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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平心静气间,她听到了有人翻身上楼的声音,还有小心靠近的脚步声。
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木槿慢慢闭上眼睛。
她听到那脚步声刚好就停在自己身侧。
这样的动静,应该是个身手了得的男人……
是那个男人……
片刻后,那个脚步又开始移动,似乎在四处观察,又过了一阵,那个脚步的主人终于找到了“破绽”,停在刚刚自己打开的窗户上方。
果然……
木槿露出一个笑,听着那个人跳到窗台上,打开窗户钻进屋子里。
很长时间的等待。
木槿心想这个人真是谨慎,空荡荡的屋子找不到人,却又不肯轻易离开。
他会是什么人?
和那个圆头虎脑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和她呢?
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喊,好像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声音短促,只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一簇打上天空的炮仗,猛的一声就是漫长的平静。
太安静了,安静到木槿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又等了好久,木槿才终于听到有细微的关窗声。
吱吱呀呀的,那是扇旧木窗发出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等待,判断那个男人是不是彻底离开了。
木槿极有耐心的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四周开始变得正常起来,偶尔会听到过路人的脚步声,还有小孩放学后的疯跑。但是木槿还是决定多待一会儿,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她才从塑料布里慢慢爬出来。
和木头板子抱在一起好几个小时,木槿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木头味。她伏低身体环视周围,确定没有了危险,才慢慢从房顶上爬下来。
踩在刚刚打开过的窗户前,木槿眯起眼睛看屋子里面,窗户玻璃脏的厉害,她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角落。那正是这个房间大门的方向,木槿看到了一只半旧的枚红色箱子,正孤零零的立在墙根。
看到箱子的那刻,木槿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声短促的女人声音。
对着窗子沉默几秒钟,木槿用手肘尝试着推了推窗子,没有落锁,很容易的就推开了,她观察着空荡荡的房间,翻身轻巧的跳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还是刚才的样子,空着的床板,一只靠着墙角的大立柜。
可是这只行李箱太突兀了,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一种糟糕的预感袭上四肢百骸。
木槿缓慢的移动脚步,靠近那只大立柜。
那是一只老式的单开门大柜子,借着窗外映进来的光去瞧,有些漆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边边角角也有些磨损,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
木槿先是安静的听了听周围的声音。
太安静了。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深呼吸,木槿用鞋尖慢慢抵住立柜柜门的底面,稍稍向外用力,一点一点的把它打开。
木门老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打开一条缝,却还是看不太清里面有什么。木槿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把门再往开移一点。
借着外面的灯光,她似是看清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木槿感觉自己的心抖了一下。
不自觉的退后两步,她瞪大眼睛看着里面,手紧紧地压在脸上,捂住了就要发出的呼喊。
在那只老旧的立柜里,木槿看到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那女孩歪着脖子靠坐在立柜里,瞪大眼睛,正直直盯着自己……
*
城西靠近郊区,总体布局本就杂乱无序,又因为是老城区,很多交通道路上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赵渐宇疯了似地变换着监视器,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木槿的影子。
算算时间,距离木槿挂掉电话已经过去3个多小时了。赵渐宇期间尝试着打过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的提示音。他急躁的挠挠头发,打电话给阿翔问情况。阿翔那边的背景音乐正high着,他扯着嗓子回答说老板娘还没有回来。
天色渐晚,木槿却下落不明。
赵渐宇越找越生气,狠狠发誓下次一定要在木槿身上缝个GPS。
电话突然响起,是阿翔。
“喂,宇哥。”阿翔似乎换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我们老板娘回来了,说手机没电了,让我给你回个电话。”
赵渐宇连忙问。
“她几点回来的?没什么事儿吧……”
“就刚刚,没什么事儿啊。”阿翔奇怪的回答:“老板娘看着挺好的,就是说累了,回屋睡觉去了。”
赵渐宇“唔”了一声,吩咐阿翔。
“看着点你老板娘,别让她乱跑,我现在就过去。”
赵渐宇的小窝点距离木槿的肆酒并不算太远,他胡乱套了件背心,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
深夜将至,正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赵渐宇故意绕到后门,给阿翔打电话。
阿翔很快下楼给他开门,着急的把后门钥匙也塞到他手里。
“宇哥啊宇哥,老板娘在屋子里呢,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小六一个人哪能顾得过来,我可先回去忙了。”
赵渐宇点头,接过钥匙,顺手把后门锁好。
轻车熟路的找到木槿的房间,赵渐宇敲敲门,没有人回应。他把耳朵放在门上听,里面似乎有水声。
听到水声,赵渐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背靠在木槿的房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和打火机。
点燃后轻轻吸一口,赵渐宇把烟斜放在木槿的门框上。
烟还没有燃尽,门从里面打开。
木槿湿漉漉的正擦着头发,挑起眉看到赵渐宇,侧身让他进来。
赵渐宇拾起地上的那只烟,顺手掐灭在水泥地上。
“楼上只有香槟,想喝啤酒自己去楼下拿。”
木槿把毛巾随意的搭在脖子里,从柜子里取出两只香槟杯和半瓶香槟递过去。赵渐宇接过放在小茶几上,满满的倒了两杯。
木槿重重的朝着沙发倒下去,同赵渐宇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她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赵渐宇没有动那杯酒,只是安静的坐在木槿身边。
房间里很安静,依稀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音乐从楼下传来,房间的窗帘还没有拉好,沙发正对着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灯光闪闪的高楼。
木槿把空酒杯放回茶几上。
“小赵……”
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我好像遇上麻烦了。”
赵渐宇皱着眉侧头看她:“所以用香槟庆祝吗?”
木槿的头发还很湿,乱糟糟的贴着头皮,她的皮肤太白了,冲过热水澡后还是没有血色,疲倦的目光看着虚空处,像是没有焦点。
赵渐宇问出心中最大的恐惧。
“你杀人了?”
杀人吗?
木槿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赵渐宇,片刻后,对他点点头。
“嗯。”
“……木槿!木婷婷!”
赵渐宇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是能一口把这个炮仗脾气的女人吃了。
“我和你说什么了?!我电话里和你说什么了?!”
木槿还是那个表情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可能是赵渐宇的表情过于严肃,木槿的心里实在是绷不住了,嘴角一勾,竟然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她一笑,赵渐宇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但是被耍了也高兴,心里轻松无比,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拿起酒杯大喝一口,靠近沙发里骂。
“你大爷的。”
木槿用手肘碰碰他。
“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
说着,木槿为自己又倒了杯酒,学着赵渐宇的样子靠进沙发里。
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木槿才晃着酒杯里的液体慢慢说。
“那两个男人,我在小的时候见过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来抓我,被我妈骗过去了,我妈妈……被他们弄死了……”
木槿永远都忘不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
小木槿被木惜文藏进小柜子里,身上盖着团成卷的烂衣服,她蜷缩着,不停的发着抖,口齿不清的叫妈妈。惜文在柜子外面凶她,让她不许说话,话音刚落,砸门的声音就来了。
老柜子裂着一条缝,小木槿清楚的看到那两个男人踢开家里的门,一把拽起惜文的领子,不由分说的扇耳光。惜文不停的求饶,掉着眼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求他们放了她。可他们越打越起劲,似乎攀比着让惜文再叫大点声,甚至抄起了墙角的扫帚和簸箕。
惜文终于被打的没了知觉,像破布娃娃似得被两个男人扔在地上。两个男人开始围着房间翻箱倒柜,动静大的厉害,每一个柜子都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木槿颤抖着手扯过一团烂衣服,满满的塞进自己嘴巴里。她闭着眼睛不停的淌眼泪,心里哀求的叫着爸爸妈妈。
一个男人终于找到了这里,一把扯开木柜门胡乱的翻着。还是没有翻到,他就耐心全无的朝着立柜大吼一声,扯住立柜门向发泄,木槿就随着那股力道向外倒,立柜随之落下,将她牢牢地罩在里面。
忽如其来的振动让木槿害怕极了,她紧紧地捂着自己塞满衣服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外面似乎安静了,只能听到两个男人粗喘气的声音。
她听到有一个男人说。
“哥,你看这个女人的肉长的还挺嫩的。”
随后,木槿听到两个男人开始笑起来。因为被拽倒了柜子,此时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又听到惜文反抗的声音了,一声接着一声。相比之前,这次的叫声听起来更加凄惨,像是遭受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折磨。木槿不敢动,不敢说话,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惨叫的女声让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木槿闭着眼睛,只求着这两个流氓能快点离开,只求着这两个流氓能放过这个惨叫的女人……
*
木槿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缓缓地说:“现在,他们又找到我了。”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赵渐宇侧头问她。
“你挂电话就是因为找到那个胖子了,对吧?然后呢?你跟他了?”
木槿点点头,把跟踪的经过和遇到黑衣男人的事情告诉赵渐宇。
“那个黑衣男人是个练家子,功夫很不错,下手也很狠。”木槿抿抿嘴,说:“我跟他们的时候,被这个男人发现了。”
“什么?!”赵渐宇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看:“然后呢?你跑了?”
木槿摇头,看着杯子。
“……我把他骗过去了……结果害了个人……”
木槿打开立柜门后,看到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那个女孩已经死掉了,僵硬的靠坐在立柜里,她没有闭上眼睛,眼睑被撑得鼓鼓的,正直直盯着前方。
女孩的脖颈上有黑青,应该是被活活掐死的。
干净利落,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木槿沉默着,又轻轻把立柜门关好。
对不起……
她在心里说。
……是我害了你。
木槿把女孩的死状说给赵渐宇听,两人均是沉默,没有人言语。
过了很长时间,木槿轻轻叫赵渐宇的名字。
“小赵……”
赵渐宇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说我这算是遇上麻烦了吧?”
赵渐宇沉默半响,点头,又摇头,随即他笑了,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谈不上是麻烦吧?如果事儿要来,躲也躲不掉。躲不掉的就是命,算不上是麻烦。”
木槿也笑了。
她将酒杯倒满,同赵渐宇轻轻碰杯,抬头一饮而下。
“是啊……”
这是命,不是麻烦。
“要是真的遇上了事儿,剩下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赵渐宇问。
木槿没回答,只顾着给自己倒酒。
赵渐宇看着她的样子叹气,仰头蒙了一口酒,不耐烦的交代。
“脑袋里长泡儿的傻娘儿们,要是你下定了决心,这次就也带上我。”
木槿笑。
“带上你做什么?你当是打扑克呢?小赵,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吗?”赵渐宇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我你能找着那人吗?左右我也已经参乎进去了,你麻溜的干脆点,别找麻烦内耗咱俩的精气神。”
木槿还是笑,不说话。
赵渐宇用胳膊肘顶她。
“听见没有啊。”
木槿点头,声音带着调笑。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