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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道歉好像没能让他消气,季云深冷笑一声:“你不知道?”
他不信,他和楚铭城一样不信。
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现在都还能在网上找到报道,她不聋不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
乔稚楚浑浑噩噩地回了公寓,躺在床上抬手盖住酸疼的眼睛。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算算日期,那时候她并不在A市,她从台阶上摔下来后,得到了那个噩耗,她一时承受不住,求哥哥带自己走,哥哥这才把她带到了江陵,后来她又有意去遗忘那座城市的人和事,所以关于那边的一切她都没去打听,甚至两三年不曾回去,身边的人也识趣地没有提起,等到她从那件事中释怀,已经是数年之后。
不过,即便她当年知道那件事又如何?他走得那么干脆,半点音讯都不给她,她就算知道了,也找不到他啊。
所以,横竖他们都要分开这六年。
这件事给乔稚楚带来了不少打击,她第二天去律师所上班时也是无精打采,陈明知道她生病的事,以为她是痊愈了才来上班,结果一看她的脸色还是那么差,不由得担心道:“老大,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别强撑着,这里有我呢。”
乔稚楚坐在办公椅上,颓然地摇摇头:“陈明,找点事给我做。”
“……哦。”陈明抓耳挠腮,心想能有什么事做呢,自从她和季云深的恋情曝光后,他们所里又接不到案子,他每天在所里都是整理卷宗,背背律法……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乔稚楚看了窗台一眼:“大扫除吧,我记得好久没清扫过所里了。”
“好啊。”
乔稚楚打了一盆水,将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边,再一点点擦去桌上浅浅灰尘。
这间律师所,六年来都被她示为避风港,她在这里赢过,输过,笑过,哭过,艰苦过,困惑过,奋斗过,荣耀过,从未放弃,不想放弃,如今繁华不再,冷冷清清。
她推开窗去擦拭窗台,抬眼便是对面的威格信,一时心思走远,忽然听见陈明一声惊呼,骤然回神,连忙走过去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地上红得刺眼的一滩狗血。
一个满脸胡渣却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提着塑料桶,桶里还有未泼干净的狗血,他指着他们骂:“无良律师所!你们这样做假案,是要遭报应的!”
乔稚楚从未做过什么假案,可现在却要背着这个罪名遗臭万年,她心脏一时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一般,疼得连呼吸都难过。
陈明赶走了那男人后,才对乔稚楚解释随:“这个人是曾经恒盛制药的员工,恒盛被COCO收购后进行了一次裁员,他就是被裁掉的员工之一。因为年纪比较大了,他失业后也找不到好工作,心里积怨,自从听说是你……和季云深勾结‘做假案’后,就觉得都是我们的错。”
乔稚楚看着地上一滩狗血,扯扯嘴角:“他是不是每天都来闹?”
“倒也没每天,你不在这段时间,一共来闹了两次。”陈明找拖把去清理地面,闷声道,“第一次我报警了,他被民警带回去教育了一顿,第二次再来闹,我就去了他家找他,本想跟他讲讲法警告他,可事我看到他瘫痪在床的妻子,和两个在街边捡吃的孩子后,就放弃了……”
如果不是现实太痛苦,谁愿意把自己活得那么难堪?
乔稚楚也是苦笑:“算了。”
她拿着抹布蹲下去,擦着被狗血喷溅到的墙壁,面前忽然被阴影覆盖,一双棕色的意大利真皮皮鞋停在了她面前,她慢慢抬起头,和那对漠然的眸子相对。
他一身手工定制西装,整齐而贵气,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和她对视的短短瞬间,眼底有幽黑光芒一闪而过。
乔稚楚有些难堪地躲避开她的视线,这还是他们从重逢以来,她第一次以这么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之前无论是所里多落魄,她在他面前都是故作高傲,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和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他下颚紧绷,俊雅得凌厉又嚣张,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往外走,乔稚楚鬼使神差地跟上去,他走到了前院靠着墙站着等她过来,初冬的暖日在他头顶被树枝筛得斑驳,灰砖墙透着复古气息,和缺了一个角的花坛相得映彰,画面像是被定格的老照片,而他是画中仙。
乔稚楚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季云深忽然伸手抓起她的手,她微微一吓,他抬眼看了她一下,从口袋里拿了一张的面巾纸,细细擦去她手指上未干的狗血。
他的动作没有刻意的温柔,她却因此心情一松:“你怎么会过来?”
季云深擦拭完她的手指,将纸张随意一丢入垃圾桶:“从明天开始,带上你那个跟班,到我那边去上班。”他的语调自然得好像只是在说‘明天一起吃个饭’。
乔稚楚愣了愣,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季云深眯起眼:“与其守着这间三天两头被泼狗血的律师所,倒不如到我那边去,我那边才有你的用武之地。”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也没有听她是否答应,仿佛他已经是她的上司,只是在下达职位调动的命令。
他总是这么有自信。
乔稚回头看了看‘知处律师所’的金字招牌,这是她一手打造的品牌,也是她一手毁掉的品牌。
***
季云深回到威格信,睢冉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回来连忙走上前,把一份文件递给他:“云深哥,这是明天开庭的那个案子。”
他低沉地‘嗯’了声,目光没在文件上多做停留,而是看向了办公区,扫视了一圈后,拍拍一个同事的肩膀:“你换到那边那个位置去坐。”
被点到的同事愣了愣,下意识说:“为什么啊云深哥?”
季云深嘴角轻勾:“这个位置留给明天来的新同事。”
新员工入职不罕见,稀罕的是居然要老员工让出办公桌,众人都面面相觑,心里疑惑,睢冉跟着季云深进办公室汇报工作,末了不禁笑问:“云深哥,你又从哪里挖了人才过来啊?这么看重,还让陈哥给他让位置。”
“乔稚楚。”
睢冉一僵:“啊?”
“新员工就是你的好闺蜜,乔稚楚。”季云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有些玩味,好像她的反应多有趣一般。
睢冉放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干笑着说:“云深哥,你是开玩笑吧?乔……楚楚怎么可能会到我们所上班?”
“为什么不可能?”他指尖转动钢笔,睢冉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微微发抖,他像是洞悉了一切,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半响,季云深目光移回文件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淡淡道:“被告方资料不充足,去找找他过往有什么劣迹,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有用证据链。”
“……好,好的。”睢冉第一次那么想从他的办公室逃离。
手握住门把时,身后的男人又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手机的挂饰不错。”
睢冉听着一愣,一开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和工作牌一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那挂坠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只小兔子,兔子连着一个小铃铛,会随着动作发出铃铃声音……
等等,会发出声音!
睢冉错愕,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以,他知道那天是她偷拍下他和乔稚楚接吻的照片的?!
睢冉感觉背脊一阵冰寒,不敢再待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季云深目光收回,墨黑的眸子覆上淡淡的讥诮。
第二天早上,乔稚楚很早就出门,她穿戴整齐坐在车内,望着挂在后视镜上的小老虎坠子出神了好久,直到一声喇叭声将她思绪拉回,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决定一般,将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她依旧把车停在律师所附近的那个停车场,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从威格信经过,直接进了自己的律师所,她比平时早上班十五分钟,陈明还没到,她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
等到陈明来上班,看到的便是她抱着箱子坐在门口的画面。
“老大,你怎么不进去啊?”
“陈明,我们去威格信上班。”
“啊?!”
……
季云深对乔稚楚的了解,比她对她自己还要更了解,他笃定她会来,所以对于她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并不是很意外。
此时此刻,他坐在办公椅上,面前站着神情平静的乔稚楚和略显不自然的陈明,而门外围着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睢冉端了三杯咖啡进来,放了一杯在乔稚楚面前,手有轻微的抖动。
季云深将一个纸皮信封递给乔稚楚,深深地看着她道:“这个是今天开庭的案子,开庭时间在一个小时后,你负责。”
陈明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为难人啊!一个小时后开庭的案子,连看材料的时间都没有!”
乔稚楚反而没什么惊讶,拿着信封就转身往外走:“陈明,走,去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