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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和许樱回了自己的小院,依旧是关门闭户,只派人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不管许昭文是没了还是被医好了,都要赶紧的来告诉她们。
杨氏又开始了对许樱的说教,“你四叔纵有千般错处,那也是你父亲的亲兄弟,是你的长辈,他若是不成了,你日后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你不喜他,我也不喜他,可盼着他不好就成了,却不能盼着他死。”
“他好与不好,都是他的命,如今他已然害不到我们母女了。”可要她替许昭文伤心,她做不到,她的性子早已经养成了,就算是这些年以母亲身边,也没办法更改。
“在你梦里,你四叔、四婶、祖母、许家的人,真是伤你伤得狠了吧。”杨氏说道,许樱越是冷淡,杨氏越是忍不住想在许樱的梦里她都遭遇了些什么,肯定不止她说的那些那么简单,可她又不敢深问。“总之我与娘都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许樱依着杨氏说道,像是对许榴、许桔,甚至是许梅,举手之劳的事她不会不帮,可要说再下别的大力气去帮,她是不会的,就连帮助六叔和六婶,为的都是利益交
换,她不管是不是要嫁人,母亲总要留在许家,六叔和六婶要比别人可依靠得多。
钱必成坐在客院里,颇有些坐立不安,钱家也不是什么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家中自有三十亩旱田,在村里也算是小康之家,他也被家里人供着颇念了些书,可要说考秀才、举人却是难的。
眼睁睁看着那些学得没有他好的人,却因为家里的庇荫越过越好,钱必成自是心焦。每日做得都是升官发财娶个美娇娘的梦,可越是这么想,日子就越难过,爹娘让他回乡种田,他是万万不肯的,在城里做事却是连做帐房先生都得有别人的引荐,从低三下四的学徒做起,钱必成觉得自己
比这些人都强,不愿意低头。幸亏他三年前回家,见妹妹已经生得如花似玉了,这才说服了父母,用女儿做那个搏前程的筹码,钱娇娇也是被娇养的性子,听了兄长说外面的奶奶、姑娘都是冬穿绸夏穿纱,穿金戴银,日日有鱼顿顿有
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过日子,心思也活泛了起来,钱家两老见两个儿女都是这样,心里也是想着依从着儿女,兴许真能搏个泼天的富贵出来。钱必成先是找了人给钱娇娇改了个一等一的好八字,又找人四处去宣扬她八字好人生得又美,自是引来几桩颇好的亲事,钱家的人挑来挑去,挑中了大明府的豪门,将女儿嫁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家人打得
是冲喜的主意,钱娇娇嫁过去没三天就成了寡妇,让婆家给轰了出来不说,还要找钱家讨还聘金,钱家是陪了女儿又折兵。
钱娇娇也破罐子破摔,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了些牵扯,钱家两老又管不了,心里对儿子颇多抱怨。去年早些时候听说许家的人在打听钱娇娇谁知又没了音信,钱必成以为是许家的人听说了钱娇娇品行不端这才罢手,很是受了番惊吓,知道许家是为了给四爷纳偏房,又因逢了老太太的丧期才放弃,这才
松了口气,许昭文故然不及许家的别人,却也比三房的那几个要强,更不用说他有能攒钱的老子和当官的兄弟了,许家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做偏房,就算是做个姨娘,钱家也是求之不得的。
他严令钱娇娇收敛,又自义兄那里借来了颇有心计的绣球,放到钱娇娇身边看住她,掐算着许四爷的孝期,等到了日子,又与许四“偶遇”这才把事情给做成了,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到了许家。
自己也到许家过了一把舅爷的瘾,谁知道屁股还没做热,就听说了许四奶奶董氏真的发疯了,把许四给刺成了重伤,若是许四没了,别说自己这个便宜舅爷,就是自己的妹妹怕也没好。
他自然是坐立难安,想要让人去打听情形,又支使不动原先对他还卑躬屈膝的许家下人,只得叫自己随身的小厮去给义兄捎信,让他帮着想办法,自己坐在那里发愁。武陵春戴着道士帽,身穿道士袍,跟在三清观李道长身后进了许家,身上原本受伤的地方隐隐做痛,他原来小并不懂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了出来,除了自己的小名也不记得别的,被取道名做武陵春
,也是不知怎么回事。如今他被接回了勇毅伯府养伤,见到了父亲跟嫡母,心里明白了许多事,却更不高兴了,自己的父亲在战场上可说是骁勇,可在勇毅候府就是一只人人可欺的纸老虎,敏慧公主多看他两眼,都能让父亲紧
张,可又什么都不敢做。
皇家公主,先帝的亲妹妹,今上的亲姑姑,更不用说今上登基之后又将敏慧公主加封为敏慧柔佳大长公主,领亲王的奉禄。
武陵春不懂的是,明明敏慧柔佳大长公主有那样的势力,怎么还会这么看重勇毅伯的爵位,一直到他搞懂了大长公主的只能萌封长子,次子虽也有萌封,却远不及长子,更及不上勇毅伯这才明白。太太对他不差,嘘寒问暖极为关心,可他瞧着太太却似是道观里的雕像一样,带着怎么也亲近不起来的殊离,太太看见养在她身边的外孙时,才是真笑,看见他时全是客套的假笑,他已经长大了,能分得
很清了。在目睹父亲与身为驸马的叔叔起了争执之后,他决定退了,京城他呆不下去,不如再次退居道观,三清观偏远,他只带着两个心腹的亲兵回了三清观,谁也没惊动的在一间极清静的小院住了下来,每日习
武读兵书,比在京里不知道自在多少倍。
他宁愿在山东做武陵春,也不愿意在京城做武景行。
要说他有亏欠的人,唯一欠的就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许二奶奶了,父亲虽送了厚礼,可他也该给许二奶奶磕个头才是。
所以这次许家的人求救,他换了道士的衣裳,将脸和露出来的手涂黑也跟着来了。
正与杨氏说话的许樱站了起来,瞧着站在门口的武景行颇有些惊讶,“你……”
“贫道特来拜会许二奶奶。”武景行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替他引路的是许国定的心腹长随。
杨氏这个时候瞧着这三个人和许樱的脸色才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来得可是武公子?”
“来得人是武陵春。”武景行道。
杨氏也就不再深说了,她知道武家的事极复杂,自己救过武景行一命,心里也觉得这个少年可怜,并没有深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托二奶奶的福,已然好了。”
“日后出来进去,要小心谨慎,千金之子不做危堂,你可懂得?”
“贫道懂了。”
“这样就好。”
武景行忽然跪了下来,“贫道是来谢许二奶奶救命之恩的,请二奶奶千万受了这礼。”
杨氏吃了一惊道,“我救你本是举手之劳,莫说你我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不认识的人,遇到了险恶之事也该救。”
“不管如何,救贫道一命的是二奶奶,二奶奶大恩大德,贫道定当报还。”武景行磕了三个响头。
杨氏弯腰扶起了他,“你若真想报恩,不如养好身子,学好本事,做出一番事业来,就是报偿我了。”
“贫道谨尊教诲。”武景行一辈子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可瞧着杨氏,却觉得自己的母亲应该是杨氏这样的,漂亮、温柔、娴静,从心里往外的透出那股子善良来。许是许昭文真的是命大的,也许是许家的时运没有差到不能救的地步,武景行刚走,被留在许昭文院子里听信儿的绿萝就回来了,她来得晚,并不知前情,虽说觉得许家的事情透着怪,可是脸上还是纯然
的高兴,“那个道士真的是妙手回春,四爷的血被止住了,剪刀也拨了出来,说是虽伤到了脏腹,却不算重,好好养一养就没事了。”
杨氏表情一松,“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许樱却想着,许昭文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都不死,只是会消停些日子罢了。
“四奶奶呢?”
“三姑娘和五姑娘跪在地上哭着求老爷,老爷已经答应把四奶奶从柴房里放出来,关到了屋里。”绿萝说到这里小声问,“二奶奶,四奶奶是不是真有疯症?”
杨氏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她“你回去吧。”
“是。”
杨氏心里也想着,董氏是不是真的有疯症,而且病得不轻呢?若真是如此也许是报应了,她又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声佛。
许樱心中却明白,董氏原先是假疯,如今怕是被逼得半疯不疯了,真要是疯子,怎么会趁着自己女儿只是跟人换了庚帖大闹起来,却只是将许四扎伤呢?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大女儿早些嫁出去吧。
董氏不管是不是心如蛇蝎,她还是有一片护子之心的。不管怎么样,董家这回不能再装什么都不知道,董家必然要来人,许家还有一番风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