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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刘老太爷称为贵人的,甚至不敢直呼对方名讳和官衔,这几乎是不可描述的事情了。之所以不可描述,因为刘老太爷的身份,本已是官居二品了。
那黑袍人下马被刘老太爷迎进了屋,他的马被刘家的下人牵去,喂了上好的马料,好生在刘家马厩里供着。
黑袍人仰头看着刘老太爷的居室,都是一些名贵的古董字画,大半的官员都爱用这些装点自己,黑袍人似乎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转过身面对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已经正式下跪,口中道:“大人。”
黑袍人坐在刘老太爷的椅子上,此时他的脸已经完全露出来,双目狭长,有点妖媚,可却不折不扣是个男子。
黑袍人声音越发纤细柔魅:“我可当不起老太爷这一跪,您可是正宗的二品大员呢。”
刘老太爷却在地上磕头:“大人对下官恩同再造,便是任何时候,孝敬大人都是应当的。”
黑袍人的神情中有些讥削和轻佻,“起来吧,老太爷。”
刘老太爷这才敢起身,怪不得这房中,连刘邵都无法进来,若叫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祖父,跪在一个不知名姓的人面前,还不知要怎样震惊,所谓的身份低微,不过是托词罢了。
刘老太爷这才敢正视黑袍人,司徒雪衣,京中司徒家的掌舵人,京中四大家族,端阳,司徒,夙夜,皇室。
这排行是逆着来的,皇室自古是一家,天下君王为土,之后是夙夜长贵之首,其次司徒为左,端阳为右。
其余所有世家,都是退居二流。
司徒雪衣手支着下颔,闲闲地看着刘老太爷,又好像只是在随便盯着一处,这般的轻视,在往常对刘老太爷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老太爷,当日你请辞的时候,说好了只要一月为期,如今已经三个月了,莫非是老太爷年岁渐长,越来越不舍这家中温情,若是如此,老太爷何不对圣上提请,提前告老还乡呢。”
一边漫不经心敲击着桌面,一边懒洋洋说着。
刘老太爷万没有想到只是小小的延期,竟已经招致对方如此的不满,不由诚惶诚恐想再次下跪,没想到,司徒雪衣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硬生生让刘老太爷的膝盖挺住了。
“都是家中琐事繁多,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司徒雪衣忽然凑近了一步,看着刘老太爷一笑:“什么琐事?不如我来为老太爷分忧分忧?”
刘老太爷心中一条,司徒雪衣出现在咸阳绝对不是巧合,他一个司徒家族的掌舵人,打扮成这样跑到咸阳来,想到司徒家常常为皇家秘密做的事,刘老太爷心中就一凛。
“大人不要说笑了……”
司徒雪衣眉梢一挑,淡淡哂笑,露出一抹讥削来:“老太爷是不愿意说,还是觉得丢脸,说不出口?”
这话直接击中刘老太爷的死穴,他脸色大变,看着司徒雪衣从衣袖之中取出来的那个信件,在他面前一晃。
刘老太爷心虚起来:“这是,这是下官前些日子寄去京城的……”
“是吗。”司徒雪衣眯起了眼眸,那信上还有刘老太爷的大印,至少外表看信一点没变。
刘老太爷以为是信中有什么内容得罪了司徒雪衣,正要赔罪,司徒雪衣淡淡道:“老太爷,当初你去司徒家求助,按照你的资历本是轮不到你,可老家主说你心狠手辣,敢为常人不能为,所以硬是把你一介布衣,提拔到了今日地位。”
刘老太爷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拥有这一切是怎么来的,顿时跪在了地上:“若下官有做错的地方,还请大人明示!”
这般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司徒雪衣把信丢到了刘老太爷的面前:“你先打开看看这封信。”
刘老太爷看着那上面熟悉的字迹,为何还要他看呢,这信上每一个字他都还能记得。
可是司徒雪衣要他看,哪有他说不的道理,他立刻捡起信,二话不说拆开来,放到眼前扫了一遍。
顿时,他脸色蜡黄,不敢相信地看向司徒雪衣,手握着信不停颤抖。
司徒雪衣淡淡地坐在椅子上:“刘老太爷,这是你写的那封信吗?”
刘老太爷顿时一震,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信,居然不知何时,里面已经不是他写的那一封,可是这外表如此完整,像是不曾遭到破坏,甚至信中模仿的笔迹,都是他刘老太爷的,要不是内容南辕北辙,他都要误会这信十足十就是出自他的手。
可是,想到信上的内容,司徒雪衣应该是半道上劫下了这封信,如果这信真的送到了京城,那后果……刘老太爷忽然不敢想象。
“下官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刘老太爷长长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
司徒雪衣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老太爷,如果你十年前遇到的是我,我是不会提拔你的。你太蠢,可你自己还不觉得,我司徒家需要的是有真正智慧的人,而不是像你这样,随处可见的浅薄心机,连是什么人换了你的信,你都不知道。”
刘老太爷心里早就没地装得下愤怒,他满心都在想信的事,是什么人模仿他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在咸阳这个地界,怎么会有人敢换了他的信?!
司徒雪衣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鄙夷更深:“井底之蛙。”
刘老太爷一下回过神,伏在地上就问道:“请大人帮助下官,下官愿为大人死而后已!”
他左右只是司徒家的一条狗,今生今世都逃脱不掉。
司徒雪衣敲着手指:“说你蠢你还真的蠢,你那个孙子也和你一样,自己订了亲的女人跟人跑了,花了三个月还没把这笔账要回来,那孔家女好歹是孔家这一代的当家人,碰到你们这样的蠢货,也是她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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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每天听着这琴音,真是心旷神怡,她甚至觉得要是哪一天夙夜公子不弹琴了,那才真是一大憾事。
“小姐,你送琴给夙夜公子,其实并不是不想原谅他,而是,小姐也舍不得这琴音吧?”玉儿嬉笑着脸,也就她敢跟孔玲珑这么说话。
夙夜公子每日弹琴给小姐赔罪,小姐佯作不理睬,却搜了凤尾琴来借花献佛,明显便是心里原谅了,还非要夙夜公子日日弹曲子。
孔玲珑目光向西苑瞥了瞥,她前日在深宅大院,也是听了不少解闷的琴曲,但夙夜的技艺确实是十分不俗,她也承认看账簿之余,听着也很是顺耳。
就在主仆两个,都沉浸琴音中时,忽然这琴音陡然中断,甚至琴弦上,还划出了一道十分难听尖锐的断弦声音。
本是沉浸在这乐声中的人,顿时都好似被在心上划了一道,十分受惊。
玉儿仓皇张望:“怎么回事,这琴音,难道夙夜公子出事了?”
孔玲珑也目光凝起,这琴声断的突兀,倒像是一个人心神大乱时,不得已断了琴弦发出来的声音。
可是那个夙夜,淡笑谦和的夙夜的,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方寸大乱,难道他自己还会如此?
西苑中,夙夜看着面前的断弦琴,犹自不信地多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黑衣人紧咬牙关:“少主,我们不能再藏在这了,孔家已经不安全,司徒雪衣跟刘家那群酒囊饭袋不同,少主一个人对付不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夙夜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这曲子闻风解意,正是弹奏给知心人的佳曲。
可现在什么佳曲都眨眼荒废了。
黑衣人见夙夜久久不做声,干脆跪下道:“少主,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走,便是彻底离开咸阳,回到京城去,到那里就算是司徒雪衣,也是没了爪牙的野犬。
良久夙夜却蜷起了手指,握在那断弦处:“不能走。”
黑衣人疑心听错了,他看着夙夜:“少主?您说什么?您来咸阳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多呆了这些日子已是和原先违背,现在司徒雪衣更是野心窥伺,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觉得自家的少主完全不是不顾大局的人。
夙夜看着黑衣人的脸孔:“现在走了,孔家怎么办?”玲珑……怎么办?
黑衣人心尖震颤,失声说道:“少主?!”
现在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之前他们悠哉悠哉,是因为在这小小的咸阳,他们就是翻了天去都不用怕,因为不是一个地位和层级,刘家也只是狐假虎威的狐狸。
但是现在狐狸背后的老虎来了,那就是能跟他家少主比肩匹敌的存在,龟缩在这小小孔家,不是等于鸡蛋碰石头吗?!
夙夜沉下脸:“好了,我已经决定了,司徒雪衣要来就让他来,我也未必就怕他。”
黑衣人脸色煞白,平心来讲,他家少主当然不用怕司徒家,可是,司徒雪衣是出了名的疯子,和一个疯子,有胜负之分吗?
夙夜迅速扫了黑衣人一眼:“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是贴身跟着孔家小姐,她去任何地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记着,别让我失望。”
上一次夙夜特意强调不让他失望是什么时候,黑衣人大约是想不起了,但是他今日却有些绝望地看着夙夜,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少主都开始不惜一切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