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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乱起来的时候,赵燕妤正无聊地倚着罗汉床,翻着一本游记。小腹还在不时地丝丝作痛,幸而不像昨夜一般泻个没完了。方才秦王妃将她埋怨了一顿不小心自己的身子,又把身边的丫鬟训了一顿,就
到前头喜宴上去了,且叮嘱她不要再出去,一会儿叫姚黄炖了热汤羹来给她喝。赵燕妤自己也没什么要出去的意思。若不是东阳侯府是她的外家,不来礼数上不像样子,她真不想来。谁知道秦岩上回子是发什么疯,明明都是各有亲事,竟然跑到吴家去退了亲,幸而没牵连到她身上。
万一今日秦岩看见了她又要再发一回疯可怎么办?还是躲着点的好。说起来秦岩对她是不错,可是东阳侯府怎么能跟英国公府相比。倘若阮麒能像秦岩一样对她死心塌地,那该多好?
身边伺候的秋英看见赵燕妤把书摔了,心里就是一紧,正琢磨着如何找点事儿让赵燕妤高兴高兴,就见春卉从外头进来,脸上表情古怪,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赵燕妤心情不好,别在这时候撞上去。
可惜这个眼色没有逃过赵燕妤的眼睛,顿时立起眉毛:“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在做什么?”
春卉心里也咯噔一跳,不过手里还捏着一张讨赵燕妤欢喜的牌,倒也不很害怕,上前一步赔笑道:“县主不知道,现下外头闹得可厉害呢。听说抓住了一个偷偷潜进来跟人私会的侍卫。”
赵燕妤眉头一皱:“什么污糟事也拿到我面前来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春卉连忙道:“可是那侍卫口口声声说来私会的人是世子妃呢!”
“谁?”赵燕妤眼睛一亮,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世子妃呀!”春卉见自己的消息吸引了赵燕妤,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细细说明,“那侍卫拿出了世子妃陪嫁的香薰球,跟当初世子得的那个是一对儿,原来他们早在成都的时候就是青梅竹马了。”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赵燕妤却听明白了,顿时一跃而起:“走!快去看看!今儿我那位大哥也在吧?看看他娶了这么个世子妃,以后还能不能走得出门去!”秋英讷讷道:“可是王妃说不让县主到前头去……”她在四个陪嫁丫鬟里年纪是最大的,遇事也比别人多个心眼,方才听见春卉说什么香薰球,心里就不由得有犯嘀咕了。赵燕妤自来身子不错,昨日又未吃什么生冷之物,为何会忽然腹泻呢?再说便是腹泻也喝过了药,今日既能来秦家,为何秦王妃却不让她到前头去坐席呢?再加上现在这个香薰球,当初县主跟姑爷闹起来,不就是为了个香薰球吗?这般般样
样的加在一起,不由得秋英心里不嘀咕。可惜赵燕妤此时一心都想去看热闹,哪里管秋英说了什么,拔脚早出门了。秋英没办法,只得一边叫小丫鬟去小厨房快寻姚黄过来,一边自己跟了上去。
赵燕妤兴兴头头赶到前头,果然那里围了一群人,只是她刚走到近前,就见如鸳一手举着一对香薰球,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单个儿的香薰球,说这是伪造的。春卉当即就傻了眼。她听见前头热闹过来看了看,只听见一半就跑回去了,这会儿再过来的时候,怎么情形已经大翻转了呢?眼看着绮年开始逼问东阳侯夫人,并且执意要报官了,她不由得腿都软起来,
战战兢兢回头去看赵燕妤——县主看见事情竟然是这样,还不要治她一个谎报之罪吗?赵燕妤却根本没有想到惩罚春卉的事儿,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如鸳手里那个单个儿的香薰球吸引去了。她眼力很好,现在离得又并不远,若是别的东西或者还可能认不出来,但如鸳手里那个香薰球上
头瘪进去一块儿,正是她大闹阮麒小书房的时候亲手摔的!为什么如鸳那小蹄子要说这个香薰球是仿着周绮年的香薰球制的?为什么阮麒手里的东西会仿着周绮年的?她想对自己说这东西一定不是仿了周绮年的,可是实在骗不过自己——倘若不是仿了她的东西,怎么会拿来诬陷她与人私通呢?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在当初赵燕恒娶亲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知道这是吴家大姑娘的陪嫁,只此一对,别无分号。为什么阮麒手里会有个仿制的?他仿这个做什么!
一股血直冲到头上,她抬脚就要冲出去,却被人紧紧抓住了。姚黄在听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就知道不好。秦王妃吩咐她在赵燕妤的食物里掺了些木薯粉,这东西跟马蹄粉和在一起吃不出来,但赵燕妤打小儿不能吃这个,一吃就会腹泻。为的就是今天不让她在前头坐席,不让她看见这个从阮麒小书房里搜出来的香薰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看见了!她死死抓着赵燕妤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县主万万不可出去!若现在出去,不光是把姑爷扯进来,还把王妃也
扯进来了呀!”倘若只是扯出阮麒的事儿,赵燕妤真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的——丢脸也是英国公府丢脸!可是她到底还有一分理智,知道自己真的出去,立刻就会坐实了这有意诬蔑的罪名,无论是东阳侯夫人还是郡王妃
,都跑不了!她僵直地站着,紧紧攥着双手,忽然间看见了阮麒。阮麒上次被打的伤虽好了,身体却还没有休养过来。按说阮老太君去世未满一年,他们都不该出门的,因秦家是赵燕妤的外家,所以阮麒也陪着过来一趟,然后不坐席就要告辞的。可是他还没走,就听见
后头出事了,一听见世子妃三个字,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跑过来了。
夫妻两个隔着中间的人群遥遥而立,赵燕妤看见了阮麒,阮麒却没注意她……东阳侯府的大喜日子以一场闹剧结束,昀郡王赶来,相关人等全部退入后宅,秦家二太太替嫂子出面,带着儿媳们勉强招待完了女客们,总算没有在这一天搞得京兆尹上门来拿人。不过既然女眷们都亲眼
看见了事情的始末,这事哪里还能瞒得住呢?不出三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东阳侯府都快没人敢出门了。朱氏三日回门的时候,在母亲膝前好一顿痛哭:“那一晚他说被人灌醉了,怕扰了我就没进洞房也就罢了,第二晚还不进房来!我去给公婆敬茶,满院子的下人看我都……听说婆婆诬陷郡王世子妃,这日后
我还怎么有脸出门呢!”
朱夫人也是头痛不已。满城的舆论都对东阳侯府不利,毕竟李成是侯府侍卫,且已经当差四年了,这时候若说是看走了眼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有那心思活络点的,已经想到秦王妃头上去了。这想法不无道理的。你说郡王世子妃跟东阳侯夫人有啥过不去的地方,要这样歹毒地算计人家的名声?事实上,不但世子妃跟东阳侯夫人没啥矛盾,她们之间甚至连联系都不多,唯一的联系,就是东阳侯
夫人的小姑是世子妃的婆婆——哦,是继婆婆,因为世子不是秦王妃亲生的,而是继子,而秦王妃的亲生的儿子呢,却没有当上世子……好了,矛盾终于找到了。朱夫人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恨得咬牙切齿:“都怪你爹当时糊涂,竟给你定了这门亲。那郡王妃——当初把自己的侄女嫁给谋反的永顺伯,如今又害自己的继儿媳,竟然还在自己侄儿的婚事上动手!秦家有什么了不得的,爵位到这一代也就完了!”跟女儿抱头哭了一场。可是既已嫁人就是秦家的人了,此时也不能和离,只得送女儿回去,又千叮万嘱,“且笼络着姑爷,听说姑爷读书还是好的,将来督
着他考出来,你再生了儿子,日子就好过了。”抹着眼泪将女儿劝上了马车。这样的满城风雨之中,郡王府却是格外的安静。秦王妃自从那日回来就病倒了,在丹园中半步不出,据说是得了伤寒,为免病气过人,连儿媳和庶女都不必去请安了。整个丹园除了端着药的丫鬟们进进出
出之外,连点儿声音都没有,活似个坟墓。那日最后是昀郡王与东阳侯谈了一番话,内容是什么绮年不知道,赵燕恒也没有听,只是李成之后就人间蒸发再无踪迹,伪香薰球也不见了。最后由东阳侯厚着脸皮出面,说李成居心叵测,伪造世子妃贴
身物件意图勒索云云,至于别人信不信,他也顾不上了。
外头自然是有传言的,但是传言这东西越是去解释就越麻烦,还不如不理。横竖此事并无实证,再过些日子或者有别的事出来,也就把这事按下去了。应该说东阳侯深谙此中之道,他想的确实也没错,这还没到过年呢,确实就有一件大事出来,把这件事压了下去——皇帝给二皇子和三皇子封王,并各自划分了属地,等三皇子来年大婚之后,就各自出京
就藩。虽然之前皇帝早就有意分封两位皇子,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拖再拖,现在封号也下来了,属地也下来了,事情就无可更改。二皇子封号为令,封地在山东;三皇子封号为齐,封地在成都。这两地都算
好地方,二皇子封地近海,鱼盐自给;三皇子更不必说,成都自来就有天府之国的称呼,都是十分富庶。
于是长平二十三年这个年末,真是热闹非凡。明面上,太后国丧已满,今年这年自然要过得热闹些,连去年的份儿都补上。暗地里,各派官员忙着换主子的找靠山的,暗流涌动。绮年也很忙,秦王妃这一养病,除了来往送礼的事情一概全不操心之外,还多添了她请医抓药的手续。还有魏侧妃,听说了东阳侯府的事儿真是兴奋异常,时不时的就要蹦达出来要点这个要点那个,看见
绮年忙碌,又热心地推荐秦采为她“分忧”。说到这上头,绮年也不由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弟妹。说到底她也是东阳侯府的人,东阳侯夫人干了那么件事儿,她也跟着面上无光,可是回了郡王府,照样有什么做什么,只是每回见了绮年都忍不住要露出
惭色,却也并不影响她把自己分到的事情做完。至于魏侧妃的暗示,她是只当没听见。绮年琢磨着,自己若是处在秦采这个境地,也未必就能这么沉得住气。一转眼就是除夕,秦王妃终于露面了。养病半个多月,她倒确实瘦了好些,脸色也略有几分憔悴,不得不敷了些脂粉掩饰。身上穿着杏黄色交领绣藤萝花的袄子,下头是月白底子绣满了串串紫藤花的锦裙
,头上挽着流云髻,插一枝白玉回鸾钗,垂下一串黄豆大的珍珠,末梢坠一枚灵芝状白玉坠子。这一身打扮,若不是插了几枝点翠花钿,又加一朵大红色堆纱杜鹃花,简直就淡雅得不像过年了。绮年注意到,秦王妃这一露面,昀郡王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目光复杂。她不由得拿眼睛轻轻掠了掠赵燕恒,这次的事儿,昀郡王最后只说由他来处理,必定会给她一个交待,但是直到如今,除了秦王妃
称病,实际上是变相被禁足之外,昀郡王还没有拿出过任何交待来,难不成今天还要被秦王妃翻盘?她这身不常见的杏黄色衣裳到底有什么奥妙,能让她在年夜宴上连正室的大红色都不穿了?
赵燕恒眼神也有几分阴沉,轻轻在桌子下面按了按绮年的手,示意她看看再说。不过他们不说话,自有人说话,魏侧妃先就笑了一声:“好些日子没有见王妃了,看起来王妃气色还好,妾身就放心了。”
秦王妃抬了抬眼,淡淡道:“有劳侧妃挂念。”径直在昀郡王身边落了座,柔声道,“也让王爷费心了。”
昀郡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点了点头,看绮年一眼:“上菜罢。”
王府的年夜宴,少不了山珍海味,只是今日却是人人吃得没滋没味,只有品姐儿兴奋得很,指着桌子中间炸得金黄的鲤鱼:“元宝!元宝!”
绮年哭笑不得:“谁教你的?”平常也没怎么让品姐儿看见金元宝啊,虽然这鱼的造型确实是冲着元宝去的,寓意富贵有余。
昀郡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个聪明的。”他放下筷子,“今日有几件事要对你们说一说。”
众人立刻都把筷子放下,洗耳恭听。昀郡王目光扫了一圈,缓缓道:“待出了十五,我就上折子请辞郡王位。”这简直是一道雷劈下来,厅中顿时就有些乱了。秦王妃觉得心口咕咚一声,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想说话却没张开嘴。其余的人也都直愣愣地看着昀郡王,只有赵燕恒微微欠身道:“父王春秋正盛,其
实不必这样早请辞的。”请辞郡王位,就是要把这位置传给儿子了。
昀郡王笑了笑:“父王今年将近六十了,还说什么春秋正盛呢?也该享享清福了。”他难得一笑,这时候笑容里有几分怅然几分苦涩,却也有些超脱之后的轻松,当真像个慈父了。秦王妃觉得气都要喘不过来。这个时候昀郡王退下来,那么郡王位就只能传给世子,也就是赵燕恒。除非赵燕恒现在就死了,否则赵燕平就永远没了机会。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能让赵燕平当上郡王世子
,现在——这希望彻底没了。
但是这还没完呢。昀郡王只是略顿了顿,就续道:“好儿三月出嫁,平儿四月娶亲,这两桩喜事办完,我也就没了挂念。你们兄弟三人皆已成年,这家也该分了。”
这雷比方才那一道还要大些。毕竟这爵位早晚都是要传给儿子的,可是分家却不是必须的。譬如说东阳侯府,两房兄弟可不就是一起住么?横竖府第又不是不够大。
秦王妃情不自禁脱口反驳:“王爷,从前父王的规矩可没有说过分家……”
昀郡王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父王只有本王一个儿子,与谁去分家?”别说他这一代了,就是老王爷那一代,也是只有老王爷一个成年的儿子,自然不必提分家的事。魏侧妃也愣了。要知道这一分家,赵燕和分了出去,一切日常开销可就不是从王府公中账里走了。按郡王府的规矩,庶子每月月例六十两,庶子媳妇是四十两,每年每季三套衣裳,无论衣料还是绣花都与嫡子相同,只是数量上少些。更不必说夏日的冰冬日的炭,日常的饮食下人的开支……这么粗粗一算,每年光公中支用给武园的就有三千两左右,这还不算拾掇园子修缮房舍的费用呢。倘若赵燕和一出去,
这些就统统没有了,不说别的,就是到时候下人都用不了这么多!
昀郡王却不管众人都是个什么脸色,续道:“王府自然是恒儿的,只是如今我还未死,这正院且让我住着,你们夫妻两个还住在节气居如何?”
绮年和赵燕恒连忙起身:“全凭父王安排。只是父王必定长命百岁,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昀郡王笑了一笑,示意两人坐下,又道:“我在西城那边有一处宅子,虽然不算大,但离着五城兵马司近些,就给和儿。”看一眼魏侧妃,“你若愿意跟着和儿出去也由你,愿意住在王府也由你。”赵燕和低声道:“既是分家,儿子自当自己置办住处才是,这些都该是大哥的……”西城那处宅子他是知道的,昀郡王说不算大,其实是跟武园来比较,倘若做为普通住宅来看,别说住他们夫妻两个,就是将
来生了儿女也足够的。且西城那边地脚也不错,以京城的房价论,算得一大笔钱了。
魏侧妃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连忙道:“长者赐不可辞,何况是你父王赏的,你怎好推拒了你父王的爱子之心?还不快谢谢你父王呢!”“你是我儿子,分家自然有你的家当。”昀郡王对二儿子自力更生的态度很满意,“你大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接着便是。”转头看一眼肖侧妃,“你生的是女儿,却只好住在王府里了,好在周氏也宽厚,你
也是个安分的,必能好生相处。我知道你的东西都给了好儿,我自然贴补你。荷园那里就归你居住,谁也不能撵你出去的。”肖侧妃对分家的消息比谁都更平静些,闻言便含笑起身:“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您也说了,世子和世子妃都是宽厚的,哪里会撵妾身出去呢?妾身就一直在荷园住着,陪着您,这也是妾身的福气。”这也不算假话,昀郡王当初娶她虽然有些迫于无奈,但这些年来却也没亏待她。且分家这事之所以拖到赵燕好出嫁之后,不就是为了让她出嫁的时候风光一些,将来在婆家也直得起腰来吗?肖侧妃领这份情的
。赵燕平一直也在发怔。这么多年,虽然说赵燕恒一直占着世子的位置,但秦王妃总对他说这王府将来就是他的,现在可好,昀郡王一句话,不但王位不是他的,连王府他也住不得了。他正紧紧攥住了拳头,昀郡王已经转向他道:“我已在行人司给你谋了个差事,后头能不能迁升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好在你年轻,岳家也好,好好地做去,前途是有的。你母亲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另外我也替你在东城置
办了一处宅子,虽然比你二哥的略小些,但是崭新的,地脚也更好些,离着柳府近。柳氏的陪嫁就直接送到那里去罢,也省得分家了还要再搬运一次。”赵燕平懵头懵脑地站起来道谢,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昀郡王看了秦王妃一眼,终于还是道:“若是想你母亲了,接她过去住一段日子也是好的。”毕竟是正妃,实在没有个分家跟着儿子出去住的道理
。昀郡王说罢又看向绮年:“家里的事你已经接过来管了这些时候,一直也都不错,我也放心。另外我手里还有些东西,回头都一起交给你,以后这王府就是恒儿的,你替他好生打点着。”想了一想道,“一会
儿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罢。”
这两条消息一颁布出来,谁还能吃得下饭?好在家宴已到尾声,昀郡王又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带了赵燕恒和绮年往外书房去了。
绮年还是第二回进外书房,外头已经响起了鞭炮声,昀郡王走到半掩的窗前往外看了看,喟然道:“又过去一年了。”
绮年和赵燕恒对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昀郡王回头看见他们这样子,笑了一笑:“当初定下周氏的时候,我其实不甚满意。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绮年低头偷偷翻个白眼:“父亲过奖了。”
昀郡王摇了摇头:“这次东阳侯府的事儿,我足足拖到今日,原想着你必然要个说法的,想不到你甚是能沉得住气。”
“并不是儿媳能沉得住气。”绮年决定拍拍他马屁,“而是儿媳觉得,父王总会给儿媳一个交待的。”
“若是不给你这个交待呢?”昀郡王似笑非笑。
绮年挺了挺腰:“那夫君会替儿媳讨个公道的。”
昀郡王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怅然:“是啊,恒儿会替你讨个公道,甚好。”收了笑容道,“只是为了王府的脸面,有些事却不能做得太过,你须知道,王府的脸面就是恒儿的脸面。”
绮年很想说秦王妃可就没顾过这脸面,但转念想想昀郡王说得也不无道理,何况如今外头的流言也够秦王妃受的了,再公开讨伐她也没什么大用处:“但脸面是脸面,还有别的。”
昀郡王淡淡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从今往后,王妃除了去平儿处,不会再出丹园了。她身子不好,正宜在屋里清清心,修修佛。”这就是说,要么秦王妃跟着赵燕平去住,要么就在王府里被禁足。前者会让所有人知道王妃等于是被赶出了王府,因为历来也没有正妃离开王府的先例;后者就更不必解释了,就是被幽禁,比那些送进家
庙的好不到哪里去。
绮年想想,又问:“那东阳侯府呢?”秦王妃也就这样了,东阳侯夫人又怎么样?
“她近年操持家务太辛苦了,身子大不如前,过了年就去外头庄子上养着,也念念佛积积福。”这是东阳侯的许诺。不过加上外头的流言,那是人人都知道东阳侯夫人是去念的什么佛了。绮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还能怎么着?送这姑嫂两个上公堂那是不可能的,杀了也不可能,可不是只好这样了么。她正打算说两句感谢父王之类的场面话,就听外头有点儿乱,一个小厮在门口嚷了一嗓子:“王爷,县主身边的丫鬟回来了,说县主跟姑爷打起来了,姑爷要把县主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