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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县令见到女儿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到女儿脸上,抬脚想要再踹女儿一脚,江太太跪了下来拦在女儿和丈夫之间,江县令的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到了江太太的肚子上。
江县令和妻子是患难夫妻,彼此间感情极深,江县令这一脚踢到妻子身上,自是心疼,嘴上还是斥骂道,“慈母多败儿!若非你纵容女儿与商家妇往来,岂有今日之祸?”
“我也是怜惜女儿幼时跟着咱们夫妻吃苦,是以才让她与赵氏结交,岂知赵氏是个包藏了祸心的?”江太太顾不得自己身体疼痛,痛哭道。江琳琅躲在母亲身后,缩成一团哭个不停,她看见家中父母才算真的悔了,原本保养得不差的母亲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父亲整个人老了足有十岁,原本的将军肚也不见了,脸上的皱纹长出了不少,“爹!娘
!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你知错了又如何?你可知外面是怎么传你的?都说你为了连家的财势,贪念荣华富贵,千里淫奔,结果半路上不知道被什么人拐带去了,不是被人卖做小妾就是流落烟花柳巷,甚至说……”江县令再说不下
去,“你弟弟为了你,在学堂和人打破了头,你姐姐在婆家受气,已经回了娘家,孙家口口声声要休妻,你若是那些个知廉耻的,自当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也好过连累家人!”
“老爷!老爷!女儿也是为了奸人所骗,这才做了糊涂事,您饶了她吧!”江琳琅哭道,“爹,女儿也想要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可女儿去了自己干净,还要留父母兄弟姐妹在世上受苦,如今女儿身在尼庵,您二老只要一口咬定了连家的说辞,把那自作主张上京的捕快重责三十大
板革了差事,说女儿只是偷上尼庵想要削发,过个一年半载,事此定能平息。”
江县令指着女儿手抖得不成样子,“我江万里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啊!你有一番说辞,旁人自然也能拿舌头压死你,你一个闺中的女孩家,为了什么说要削发为尼啊?你这样的名声,还有谁会要你?”
“连家已然说了,这一路之上是连九护送女儿,事到如今连家总要给女儿一个交待,要将女儿许配给连九。”江县令听到这里再不说话,连成珏他是知道的,无论人品样貌都是一等的,此事虽说江琳琅淫奔无德之罪,也有赵氏引诱纵容之责,连家出面把江琳琅娶回自家,自可以消流言于无形,若说江琳琅真的是
为了连成璧千里淫奔,连家断没有让兄弟娶与弟弟有牵扯的女子的道理。
江太太听到这里也是转悲为喜,“你说得可是真的?”
“女儿是连家的人送到莲庵的,那个去送信的香客也是连家安排的,自然是真的。”
“老爷……”江太太看向江县令,江县令背过身去,“唯今之计自是只有听从连家的安排了,若嫁不成连成珏,你就立时与我去死!”姚大掌柜是个四十几岁精明能干的壮年男子,人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他不停地抹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垂首站在莲花胡同京城人称连探花府的集墨斋外,连成璧却是瞧也不瞧他,只
是低头写着请罪的折子,江琳琅的事闹得如此之大,他原一直不说话,可既已然有人写折子递到了御前,他总要写折子替自己辩解一番,却不能叫辩解,只能说是请罪。他在折子上先说了江琳琅本是赵氏义女这桩事,又说自己一直埋首读书虽知有江琳琅其人,但因男女大防并未曾得见,亦不知江琳琅所谓倾心于他是所谓何事,所谓江家女为他从山东追到京城一事,他更
不知情,如今风言风语颇多,他觉得女子名声第一要紧,不曾与外人分说过此事,只想自等水落石出之时,却没想到流言竟越传越离奇古怪,他这才不得不出言自辩,更要自领失察之罪。
落下最后一笔之后,连成璧合上了折子,揉了揉眼睛,“让姚无才滚进来。”姚大掌柜名叫姚茂材,所谓的姚无才是连成璧责骂他的说法。
姚大掌柜已然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时辰,听见连成璧要见他,自是擦了擦额头上得汗,低头进了集墨斋。
“小的给少东家请安。”
连成璧冷冷一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少东家,我当你眼里只有我九哥呢。”姚大掌柜听他这般说,流出来的热汗一下子变成了冷汗,他原先就猜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事到临头了,却也受惊不浅,人人都知道连家长房这一辈有一嫡一庶两位年龄相仿的少东家,嫡出的自然是被捧上了天,也是个有出息的,只是他们这些个掌柜私下里议论,若是十爷读书做官走了仕途,自是不会再走商贾之道,连家这产业八成是要落到九爷的手里,再加上九爷性子好人也精明,就有三、五个掌
柜慢慢的被拉拢了过去,可他却不在此列。想他姚茂材乃是连家商行在京城的大掌柜,一个月的流水留那些个小掌柜在旁的地方赚一年的,自然不会轻易被什么人收买了过去,却没想到春闱之时连成珏陪着连成璧赴京,带着人将他堵在了外室的卧
房里,又扔出他假帐私吞银两的铁证,这才将他挟制住了。
再加上他听从连成珏的吩咐做得几件事都似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又有贴心外室劝解着,自也安心,却没想到今日被连十爷给叫到了莲花胡同,一张口就掀了他的老底。
“小的只是吩从吩咐,再没有其他。”“没有其他?”连成壁挑了挑眉,“那你在金鱼胡同的宅子又是怎么来的?那个千娇百媚的外室又是如何跟得你?听说你那宅子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那外室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竟要比京里老宅的老太太还
要威风,我虽说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却不是个傻子。”
姚茂材听到此处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要站不稳,“这银子都是……”
“我年轻,不知一个大掌柜年奉几何分红多少,已然写信回山东问过家中长辈,你自等候他们处置你就是了,滚吧。”姚掌柜立时站立不稳跪了下来,双手撑地磕头如捣蒜,“十爷!十爷您大人有大量,您饶了小的吧!”掌柜也是连家登记上册的世仆出身,为奴的贪主家的银两,千里流放已然是轻的了,就算是被衙门里的
乱棍打死也是天经地义,若是此事被山东的老东家和东家知道了,他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饶了你?”连成璧冷笑道,“你因何要求我,只管求连九就是了。”
“小的……小的知道连九在哪儿!”内务府程家的先祖原是太祖的马弁,跟着太祖也算出生入死,只是无有什么将帅之才,唯有忠心一片,太祖登基之后,程家的先祖就是内务府首任的大总管,如今过了几代,大总管一职落到了另一个太祖
心腹之后茅家的手里,程家得了个副总管的差事,却是风光依旧。虽说全家人还住在当年太祖赐下的前门外程家胡同的两进旧宅子,可外宅、花园等至少有十几处,每一处都修得极精致,比如在海淀的泓溪园,就是各中翘楚,据说这园子是跟太宗的清漪园一起建的,用
得都是清漪园的尾料,修得美伦美奂,极尽精美之能事,这个园子现在程家大爷程奉先住着呢。龙睛戴着大斗笠,守在泓溪园的外面,他想了几个法子想要混进去瞧一瞧连九到底在不在,可是终究没去成,只得亲自守住了正门,又让十几个得力的伙计守在后门和两个侧门,到了午时一辆不起眼的马
车行到了他跟前,车帘子掀开,露出姚荣家的清秀的脸出来,她使了个眼色,龙睛过去伸手接过姚荣家的递给他的吃的和水,“还没出来?”
“没有。”龙睛摇了摇头,如今他们虽知道了连成珏在哪儿,可却不敢闯泓溪园,只能守着。
“太太说不要急,慢慢守着,总有他出来的一天,连九不是那种会困居的性子。”
“嗯。”龙睛点了点头,叨着饼回到了原来蹲守的树下,正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出了泓溪园,在后面跟着的随从里有那个貌不惊人的孩子,可不正是紫薯!
紫薯既然出来了,连成珏想必会在车里,龙睛直接跳上了马车,姚荣家的拍了拍车门,车夫打了个呼哨,马车跟了过去。龙睛以为连成珏会往偏辟的地方走,却没想到越走人和车越多,竟是进了城,又往内城走,一直走到了程家胡同,他没敢跟着进去,悄悄跳下了马车在巷子口看着,连成珏竟和程奉先一道下了马车,从侧
门进了程府!
龙睛虽说年轻,可也听说过爷们玩弄小倌的事,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虽说达官贵人之间玩这个的颇多,也没有登堂入室的道理?程副总管这又是在玩什么?连成珏又是在耍什么手段?龙睛心里疑惑,打定了主意要等,姚荣家的在马车里陪着他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连成珏出来,便回去向连成璧和许樱禀告了,龙睛一个人等到了掌灯时分,一直到蝶尾来换他的班都没有看见连成珏出来,既然连成珏是从前门进去的,程家这样的人家断没有让他从后门出去的道理,蝶尾让他回去睡一觉,梳洗一番,自己守着,到了第二日天亮,依旧没见连成珏的人影,难道连成珏竟从程家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