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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听见麦穗这么说,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连家竟有这样的规矩,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舌根有些发涩,这样就这样吧,如果连家真有这样的规矩,她欠连成璧得太多了,替他守着这份家业
是好事,若真的像上一世一般,家业落到了连成珏的手里,她才会不甘呢。
姚荣家的以为她是吓傻了,赶紧拍了麦穗两下背,“姑娘才嫁过来一个月,正是新婚,你在新房里哭什么哭……还不快跟我下去洗洗。”
许樱侧过身,让她们走了,愣愣地回了里屋,坐在妆台前卸了钗环,“几时了?”
“回姑娘的话,快到午时了。”
“今个晌午十爷不回家用膳,让厨房预备些轻淡的小菜,做个汤就成了。”
“是。”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能,上一世连成璧是中了探花之后被朝中大臣招了女婿,后来虽跟岳家翻了脸,当年连家人是不敢拿商贾之事去烦人家三品大员家的姑娘的,自然是在老宅成了婚,又送了小夫妻进京,这才有了大太太一力主张让连成珏上祖谱,跟着连俊青做生意的事,老太太守着长房承继家业的念头,又想着连成璧做官,连成珏经商也是好事,这才应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的许多事,也许她重活
一回,又欠了连成璧那么多的人情,梦里说该还的一样不少的要还,她还给连成璧一份大大的家业,自然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许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竟像是挪开了一些,可舌根底下的涩意却没办法散去。她带着这许多的心事,午膳并没有用几口便挥挥手让丫鬟们撤下去了,谁知丫鬟们刚进来端碗碟,连成璧就回来了,“快别撤,我快饿死了。”他满头大汗的,进屋头一件事就是脱了外袍,拿帕子擦了脸,
随意的用冷水洗了洗手就坐到了桌前。
许樱替他盛了饭,又添了些汤,他就着这些饭菜整整用了两碗饭这才停箸,“十爷怎么回来了?”许樱替他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早说了不许叫十爷。”
“好,成璧你怎么回来了?”
“那帮人又说朝庭上的那些事,午饭还要喝酒,我不耐烦应付他们就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一边拿扇子扇风,扇到了一半又瞧着自己的扇子愣了一下,“龙睛!龙睛!”
许樱赶紧的拦住了他,“你以为是在你原来住的小院吗?龙睛不在内宅,你有什么事打发人去找他就是了。”
“没什么事,我扇子拿错了。”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扇子,跟自己的扇子极像,一样的乌漆的柄,工笔山水的面儿,连拴扇坠儿的络子都是一样的如意结,若非他打开来扇风,怕是都瞧不出不同来。许樱拿过扇子一看笑了,“十爷您是赚了,这山水是后世高人仿沈周的,我瞧着颇有些风骨。”连成璧自己的扇面儿则是他自己闲来无事画着玩的,他文章不差,棋下得也好,要说画画上则是普通得很,不
能说差,只能说是寻常,这扇面儿瞧着不止是后世人仿的,应也是明朝的东西。连成璧听她这么一说拿来多看了两眼,二话没说就动手把这扇子给撕了,“十爷您这是……”许樱有些发愣,连成璧虽说是少爷脾气从来嘴都不让人,对她却是不差的,像是这样当着她的面发脾气撕东西还是
头一回。“让人拿去烧了!”他撕了个稀烂还不解气,直接把扇子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瞧着许樱有些发愣,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原因,“我去找人讨扇子去,我那扇子就是撕了毁了烧了。”他说罢转身竟然没穿
外袍就走了。他这般一阵风似的回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直弄得人一头的雾水,许樱呆呆地瞧着他的背影,心道莫非是前世自己没养儿子的缘故,怎么瞧着连成璧这么像五岁的孩子呢,想到这里,竟然又不生气了,
她两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想到这里竟然笑了。
翠菊本来以为许樱要被气哭,谁知道竟然笑了,更觉得害怕了,“姑爷想必是有什么事,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都撤了吧。”她挥了挥手道,翠菊跟绿萝对视了一眼,只得悄悄的把饭食撤了。连成璧出了二门才发觉自己没穿外袍只穿着雪缎的中衣就出来了,又转去了自己靠近二门的书房,龙睛刚吃了饭正在廊下打盹儿呢,就见他进来了,“十爷……您这大晌午的……”本来十爷这么热的天就不应
该又折腾回家里,谁让今日十爷出去会朋友,遇上了不速之客呢,没想到竟然又穿着中衣跑到了书房,难不成是十爷跟十奶奶闹脾气了?“给我找衣裳。”连成璧道,说完又忍不住给了龙睛一个响头,“带你出去有什么用,连我的扇子让人偷换了都不知道,那个白存义真是个混蛋,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沈周的扇面儿,硬要送我,我不要,他竟
然偷偷的趁我不注意换了,一想着他拿了我的扇子,我拿了他摸过的扇子就犯恶心!”白存义本是江南盐商之子,不学无术又贪花好色,是个男女不拘的,家里给捐了个贡生的功名,又弄去考了科举,自然是陪太子读书的货色,可偏偏让他瞧见了连成璧,又知道了连家的底细,知连家与自己家也不算是全无交情的,就追了过来,倒是没敢住到连家老宅,不知怎么的住到了四房五叔的家里,连成璧见到他就骂,也拦不住他整日里堵他,这回连成璧打定了主意,这次不止要要回扇子,还要把
他打出远山县,他才不管什么有生意往来呢,这般下作纠缠,不打断他的两条腿就是给他爹娘面子。
龙睛一听也怒了,“竟有这样的事?”他跳了起来,冲着后院喊了一嗓子,“蝶尾!别睡了!咱们打架去!”
许樱自然不知道这事儿,到了傍晚见连成璧回来了,脸上倒是没有怒气了,还多了几分刻意的笑,手里拎着个竹篮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得罪人了自然要哄……许樱冷冷一笑,“十爷您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他一边说一边去拉许樱的手,让她摸篮子,“你瞧瞧……”
许樱手刚碰到盖着篮子的布,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动,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连成璧笑嘻嘻地掀了篮子,里面只一只刚刚月余浑身乌黑眼睛金色的猫……“呀……这猫怎么这么黑?”
连成璧笑嘻嘻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乌毛金睛,狮子猫里的上品,我找人淘换了许久才找到的。”
许樱抱起那只猫,摸了摸它的毛,狮子猫的毛长,虽说只有满月大,瞧着却不小,摸在手里却是软软的一小团,“要喂它吃什么?”
“白水煮的鱼、鸡肉都成,送我猫的人让我一要少放盐,二要少给它吃肝。”
许樱点了点头,摸了摸这猫的耳朵,小猫贴着她喵喵得直叫唤,倒让她强装出来的怒意也没了,“十爷您中午到底是为了什么?”
“跟我换了扇子的人是极讨厌的人,我去把扇子讨回来了。”他没说他带了几个家丁不光把扇子讨了回来,还不顾五叔难看的脸色把白存义给扔了出去,言明了不许他再踏进远山县。许樱瞧他的脸色也知道他怕是找了别人的麻烦,“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一个马上就要进京作官的人可不能如此鲁莽,与旁人错拿了扇子本是小事,你只需要好言好语的换回来就是了,所谓恶语伤人三
春寒,谁知谁日后能遇上什么难事呢?不能总结仇。”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连成璧早就听也不听扭头走了,许樱这么说他倒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你说得这些我都懂,只是那人实在可恶。”他说到这儿就不说了,脸上又带着那种受了委屈的孩子样。
“好,可恶咱们就不理他。”许樱摸摸他颈后细细软软没能梳上去的一层软发,连成璧扁着嘴往她身边蹭了蹭,倒惹得那小猫有些不高兴了,喵喵得直叫唤。“娘子我替你画眉吧。”他伸手把小猫从许樱的怀里抓了出来,看也不看地又塞回篮子里,小猫挣扎着还想出来,又让他一只手给按了回去,猫本是倔性的,伸爪子就要挠他,许樱眼疾手快地扯回他的手,“
去把猫抱走,找人调教好了再送来。”这猫一瞧就不是猫匠养出来的,野性犹存。
“我替你画眉吧?”连成璧倒是没在意猫,又扯着许樱撒娇。
“马上就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若是画了新眉太难看。”
连成璧问了两次还是被拒绝了倒也不恼,一转身却瞧见玫瑰端着什么进来了,眉头皱了起来,“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玫瑰本来就是赵氏送给连成璧的,送之前早就有过话,让她们四个谁有本事谁做通房,结果四个人暗斗了几轮才发觉连成璧竟是一个都瞧不上她们,如今十奶奶来了,更是瞧她们不顺眼得很……却没想到自
己刚迈进门槛,就被当众给嘲笑了,当时脸就有些发烧……
许樱倒没为难她,“是我让她把你留在外书房的衣裳取回来。”连成璧在外书房换衣裳的时候把里衣给扔在哪儿了,虽说有小斯们照管还是不成,许樱这才让玫瑰取回来。
连成璧一把包着里衣的包裹从玫瑰手里抢了过来,“我的东西以后不要让人沾手。”这已经是连成璧今天当着许樱第二次发火了,虽说都不是针对她的,许樱还是生气了,一甩袖子,“十爷您还是暂避吧,我要换衣裳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