总,有何指教?”
“你太无耻了!”贺承允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趁人之危,我不会再让你欺负静宜。”
“呵呵,我趁人之危?”裴铮丞挑了挑眉,嘲讽的看着贺承允:“把你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难道你不感谢我?”
“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贺承允口不择言的骂完之后气得拍桌子:“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死在拘留所里面,如果你愿意娶静宜,我可以退出,我成全你,成全你!”
桌子拍得震天响,那是贺承允的绝望,也是他的不甘。
……
裴铮丞唇畔噙着冷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娶她。”
“你真的不愿意娶静宜?”
“不!”他的回答果断又狠绝。
贺承允缓缓坐在裴铮丞对面,调整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说:“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有你,如果你好爱爱着她,我觉得你和她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心结打开。”
“够了,我早就不爱她了,不过玩玩她,顺便恶心你,没什么需要解开的心结。”
裴铮丞铁青着脸,狠狠地说:“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圣人脸,自以为很高尚很无私是不是,我看着就想吐。”
“铮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静宜有她的苦衷……”
“别告诉我她妈妈当年得了重病需要几十万的手术费,不得不嫁给你救她妈妈。”裴铮丞冷笑:“编故事我也会,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和她能干出背着我偷情的事,我也可以一滴不漏还给你!”
“铮丞,你听我说……”
“怎么样,戴绿帽子的感觉还不错吧,天气冷,可以多戴几个!”裴铮丞瞪着贺承允,凛冽的眼锋似欲将他凌迟:“如果你嫌她脏,那就离婚吧,娶个干干净净的女人,莫静宜这种女人也只配玩玩,认真你就输了!”
贺承允猛喘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站起来,苦笑道:“好,我懂了,如果我知道静宜是用这种方式救我,我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会允许你欺负她。”
“既然要报仇当然以牙还牙,不过她被我欺负得很爽,你是不是应该自我检讨一下,那方面的能力有待提高!”
“裴铮丞,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呵,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后悔是什么样子。”
凝视着裴铮丞那张冷峻薄凉的脸,贺承允兀自笑了起来:“铮丞,你好可怕,还好静宜没有嫁给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裴铮丞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刹那,他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点击结束录音并保存。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不过是想让莫静宜看清裴铮丞的真面目。
裴铮丞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而是城府极深的男人,他的世界也许已经没有爱情的存在。
虽然爱车吃了罚单,但贺承允心情不错。
驾车回家,莫静宜正在厨房做饭,厨房里弥漫着温暖的香气。
贺承允站在她的身侧,她立刻警觉起来,转身面对他,手里还拿着切菜的刀。
她紧张的看着他:“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吃饭。”
“回家一趟,想拉承思去打掉孩子,但是不死活不去……”贺承允不打算隐瞒,看着莫静宜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继续说:“然后去找了铮丞,我希望他能娶你,和他吵了起来……”
莫静宜急急的打断他:“你没把呦呦的身世告诉他吧?”
问这话的时候,莫静宜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贺承允告诉了裴铮丞,这会儿他就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
贺承允摇了摇头,摸出手机,点开音频存储文件夹,将他和裴铮丞的对话放给她听。
一开始她还可以很坚强,直到裴铮丞说出“如果你嫌她脏,那就离婚吧,娶个干干净净的女人,莫静宜这种女人也只配玩玩,认真你就输了!”的时候,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贺承允一把将莫静宜揽在怀中,轻轻揉她的背:“静宜,你还以为他是过去的裴铮丞吗,过了这么多年,他变了。”
眼泪浸湿了贺承允的衣襟,莫静宜终于脱离他的怀抱,后退了两步。
她一边拭泪一边说:“谢谢承允,谢谢你这么多年为我和呦呦的付出,谢谢让我看清楚自己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谢谢你……”
“静宜?”贺承允还想靠近,莫静宜却连连后退。
“我们离婚吧,这一次是真的!”
贺承允想也不想一口拒绝:“我不同意离婚。”
“你不同意我可以单方面提起诉讼,承允,说真的,我想结束现在的生活,真的很累。”
莫静宜朦胧的泪眼写满了坚定,贺承允离开的几个小时内她下定了决心,不再耽误贺承允,也不再自欺欺人。
她向贺承允深深的鞠了一躬:“如果你爱我,就放我走,我会一辈子在心里感激你。”
贺承允呆呆的望着她,望着望着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太天真了。
天真到以为和莫静宜可以日久深情,他却忽略了人心的力量。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以后怎么和她过日子,怎么安抚她受伤的心,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裴铮丞是莫静宜此生迈不过去的坎,而他早已经被阻挡在了坎的另一面。
可望而不可及。
他该放手了……
贺承允笑得凄凉,笑得可怜,笑得孤寂。
“好,离婚,我签字。”
“谢谢。”莫静宜红着眼,也笑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今天晚上我和呦呦还有我妈就搬走。”
贺承允知道她有多固执,一句话也没劝,挥了挥手,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将脸埋在枕头里,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覃律师打来的电话,约他明天签离婚协议书。
“明天再说!”
贺承允粗暴的挂断电话,全然忘记修养为何物。
他放任自己在绝望中沉沦。
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贺承允想,如果他是女人,一定痛哭一场,可惜他是男人,不需要用眼泪来宣泄失败。
那就喝一杯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贺承允摔门而出,在楼下遇到白惠蓉接了呦呦回来。
“爸爸。”呦呦看到贺承允走出电梯,活奔乱跳的往他身上扑。
“呦呦……”贺承允一阵心酸,俯身将呦呦抱了起来,在他的脸上猛亲一气。
呦呦也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
“妈,你把呦呦带回去吧,我有点儿事要出去。”贺承允说着把呦呦放在地上。
呦呦想跟着他,却被白惠蓉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承允远去,又跳又叫干着急。
“爸爸,爸爸,等等我……”
对于呦呦的呼喊贺承允充耳不闻,他走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随便报了一家酒吧的名字就出发了。
……
贺承允到酒吧的时间尚早,除了服务生就只有他。
要了一个包间,红酒啤酒鸡尾酒……各种酒要了一茶几,慢慢喝。
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贺承允先喝红酒,一瓶下肚之后脑袋晕晕乎乎,眼前的酒瓶子都有重影。
他很想和人聊聊,可是又不知道能和谁聊自己的苦闷。
摸出手机将电话簿翻了一遍,最终拨通了冉静舞的电话。
他和她,好歹过去一起喝过酒,也曾同病相怜有共同语言,和她聊最合适不过了。
电话很快接通,冉静舞温柔婉约的声音传入耳:“贺总?”
贺承允喝酒喝得舌头大了,他嘟嘟囔囔的说:“静宜要和我离婚,她不要我了,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不要我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她,我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发自肺腑的话语,让电话那头的冉静舞听得都想哭。
她也曾这样痛彻心扉,能理解贺承允现在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冉静舞说:“人活于世,不存在离了谁活不下去,区别只在于怎么活,我以前以为离开铮丞我会失去自我,一直痛苦,但真正离开他之后我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呼……因为为他付出了太多,所以我对他的期望也更高,人心总是这样不满足,得陇望蜀,忘记最开始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现在我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虽然我依旧时时刻刻想念他,但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已经是过眼云烟,我笑得比以前更开心,活得也比以前更精彩,骑马射箭,登山划船,我的生活很丰富。”
“我的世界并没有因为离开铮丞而崩塌,其实你也可以走出来,就看你自己想不想走出来,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默默的爱他,远远的祝福他,在他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在他不需要的时候静静走远……”
“就算你和静宜姐离了婚,你一样可以关心她,照顾她,但是你却有了自己的生活,贺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而且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贺总,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太安静,冉静舞以为贺承允已经喝醉酒睡着了。
“我在听。”贺承允这才出了声。
冉静舞莞尔一笑:“嗯,你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什么也不能想……”贺承允痛苦的说。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明知道呦呦不是你的孩子你却还是娶了静宜姐,我真的很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得出来,静宜姐也很痛苦,你们每个人都很痛苦……”
还好她及时抽身,没有继续痛苦下去。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江逸帆也挺不错的。
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还拥有裴铮丞缺乏的体贴细心。
这些日子与其说是在和江逸帆谈恋爱,倒不如说是江逸帆在帮她忘记裴铮丞。
他不允许她有时间黯然神伤,更不允许她再为逝去的爱情掉一滴眼泪。
……
贺承允拿着电话昏昏欲睡,冉静舞的话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根本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的应了几声,然后瘫在沙发上,拿着酒瓶子往嘴里灌。
酒量不好,连喝红酒都会嘴得一塌糊涂,就不该叫这么一茶几的酒,根本喝不了多少。
只听到“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冉静舞等得不耐烦了:“喂,贺总,你怎么不说话?”
又是一阵“咕噜咕噜”,贺承允终于将第二瓶红酒喝完。
他打了个嗝,然后才说:“我还在,你继续说,我听着……”
“我问你话呢,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明知道呦呦不是你的孩子还要娶静宜姐?”
贺承允嘟嘟囔囔:“我还在,你继续说,继续说……”
晕,这人真的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冉静舞无奈的说:“你慢慢喝吧,再见。”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脑海中满是贺承允喝醉酒那憨痴的样子,始终不安心。
她终是忍不住,一跃而起,打开衣橱随便收了几件衣服塞进LV的旅行袋匆匆出门。
去机场的路上她打电话订了机票,如果路上不塞车,刚好来得及办理登机。
冉静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她反复的想,最终得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她和贺承允曾经是一条战壕里的盟友,他现在有难,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也应该去看一看,就算帮不上忙,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好。
时间卡得格外的紧,冉静舞甚至没来得及吃完饭,下了出租车就一路狂奔,办理了登机就过安检,连给她喘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当她达到登机口时已经空无一人,上了飞机,机舱的门就关了,常务长开始讲解飞行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踏上滨城,没想到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又回来了。
但与离开时拥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就和飞机穿过云层,最终凌驾于云层之上一样的豁然开朗。
冉静舞看看时间,距离贺承允给她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现在恐怕已经烂醉如泥。
唉,这个男人真是,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儿嘛,偏偏要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才高兴。
冉静舞下了飞机才想起她没问贺承允在哪里喝酒,连忙打电话。
结果不出她所料,无人接听。
她走出机场,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连忙钻进出租车,让司机载她去上次她和贺承允喝醉酒的酒吧碰碰运气。
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但酒吧依然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冉静舞在大厅转了一圈又去包房,厚着脸皮一间一间的推开门看。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贺承允。
他满身酒气,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沙发边还倒着一个酒瓶,红酒流得到处都是。
茶几上还有一大堆酒,冉静舞摇了摇头,去拍他的脸:“贺总,贺总……”
贺承允睡得正香,似乎很不满被人打扰美梦,吧唧吧唧嘴,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
冉静舞叫来服务生,给了点儿小费,然后让服务生将贺承允扶去最近的酒店,登记入住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间情侣酒店。
因为是圣诞节平安夜,酒店不但送了苹果还送了避孕套。
冉静舞红着脸,让服务生把贺承允扶进房间。
酒店她住过不少,但是情侣酒店还是第一次入住。
一进门就臊得脸红心跳,连扶着贺承允的服务生也都低头闷笑。
冉静舞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啊!
好好的一张床怎么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手铐啊,皮鞭啊,蜡烛啊,更奇葩的是几根绳子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上面还有搭扣,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服务生将贺承允放在床上,然后笑容暧昧的离开。
冉静舞站在床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满面通红的贺承允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脸瞬间红成了苹果。
她拘谨的坐在沙发上,手不知怎么碰到了一个开关,沙发距离的震动起来,她以为是按摩椅,便舒舒服服的躺平,顺便放松肌肉。
可是沙发震动的频率很奇怪,时快时慢,偶尔还会连续的摇晃几下。
冉静舞无意中瞥到沙发旁贴着的使用说明,上面竟然有真人示范的照片。
她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关了电源,端端正正的坐好,但是那种奇异的感觉已经开始在心底弥漫开来。
春天还没到呢她竟然春心荡漾起来。
哎哟哟,城里人玩的东西也太先进了吧!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冉静舞起身去看床上吊着的那几根带子的说明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是把女人吊起来,然后方便那啥的。
她的脸更红了,体温也上升得厉害。
理智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冉静舞转身就想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贺承允就趴在床边哇哇的吐了。
刺鼻的酒气熏得冉静舞也想吐,她连忙捂住嘴,叫来酒店服务生帮忙换房间。
支付了清洁费之后顺利换了一间房。
冉静舞看到贺承允一脸痛苦,于心不忍,便拿了一次性毛巾为他擦拭额头。
“好热,好热……”贺承允胡乱的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冉静舞连忙帮他解开大衣和衬衫的扣子,将他绯红的胸膛露了出来。
帮贺承允擦了擦胸口,冉静舞起身想去洗手间搓毛巾,贺承允突然一把将她抱住:“静宜,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不要离婚……”
冉静舞趴在贺承允的胸口,听着他喃喃低语,眼眶蓦地红了。
人世间情最伤人,她和贺承允都是可怜人!
可怜啊可怜。
将冉静舞抱在怀中,贺承允的唇畔噙上一抹满足的笑意,他睡得沉,睡得香,在有莫静宜的梦中游荡。
冉静舞却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她突然想起很多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她和他就像疯了一般,不断在对方的身上寻找安慰。
一遍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道疲倦般要着彼此!
……
冉静舞微微侧头,看着梦中的贺承允睡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唇畔那一抹抹笑意很温暖。
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惜爱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注定求而不同,痛苦万分。
走出去就好了,和她一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酒果然是治疗失眠最好的良药,贺承允一觉睡到大天亮,他醒来看到冉静舞,惊诧的一跃而起。
“你怎么在这里?”他记得他只是和她通了电话,她应该在丰城啊!
冉静舞坐在沙发上,笑容浅淡:“不知道是谁昨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要死要活的,我担心你出事,就买了机票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等等。”贺承允叫住她。
“嗯?”冉静舞走到门口才回头:“还有事?”
“既然回来了就多玩两天,谢谢你昨晚飞过来看我。”贺承允捂着阵痛的头,喝醉酒虽然可以睡好觉,但宿醉的后遗症却让他很难受。
不但头痛,还口干舌燥,连说话也很费劲儿。
冉静舞看到他一直在抿嘴唇,便拿了一瓶水给他。
“谢谢。”贺承允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接过水一阵咕噜咕噜,比喝酒更豪爽。
“肚子饿了吧,去吃早餐,为了赶过来,我昨天连晚餐都没来得及吃,飞机餐有不对我的胃口,肚子早饿扁了。”冉静舞说着打开了门。
“好,等我三分钟。”
贺承允跳下床,穿上鞋就直奔浴室,洗脸刷牙,三分钟搞定。
昨晚喝了很多酒,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俊朗的脸带着些许疲惫。
退房的时候,冉静舞在衣兜里掏房卡,结果不小心把昨晚酒店送的避孕……套给掏了出来。
贺承允先她一步捡起避孕……套,俊脸蓦地红了个透。
他怔了怔,结结巴巴的问:“昨晚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吧?”
“没有没有!”冉静舞连连摆手:“这是酒店送的,我随手就揣兜里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贺承允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这才留意酒店四周的环境,墙上挂的画竟然是春……宫图,整个酒店都充斥着欲的味道。
冉静舞退了房,埋着头匆忙往外走,就怕遇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她都不想见。
一口气奔出去好远,她才慢了下来。
贺承允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在情侣酒店共渡良宵的情侣。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贺承允看了看来电,脸上流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静宜……”
莫静宜的声音虚无飘渺,似来自天外:“承允,我现在去覃律师的事务所,你也过来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我们就去民政局,我会把你的结婚证和户口本带过去,身份证在身上吧?”
贺承允咬了咬牙:“在身上,我待会儿就过去!”
“好,我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贺承允握着移动电话的手慢慢垂下,他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竟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到,模糊得就像一团棉絮。
他和莫静宜是真的要离婚了。
这将是她最他妻子的最后一天……
她的未来,不再属于他!
只能远远的望着她,远远的祝福她,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静静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