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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我最不舍得的人走了。
回到莫宅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乔莫伊在白若兰的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很静,老两口可能已经睡了。走进房间,一盏灯泛着柔光,落在她苍白的脸色上。她打开了电脑,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C城的论坛里会有消息。网页展开,一条条贴子蹦出来,句句刺得她眼睛痛。莫飞扬的订婚宴上,播放了
她和莫飞扬亲热的视频,还有照片贴在上面,她和莫飞扬紧紧地搂抱着,倒在床上——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她明明是上楼去找莫泽睿,怎么变成了莫飞扬?她想到莫泽睿的脸色,渐渐明白过来,她和莫飞扬被人陷害了。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浴室里,她居然和莫飞扬这样亲密接触过,居然让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以后还怎么做人?她拧开了水,拼命地冲刷起自己的身体来,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身上这么多印迹,是不是也有莫飞扬留下来的记号?微烫的水冲在身上,她慢慢地坐了下去,这下惨了,真成了淫妇荡娃了,哪个杀千刀的害她?她用力地拍着浴缸轻声骂着,脑中又闪过了莫泽睿冷冷的表情,他一定是气疯了
,才会那样对她,可是,这绿帽子戴得好冤枉。
一夜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熬到了天亮。
乔莫伊刚走进厨房,准备给白若兰熬中药,只听到外面传来了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是莫泽睿回来了吗?乔莫伊没敢出去,她害怕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乔莫伊,滚出来。”
客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徐燕尖锐的声音,乔莫伊一怔,只听到徐燕的声音再度掀高:
“乔莫伊你这个小妖精,你要不要脸?你霸着莫泽睿,又来勾引我儿子,你到底要几个男人你才甘心啊?”乔莫伊丢下了的里的小勺,快步走向了客厅。徐燕只穿着一件长大衣,叉着腰,披头散发地站在客厅中间,怒气冲冲地大骂着。如果不是昨晚得罪了李市长,今天怎么会不见她?又怎么会不管天锐的事?
全是乔莫伊干的好事!
“请你不要吵。”
乔莫伊赶到了大厅,压低了声音说道,吵到了白若兰,刺激到她怎么办?
“你还怕吵?你还要脸吗?乔莫伊,数遍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了?怎么,我家飞扬这么吸引你,你要到订婚的晚上爬到他的床上去?”
徐燕骂得露骨,乔莫伊虽然生气,却一句也反驳不出来,事实就是这样,她搅黄了莫飞扬的订婚宴,她让莫泽睿丢了脸。
“乔莫伊我告诉你,你妈得了绝症教训不了你,我来替你妈好好教你,什么叫廉耻!”
她冲过来,拉住了乔莫伊的头发就要打,张妈连忙拦住了她,小声恳求道:
“四太太,有什么事好好说,我家伊伊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是什么人?不要脸的臭女人。”
徐燕声音又尖又细,掀得莫家的屋顶都快要掉了,乔莫伊又急又气,反手就抓下了她正拉着自己头发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肩膀就往外推。
“你出去,要吵,我们去外面吵。”
“你还敢对我动手?”
徐燕干脆撒起泼来,伸开五指,用力往乔莫伊的脸上抓去。张妈一瞧,连忙招呼过其他人,要把两个人分开,一时间大厅里乱成一团,吵吵嚷嚷,不得安宁。
“弟妹你在吵什么?”
莫天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原来他还没去上班,他匆匆下了楼,不悦地瞪着徐燕。“二哥,天锐的事你管不管?乔莫伊的事你管不管?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家人知道,她早就成了你这的媳妇,怎么又去勾引我家飞扬,还做出了这种丑事,搞得全C城的人都看我们莫家的笑话,二哥,你不
能放着我家天锐和飞扬不管啊。”
徐燕一把拉住了莫天瀚的袖子,噼哩叭啦地就哭诉了起来。
“天锐有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警察会去查,至于伊伊的事,我相信事出有因,你在这里哭,还不如赶紧把孩子找回来。”莫天瀚紧锁着眉,莫飞扬昨晚清醒之后就悄悄跑掉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也一夜未睡,一是因为白若兰痛得厉害,二是因为莫泽睿变得这样无情,三是因为莫家出了这样的事,大哥身体不好,而他身
为二哥却没有担起一点责任,这一切都让他心里非常难受。
“我去哪里找,我从来都管不住这个孩子,天锐也被抓进去了,大伯病了,泽睿我根本见不着,呜呜,二哥,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快帮帮我吧。”
“天瀚,什么事?”
白若兰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乔莫伊抬头一瞧,她居然挣扎着走出来了。
“妈,没事。”
乔莫伊连忙往楼上跑去,白若兰看向她脸上被抓出来的红印子,又低头看向了楼下气势汹汹的徐燕。
“天瀚,出了什么事?”
她又问道。
“什么事?你养的好女儿,居然勾引我家飞扬——”
“够了。”
莫天瀚低喝一声,打断了徐燕的话:
“你先回去,有事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我家天锐怎么办?二哥——”
“张妈,送客。”
莫天瀚沉下脸来,让张妈送徐燕出去,楼上,乔莫伊已经尖叫了起来:
“妈,你怎么了?”
莫天瀚心一沉,转身就往楼上跑,乔莫伊吃力地托着白若兰的身体,她的呼吸又急又浅,莫天瀚把白若兰抱起来,快步进了房间,把她放到床上,低声说道:
“快打急救电话。”
乔莫伊连忙去打电话,回来时,只见白若兰的手指正紧紧地勾在莫天瀚的手指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妈,医生马上就要来了,你坚持住。”乔莫伊蹲下去,轻声说道。白若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从小到大,她都没舍得动过女儿的手指头,一个外人怎么能这样打她?她吃力地抬起手来,想去触摸乔莫伊的脸,乔莫伊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轻
轻地放到脸上,轻声说道:
“妈,没事的。”
白若兰想挤出一丝微笑来,可是,她做不到了,她感觉到力气正一点点从她的身上抽离,她挪动着眼珠,想看看莫天瀚,可是,她也做不到了,她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妈,妈!”
乔莫伊轻轻地晃了晃她的手,猛地瞪大了眼睛,胸腔里,那颗心脏似乎被一根长长的钢钉钉住,不能跳动——
“若兰!”
莫天瀚低唤了一声,颤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鼻下,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爸,妈妈是不是又睡着了?”
乔莫伊转过头来,小声问道。
“伊伊,你妈妈去了。”
莫天瀚一手掩住了嘴,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摇起头来。
“你说什么啊?”
乔莫伊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向了白若兰,她不再笑了,她也不说话,甚至——不呼吸。
“妈,你看看我,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又在痛?我们吃药好不好?”
乔莫伊站起来,匆匆翻出了白若兰的止痛药,托起了白若兰的头就要给她喂。莫天瀚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伊伊,别这样,让你妈妈好好睡。”
“妈,吃了药再睡。”
乔莫伊轻轻地说道,把药凑到了白若兰的唇边,怎么这么凉呢?暖气开得很大呀,她穿着一件薄毛衫也觉得很暖和。
“妈,把被子盖好。”
乔莫伊放下药,伸手就拉过了被子,紧紧地包住了白若兰的渐渐冰下来的身体。
“伊伊,起来,伊伊。”
莫天瀚站起来,想把白若兰从乔莫伊怀里抱出来,乔莫伊固执地抱着白若兰,小声说道:
“爸,你干什么?你快去催医生,等一下妈妈醒了,又会觉得痛的。”
莫天瀚劝不住她,只能忍痛出了房间,叫上来了张妈,又给莫泽睿打了电话过去。转身时,只见乔莫伊还是紧紧地抱着白若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脸。
“伊伊。”
莫天瀚推了推她,乔莫伊却没有反应,此时的他心里又痛又急,他答应过若兰要好好照顾乔莫伊,乔莫伊有什么事,他哪里有脸去见若兰?
“让妈妈睡觉,你这样她睡得不舒服。”
他弯下腰去,轻声劝道。
“好。”
乔莫伊终于有反应了,她小心地把白若兰的头放到枕头上,又细心地的被子掖好,自己坐到了床边,怔怔地看着她。
“我们出去好不好?”
莫天瀚又小声说道。
“我陪陪妈妈。”
乔莫伊摇头,轻轻地说道,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分不清妈妈到底是睡着了,还是真的去了——是睡着了吧,等一会儿就要醒来了吧?
“医生来了。”
张妈上来了,在莫天瀚身边小声说道,莫天瀚连忙转身,只见一名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了进来,莫天瀚拉开了乔莫伊,让医生尝试着进行急救。
“对不起,病人已经去了,节哀顺变吧。”
过了一会儿,医生一脸遗憾地走了出来,低声说道。不料,乔莫伊一听就火了,用力把他掀开,气冲冲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妈只是睡着了,你们快去把担架抬上来,送我妈去医院。”
“小姐,请——”
护士还想劝,却被莫天瀚制止住,他抱住了乔莫伊的肩,忍着巨痛,小声说道。
“伊伊,听我说,妈妈痛了这么久,让她安静地去好不好?”
“她没去,她睡着了。”
乔莫伊轻声说着,一把抓开了他的手,快步走进了房间,弯腰轻轻抚摸着白若兰的脸,慢慢蹲下去,趴在床边看着白若兰,她要等妈妈醒过来,告诉她,绝对、绝对不能丢下她离开。
“怎么办?”
张妈送医生出去,进来小声问道。
“等小睿回来吧。”
莫天瀚抬手抹了一把脸,满脸湿漉漉,咸津津的。
“先准备别的事。”他摇摇头,无力地在床头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白若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曾远远看着她牵着女儿的背影,也幻想过两个人有重新开始的一天,可是当初的怯懦已经把他们分开。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
再有机会。直到她那天来找自己,直到她主动提出了结婚,他想,上天终归是让有情人在一起的,虽然迟了几十年,可是毕竟走到了一起,他们的晚年会一直幸福地相守。
只是,这幸福为什么这么短暂?若兰,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坚持着,很痛、很辛苦,可是,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我们昨晚还在想像泽睿和伊伊在天山完婚时的情形,还说如果你身体条件允许,我们干脆也去看看雪舞漫天的天山。你
说,你在拖累我,可是若兰,我多庆幸你肯让我照顾你,你给了我机会,让我弥补对你的亏欠。
若兰,我的心痛极了——莫天瀚又掩住了嘴,无声地哭起来,只觉得自己呼吸一下,气管都跟着火辣辣地痛。
可是,乔莫伊却一滴泪水都没落下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白若兰,妈妈怎么睡得这么安静?她平常不是会不时皱皱眉,有时候还会说声痛的吗?
“哎呀,怎么十点半了,我还没熬药。”
突然,乔莫伊站了起来,喃喃说着,一溜小跑往外去了,莫天瀚连忙跟了出来,只见乔莫伊径直冲进了厨房,系上围裙,洗了中药罐,真的去熬药了。
“这孩子是不是把悲闭在心里了,这样可不行,得让她哭出来。”
张妈也和司机老赵也跟了进来,看着乔莫伊忙碌的背影担忧地说道。
“伊伊。”
张妈走了进来,试探着说道:
“如果觉得伤心,哭出来好不好?”
“啊?为什么要哭啊,张妈,药只有两天了,明天你帮我再抓十副回来吧。”
乔莫伊扭头看了她一眼,居然笑了笑,轻声说道。
“糟了,这孩子是不是悲伤过度,脑子这里——”
老赵在门口低声说着,莫天瀚又急,又伤心,又连日未休息好,这时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往前栽去了。
“市长。”
老赵和张妈吓了一跳,连忙把摔到地上的莫天瀚抱了起来,可是乔莫伊居然只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盯着火上的药罐子发呆。
“快点催小睿回来。”老赵把莫天瀚背起来,催着张妈去打电话,乔莫伊不对劲,莫天瀚也倒下了,家里得有人主事。张妈连忙去客厅打电话,厨房里,火苗儿使劲地舔噬着药罐,中药的味道在空里散开,浓黑的药汁溢了出来
,滴落在炉上,滋滋一阵乱乱,渐渐的,药汁越涌越多,火苗在一声闷响之后,灭了。
自始至终,乔莫伊只是呆呆地看着,毫无反应,任这白色的浓雾在空里蒸腾而起,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伊伊,快关火。”张妈闻到了味道,跑进来一瞧,连忙大声喊道,乔莫伊一个激棱,猛地惊醒,伸手就去端药罐,被灼得如烙铁般的瓷罐,如毒蛇一般,毫不留情地在她的手指上猛地“咬”了几口,她一个哆嗦,罐子就从手
里滑了下去,重重地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哎呀,有没有受伤啊。”
张妈关了灶,拉过她的手就看,手掌和手指已经全部红肿起来。
“怎么了?”
莫泽睿的声音传进来,看到面前的情形,浓眉便紧锁起来。乔莫伊看了他一眼,迅速把手背到了身后,小声说道:
“没事。”
“给我看看。”
他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乔莫伊摇摇头,转向走到角落,拿来抹布,蹲下去清理残渣碎片。张妈连忙说着,蹲下去想从她手里拿过抹布来。
“伊伊,我来就好了。”
“不用,我会做。”
乔莫伊还是摇头,不肯松开手里的抹布。
“小睿,这孩子一滴泪都没掉,你快点劝劝她,这样可不行。”
张妈站起来,看着乔莫伊小声说道。
“乔莫伊,起来。”
莫泽睿弯下腰,手轻按在她的肩上,乔莫伊却往旁边缩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莫泽睿拧了拧眉,蹲到她的身边,沉声说道:
“让张妈去收拾,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她是你妈妈,很多事要听你的意见。”
“妈妈睡着了。”
乔莫伊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她走了,快起来,我们要准备后事。”莫泽睿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她的手有烫伤,她的手腕还有昨天捆过的紫痕,她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毫无光彩,这模样落到莫泽睿的眼中,他的心就一丝丝地痛了起来,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说
道:
“听我说,你妈妈痛苦了这么久,离开也是种解脱,你要好好的,她才能放心。”
“我很没用。”
沉默了好久,乔莫伊突然说道: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照顾不好妈妈,我当不好你的老婆,我处处惹人讨厌,是我害死了妈妈。”
“说什么胡话。”
莫泽睿低声说着,抬起了她的下巴,可是她迅速别开了目光,不和他对望。
“是我的错,莫泽睿,我恨死自己了!”
乔莫伊说着,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得这么重,脆响吓得张妈都是一抖。
“你干什么!”
莫泽睿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乔莫伊这时候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紧紧地抱着莫泽睿,歇斯底里地大哭着,这哭声如此悲伤,在天空中肆意冲撞着。妈妈啊,你不是说要看我手托雪花的样子,你不是说要亲手抱抱我的小宝宝,你说要叫小兔子,那就叫小兔子啊,妈妈,你说要一辈子保护我,你说永远会陪着我,妈妈你醒过来,我只要你醒过来,我愿
意拿我的一切去换你醒来。
“我不要你走,不要。”
她哭得无法站直身体,莫泽睿紧紧地抱着她,她的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背,冰凉刺骨。
叮叮——
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他腾出手,只听那边传来了一阵哑笑:
“睿少,被人耍的感觉怎么样?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莫泽睿用力按掉了电话,把几欲哭晕的乔莫伊抱了起来,原来,真正的痛不是痛在自己身上,而是面对爱人的疼痛时,乔莫伊只是替他背负了游戏的巨痛。
她已经哭得无法呼吸,每吸一口气,胸腔里都犹如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剐着,血肉模糊。
“泽睿,殡仪馆的人来了。”
老赵走了进来,C城早就开始实行火葬,而且按照习俗,过世的人不能在家里过夜。
“不要,莫泽睿,不要让他们把妈妈带走。”乔莫伊推开了莫泽睿的手,快速往楼上冲去,张妈她们已经给白若兰擦洗了身体,换好了衣服,莫天瀚正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哭着。依着她生前的吩咐,她穿上了生前最喜欢,可又没多少机会穿的
珍珠白绣花旗袍,胸前绣着一朵莹白的玉兰花,手腕上戴的是乔莫伊用她第一份工资为她买的那条珍珠手链,莫天瀚送她的那枚戒指却依着她生前的意愿取了下来。
她说:下了黄泉,便两两相忘,来生不要再见了。
不要再见了,这样我们两个便可以清清爽爽地开始新的一生,不被爱所折磨,不被爱所误了终生,不被我如此爱你的心羁绊你重寻爱的路。
“伊伊,拿着。”
莫天瀚拉住了她的手,把那枚戒指放到她的手心。
“妈。”乔莫伊跪到了床边,双手紧紧地抓着床沿,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妈妈,我今后再也见不到您了,从此天人永隔,只能梦里来回忆。可是来世再来世,我们还能做母女吗?不如,妈妈你下辈子来做我的女儿
,我来照顾你,我来教你说话、走路、喂你吃饭,送你上学,看着你长大,再找男朋友,我来替你把关,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好好对你一辈子。
“起来,伊伊。”
莫泽睿从她身后,把她抱了起来,再痛,再不舍,也要说再见。
生、死、痛、悲、分离——人人都会面对,都要面对。
“有我,有我在。”
他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仿佛只是一瞬间,他看到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自己,看着离去的母亲,看着漫天的黑暗来临,看着那光一丝丝、一点点,在眼前消失不见。
追悼会安排到第三天举行。
莫天瀚要招呼亲戚朋友,乔莫伊和莫泽睿在灵堂里守灵。白天该来的人基本上都来过了,门外,是黑压压的天,不见一丝云,一点星光,一点眉月,只有灵堂里透出来的灯火,悲伤地在大厅外静浮。一对白烛,一盏油灯,白若兰的照片放在桌上,模样温婉美丽
。
“莫先生,伊伊。”
有个高大的身影披着灯光走了进来,乔莫伊抬起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她甚至听不清来人的声音。
“林律师,有心了。”
等来人行了大礼,莫泽睿便还了礼,低声道谢。
“应该的,白天被官司绊住了,伊伊,你要节哀,伯母最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下去。”
林雅逸轻握住了乔莫伊的手,低声说道。
原来是师兄,乔莫伊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别太伤心。”
林雅逸轻轻地抱了抱她,低声安慰道:
“也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莫泽睿轻拧了下眉,林雅逸这才松开了手,看向了莫泽睿,低声说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谢,不用了。”
莫泽睿淡淡地回了一句,面上表情颇有送客的意思。
“莫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雅逸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莫泽睿看了一眼乔莫伊,小声说道:
“我去去就来。”
乔莫伊没出声,他便扶着她坐下,然后跟着林雅逸一起,到了隔壁的小房间里。林雅逸关上了门,直截了当地说道:
“睿少,你四叔的案子已经请我做辩护,他跟我说了一些内情,他愿意无偿把手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让给你,可是他有一个条件,请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这件事等追悼会之后再谈。”莫泽睿轻拧起眉来,此时此刻,他哪里有心思去想什么股份,乔莫伊已经像一棵被狂风掠过的小草,随时可能折断,他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原来金钱、报复都不能让他得到最大的满足,反而是身
边人的平安、乔莫伊的笑容,更能让他感觉充实。
“我今天来只是转达你四叔的意思,你同意与否都是睿少你的事,不过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游戏牵扯上伊伊就太过份。”
林雅逸不客气地说着,莫泽睿已经没心思再敷衍他,也不想给他面子,转身拉开门就走。大厅里,一个削瘦的身影正在向白若兰的遗像鞠躬,是乔纪城来了。
“伊伊。”
乔纪城唤了一声,就手抹着眼睛,哭了起来,乔莫伊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别哭了。”
乔纪城揽住她的肩膀,大手抹在她的脸上,沾了一手她的泪。莫泽睿和林雅逸一前一后进了门,林雅逸见到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脚步也停在了门口处。
“别告诉我他还不知道你是谁。”
莫泽睿头也没回,沉声说了一句,快步走向了乔莫伊。林雅逸深深地看了一眼乔莫伊,这才转身快步离开了灵堂。
“你来干什么?”
莫泽睿把乔莫伊从他怀里揽过来,不悦地问道。
“莫泽睿,我是你岳父,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
不想乔纪城抬头就回了他一句,莫泽睿的眉紧锁起来,乔莫伊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侧过脸,从干巴巴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嘶哑难听:
“去给妈妈上柱香吧。”
乔纪城起身,拿了一柱香走到遗像前,认真地鞠了三个躬,转身看了一眼莫泽睿,拍了拍乔莫伊的肩膀,慢慢地往大门外走去了。
这一辈子,他最爱的人是白若兰,最对不起的人是白若兰,最恨的人也是白若兰,万般纠缠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爱情的惩罚,从来都是这样地狠,这样的残忍,让你明明痛得如同骨肉分离,却又无法向人诉说半字。
淅淅沥沥的,就飘起了细雨,夜,万赖俱寂。
房间里很暗,窗帘拉紧,床头灯调到了最暗,乔莫伊缩蜷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这被中还有一个小人儿。手边,摊开着一大堆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白若兰的笑脸。
张妈开门看了一眼,又摇摇头走了出去,好几天了,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直这样躺着,也不肯让人拉开窗帘。楼下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莫天瀚躲在家里也逃不开这些人的围追堵截,公司的情况很糟糕,股票一泄千里,莫泽睿虽然代理主席职位,可是也有一部人想支持更容易操纵的莫飞扬,尤其是徐燕,手里握
着一部分股票,大肆活动,为莫飞扬争取票数。
今天是莫家的家庭会议,人也全到了,莫天浩也破天荒地出了门,坐在轮椅上,双手放到小腹上,闭着眼睛,一脸铁青。
“都是那个丫头,没脸没皮,不知羞耻,惹出这么大的丑闻,让我们莫家还有什么脸见人?”
徐燕开口就骂,莫天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悦地说道:
“我说过了,她是被人陷害,弟妹不要再提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提,我的儿媳妇现在不肯见我,我家天锐还在看守所里,你们一个个合家团圆,不要忘了这些年是天锐在拼命给你们赚钱,养着你们!”
徐燕说得激动,手拍打着沙发,砰砰砰地一阵闷响。
“好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要再提过去的事,先想办法帮天锐。”
莫天浩一声低斥,徐燕这才不情愿地闭了嘴。
“乔莫伊那丫头,确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满城闹得沸沸扬扬,我看泽睿这个老婆确实没选好,家有贤妻才旺夫,她进了门,旺没旺我没看到,只看到一大堆麻烦。”
不料莫婷婷却突然接了话,出挑的眼线微微上扬着,抬头,不屑地扫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够了,她是我的儿媳妇,泽睿的太太,我们喜欢就好了,而且你们公司的事和她无关,你们不要再拿她出气,否则现在统统给我出去。”
莫天瀚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语气也重了起来。莫婷婷轻哼了一声,抬起右手来,手指上鲜红的指甲像新滴出的血,艳得诡异。
“公司的事,让泽睿先管着,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莫天浩开口了,缓缓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徐燕咬了咬唇,低下了头,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狠狠的神色。
“小睿回来了。”
大门打开,莫泽睿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中,他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人,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他眼里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徐燕撑起了身体,指着他的背影就指责起来。
“商量完了就散了吧,都回去,我也累了。”
莫天瀚站起来,挥了挥手,莫婷婷率先站了起来,一扭腰,踩着高得吓人的高跟鞋就走了,徐燕也瞪了一眼莫天瀚,紧跟了出去。
“大哥,在这里住一晚吧。”
莫天瀚看向了莫天浩,莫天浩摇摇头,低声说道:
“老了,这些事真的不想再管,我先回去。”
他的佣人连忙过来推起了他的轮椅往外走,很快,莫宅里就安静了下来,莫天瀚独自在客厅坐了许久,才慢慢地走上了楼。
没了若兰,没了伊伊的笑声,这个家总是不像个家。
莫泽睿推开了门,乔莫伊蜷缩在那里,长发零乱地纠缠在枕上,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弯腰轻抚着她的脸,低声问道:
“说好要吃饭的,为什么不听话?”
乔莫伊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咸咸的,全是她的泪。
“乖,起来吃东西好不好?”
莫泽睿抱起她来,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乔莫伊还是摇头,怎么吃得下呢?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全是相依为命的妈妈的笑脸,似乎她就站在身边,笑着来拧她的耳朵,亲热地说道:臭丫头,快起来。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四处去寻找时,却怎么
都看不到妈妈的身影。
莫泽睿抱了她一会儿,她的身体又软又轻又凉,像一片刚采摘下来的花瓣,正在慢慢失去水份。他把被子给她盖好,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睿,怎么样?”
正在收拾客厅的张妈看他下楼来,连忙关切地问道。
“面条怎么做的?”
莫泽睿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
“啊?”
张妈楞了一下,接着便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跟着他到了厨房,小声说道:
“是伊伊想吃面条吗,我来做吧。”
“我来。”
莫泽睿从架子上拿出一只小锅,乔莫伊以前晚上给大家做宵夜,下面条的时候,都是用这个小锅。
“把水烧开,面下去之后,再压三次凉水就好了。”
张妈站在旁边指挥着,莫泽睿把水烧上,又拿出两个鸡蛋来,笨手笨脚的,从没接触过厨房的他,两个鸡蛋也打得碗里尽是碎壳,他轻抿着唇,细心地把蛋壳挑了出来。
“最后一次水开再放进去。”张妈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下厨,细心地指导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莫泽睿双手撑在灶台上,看着莹蓝的火苗儿,眉紧紧地拧了起来,乔莫伊苍白的脸不停地在眼前闪过,难道他真的错了?就像老头子说的,
做事不留余地,伤敌一千,必自亡八百?
他抬起手来,握了拳,轻轻敲了敲前额,不可以心软,不可以给对方反扑的机会。
呜——
小锅里响了起来,奶白色的热气蒸腾而出,他连忙把鸡蛋倒了进去,又拿来了碗,试探着放着调料。
乔莫伊曾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除了陪他睡觉,还有——他饿了的时候,给他做顿好吃的。
现在,她那样伤心,他同样什么也做不了,除了——亲手给她做一碗面。
“乔莫伊,起来吃面好不好?”
他端着面进了房间,轻轻地摇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是我做的,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乔莫伊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只留着乌黑的头顶在外面。这些天她一直这样,不肯和他面对面。
“乔莫伊,看看我好不好?”
“你放着好了。”
乔莫伊终于开口了,莫泽睿把面放到桌上,伸手去掀被子,她的脸还是埋在枕头里。
“你这样,我怎么和你说话?”
莫泽睿锁起眉来,伸手捧起了她的脸,沉声问道。
“你让我躺着吧——我没脸见你。”乔莫伊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可怕,楼下的声音她听得到,她也知道了那天事情的始末,可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很蠢,很丢脸,她哪里还有脸在这里呆下去?她才是C城最大
的笑话。
“不关你的事。”他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双瞳里渐渐燃起火焰来,若让他抓到那人,他一定要亲手把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