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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璧既到了京城,自然不能在家里窝着,第二日就去了吏部报到,吏部的人知道他是山东出身的探花,对他也极为客气,他出手又大方,谈吐也称得上是合宜,不到一上午走的章程就走完了,接下来又拜了座师,奉上了山东特产,笔墨纸砚等等礼物,傍晚的时候经人引荐入了刘府,与刘首辅相谈,刘首辅虽说在外人嘴里是神一样的人物,可若是见到本人,十个人倒有九个人说他是极平易近人的性子,
对后辈和谒得很,还留了连成璧用晚饭,两人谈论了一番诗文,连成璧见天色不早,这才告辞。
他回家时,正赶上许樱收拾完了宅子,用过晚膳,在灯下预备去看许昭龄、陆家兄弟时的礼单,这些都是直近的亲人,他们又是晚辈,来了京城不得不去看。
见连成璧回来了,闻闻他身上虽有酒味儿却不浓,“你这是自哪里回来的?”
“我这一天见了座师和刘首辅,刘首辅留了我用晚饭,席上喝了点酒。”许樱一听这个情形,颇觉得高兴,如今幼主临朝,刘首辅当政,另一位顾命大臣肖侯爷是领兵的,对朝政知道的少,余下的两位也都不成气候,自然是刘首辅一手遮天,连成璧能得刘首辅的赏识,自然是
前途无量。
“你送了刘首辅什么礼物?”“自然是山东特产。”连成璧说得山东特产可是货真价实的,烟台苹果、龙山的小米、乐陵的金丝小枣、莱阳的梨、东阿的阿胶,凡是山东产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连煎饼都送了整整二十斤,刘首辅是山
东人,瞧见了自然喜欢。
“送礼重在心意,您这心意也够诚的。”许樱笑道,越是商家,越不能让人说是拿钱开路,连成璧其实也不是耿介到不食人间烟火,从今天他办得事来看,他也没孤介冷傲过份。
连成璧笑了笑,拿起许樱在桌上写的单子,一看都是各类的礼品,“这是给在京里的亲戚预备的?”“那是自然,还有荣亲王府也要去,现在怎么样也算是正经亲戚了呢。”许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难免感叹许桔一个花一样的女孩要嫁给展家的傻子,可亲已经订了,据说婚期都订下来了,他们夫妻做晚辈的,明知道有这么个展家的姑奶奶在京里,却假装不知道,反倒让人挑眼,荣亲王府势大,他们不想依仗着荣亲王府的势,可也不想得罪荣亲王府,平素可以不巴结,他们初来乍到和三节两寿,礼总是要到
的,想一想命这个字怎么就这么……连成璧自然也知道许樱的心思,见她提及送礼却怏怏不乐,想想许桔为了自己的母亲同意了展家的提亲,也是难免唏嘘,“这也许就是五妹的造化吧。”他预备了一肚子的刻薄话说许樱的四叔,但想一想自
己那些闹心的亲戚,也就咽回去了。
“明日咱们这几家都要走遍,只是这顺序……”
“荣亲王侧妃最贵,当然是第一个走他们家,六叔家最亲近,最后一个去就成。”陆家当然被排到了中间。
“我听说杜家的人也在京里住着……”连家的亲眷多数在山东,可杜家却是在京里的。“我外祖父母早就故去多年,至于旁人家……暂不必去了吧。”连成璧脸上就带出来一丝的为难,许樱本就聪慧,又多少听说过杜家的旧事,知道杜家此时还要靠着连家给得年金养着,有舅家如此,心高气傲
的连成璧怎能不为难。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见时辰不早了,这才牵着手去了卧房。荣王侧妃展氏见到连成璧的拜帖,心里也有了几分的谱,展家怎么就盯上许家了呢,还到底把许家的五姑娘娶了回来,那姑娘的底细她也是知道的,是个厉害的,为了维护母亲几次顶撞没名份的所谓侧室,又有苗盈盈在其中保媒拉纤,说到底自己离娘家远了,雷霆般的轰轰烈烈而去,一时半刻的看起来倒是有效的,可也比不上旁人润物细无声,展老太太八成是认定了要找一个厉害的媳妇,那怕规矩心计
都要教呢,头一宗就是要厉害,免得受欺负。她叹了口气,如今既然已经订了亲,婚期都订下来了,许家的姑爷和姑娘初来京中赴任,携了礼来看自己,自己就不能端着架子当没这回事,只得把此事跟荣亲王说了,荣亲王倒是对连成璧有些印象,“原
来那个连探花是你家的亲戚,你怎么不早说啊……”
待连成璧夫妻登门,自然是她与许樱在偏厅喝茶,又有几个想要见一见探花娘子的侍妾坐陪,也算是宾主尽欢。他们夫妻去陆家的时候则有些尴尬,原来杨国良也在,听说他们夫妻来了,本该是表兄出迎,他偏避了出去,陆家的人听说了连成璧在刘首辅那里都极有脸面,有这样的亲戚自然与有荣焉,山东一系本就
该同气连枝,招待他们夫妻也是极为殷勤,又想想自己的姑爷听说表妹和表妹夫来了却避了出去这样的举动,暗自后悔看错了人,竟找了个这么不知变通的女婿。等他们到许昭龄的府上时,已经过了午时了,梅氏早就得了信儿,吩咐了门房注意连家的车马,门房也是精乖的,料想姑奶奶怕是要走几家最后才到许宅,果然过了午时连家的车马这才到了,门房瞧见了
带着连家表记的车马,赶紧的打发小厮往里面报信,自己迎了出来。
待连成璧和许樱下了车,门房笑着做了个揖,“给姑奶奶和姑爷请安,姑爷、姑奶奶一路辛苦了。”许樱瞧了瞧连成璧这里自然就是许家的地盘了,许昭龄夫妻在京中官职也不算高,寄住的宅子是梅家的宅子,约么两进,位置不算差,可却有些旧了,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往着倒也松泛,梅氏亲自在垂花门
里相迎,见到一对璧人相携而来,心里难免唏嘘感叹,当日许樱回到许家时不过七岁,自己也曾暗中揣摩孤儿寡母怎么在许家过活,却没想到许樱不止平安长大,还嫁了个一等一的好夫家。连成璧原因许樱说过六叔和六婶在许家时就待她们母女极好,瞧着梅氏也是个亲切慈和的,自然多了几分的恭敬,小夫妻两个跪地给梅氏嗑了个头,梅氏自不自胜地扶了他们起来,“你六叔在衙门里还没回
来,你兄弟在学堂里念书,我原想今天不让他去,你六叔偏说你们如今住在京里,总有在一处的时候,总是请假耽误学业。”
“六叔说得极是。”许樱笑道,梅氏紧紧握着许樱的手,进了正房南屋,三个人因是一家人,也不拘那些个礼节,团团坐在桌上喝茶叙旧,没过多大一会儿许昭龄也自衙门里回来了。连成璧这是头一次见到许昭龄,只见他三十许人,面白无须身材精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着六品文官的官服,进屋只匆匆见了他们一面,就去换了家常的衣裳出来,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说得自然
都是家常的话,许昭龄先问了这一路可太平,又问了可曾去吏部报到,听说去报道了,颇有些意外,“此事我原该跟你一道去……”
“官职已经定了,只是去吏部走一道手续的事,因此没想要劳烦长辈。”许昭龄点了点头,“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你们终究年轻,这京里的事经得少,我在翰林院还有几个旧识,明日约了一起吃个饭,替你引荐一番,翰林院说是文人集萃之地,内里也
颇有些关窍,我做了三个的庶吉士,也不过是稍窥门径。”
“六叔不说,侄女婿也要劳烦六叔。”许樱听着他说话,又品度着他一天办事交际,心道这人真不似后来旁人传说的一般油盐不进不通庶务,她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知道自己嫁给了连成璧,他心满意足心气儿自然平顺,更不用说有许昭龄这样的长辈一开始在翰林院提点照应他,让他少得罪了不少人,又结交了几个朋友,不似上一世一般,娶了自己不喜的女子,刚到京里就与廖奶娘闹别扭不说,又为了杜家的事跟他吵嘴,让他心气儿
不顺,在翰林院里又因是商贾出身受人排挤,自然是越来越孤介,古人也曾说牵一发动全身,这娶妻娶贤,又岂止是牵一发。这些都是许樱不知道的枝节,梅氏则是一边跟许樱说着家常,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侄女婿,这个侄女婿原就听说长得好,见了真人又觉得比传说中长得还好,模样俊俏不说,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又带出规矩教养极严,说话的声音也极好听,一口熟练的官话全无口音,说是商贾出身,可要说是哪家的王孙公子,也有人信的,这样的品貌真的是他自己不风流,也有女人乐意倒贴着他,却不知自己的侄女能不能
管束住他。
可这些话又不是能当众说的,梅氏笑了笑站起身,“你们俩个且在这里说话,我带着樱丫头下厨,做几道许家的当家菜出来。”
许昭龄笑了,“你说你,侄女远道而来,你倒要拉着她下厨。”这对夫妻感情极好,彼此说话也少有顾及,透出十分的亲近来。
连成璧羡慕这样毫无介蒂亲近无伪的夫妻关系,也跟着笑道,“六叔,你自不必拦着,侄女婿还未曾听过樱丫头亲自下厨做得菜呢。”
“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吧,今晚上我要留侄女在家里不醉不归。”“就是醉了,不归也是成的,在家里住一宿又如何。”梅氏笑道,一边说笑一边牵着许樱的手离了正房,往小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