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赊刀老头说过,一旦斩了老龙龙首,三龙聚首的风水宝地就会变成苍龙无首的风水绝地,怕是到时候不止这些蛇鼠虫蚁,怕是连山下的人都要搬家。
而我为那灰狼赢来七窍玲珑心也不过是昨晚的事情,这才一天时间,它就能变成人了么?
黄蕴秋听罢摇摇头道,“昨天到今天还没有打雷,说明它还没有变成人。”
我问道,“上次打雷的时候你不是封它为人了吗,怎么还需要打雷?”
黄蕴秋说道,“人修道有七劫,分别是退病劫、情欲劫、妄心劫、魔境劫、真空劫、换骨劫、苦海劫、天刑雷劫,道教古典记载人在理论上可以长生,所以道教的最高目的也是长生,古典中记载渡过天刑雷劫就可以长生了,不过这些都是理论而已,事实真假又有谁知道。对于其他的物种,这要求就要苛刻得多,他们有两个阶段,先是变成人,然后开始走人的路,变成人的过程叫做‘化形’,要先渡过‘化形劫’,而向人讨封只是获得化成人的资格。”
黄蕴秋说起化形,我倒是想起在村子亲眼见过的另外一件事情。
那年我五岁,山里本来雨水就多,那年大雨却下个不停,电闪雷鸣接连几天。村子旁边的小河沟发起了大水,村里人怕河沟里的水进村,就招呼人一起去修河提,修河提时却发现大水哗哗的河里竟然有一块石头逆流而上,村里人觉得奇怪,就跟着那石头一路走,引得我们都去围观。
石头向来只有顺流而下,从没有逆流而上的,村里人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弄了一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那石头给兜起来,兜起来一看,这逆流而上的却是一块不知从哪儿冲来的石碑,逆流而上的也不是石碑本身,而是石碑下面的一只王八。
当时村里一老人就说这王八被石碑压着了,看着可怜,就把那王八带回了家。
结果当天晚上老人就做了一梦,梦见那王八变成了一个人,走到老人跟前告诉他,说它本身是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王八精,这几日就要化形了,天雷阵阵正是在找它,它驮的那石碑是别处一大善人的碑,雷再怎么劈也劈不到大善人的碑上,它就是靠着那石碑才躲过了这几天,却不料被人把它捞了起来,它已经出了水,逃不掉这一劫了,念在老人好心,要给老人一个大福缘,梦中告诉老人再过两天,子时把家里房梁换掉,然后再让老人在他家旁边的那颗梧桐树下刨出一个树洞,把它放进去,说是梧桐树上原本住着的是凤凰,想借此来躲过这一劫。
老人醒来过后就去旁边梧桐树下刨了一个树洞,把那王八放了进去,那王八放进去还真的就一动不动了。不过才到当天下午,一道雷就劈在了那梧桐树上,躲在树里面的王八被劈了个急死,没多久时间雷就停了。
老人觉得梦见的是真的,过了两天就招呼村里人帮他在子时换了房梁,之后那一两年时间,老人的后人在外面真的就挣了大钱,陡然而富,老人也就把王八托梦这件事情跟村里人说了。
当时我和爷爷都在场,爷爷听了老人的话,只说了句,“房梁换早了,过早消耗了福气,富不了几年。”
人都爱听好话,村里人都巴结老人的时候,爷爷因为这话,差点被那老人收拾一顿,不过村里人也只当爷爷是妒忌而已,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真被爷爷说中了,到了第四个年头的时候,老人的后人有了钱,回家拆了老房子,取了那房梁,新修了栋两层的火砖房,房子修好热闹了一阵,结果就在那一年,他后人在外面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回村子里躲着再也不敢外出,又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庄稼人。
因为爷爷说中了,才有人来问爷爷是怎么回事,爷爷说,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钱就不知道该咋造,肯定会翻修房子,翻修房子肯定就要取了那房梁,房梁上的福气也就没了,当然会变穷。
我把这事儿讲给黄蕴秋和陈莹莹听了,陈莹莹当即表示,“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当时还去看了呢。”
黄蕴秋笑了笑说,“川渝一带本来就是正一道传教的起源地,当初很多正一道的弟子都在川渝留下了后代,没准儿你们就是当初正一道的后代呢。现在很多的风俗习惯都能看到正一道的影子,道教的很多记载,在川渝也都能到实例验证,该信的时候还是得信。”
黄蕴秋一句无心的话,倒让我想起柳承之前说过的,说在爹的眼里我们是牛,而道教三清祖师中的道德天尊坐着的就是一头青牛,说明我们家很可能跟道教有关连。
如今再一次提起来,不由得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想着回家去了一定要查查家里的族谱,看看孙家祖上是什么人。
我们说话这段时间,太阳也已经日落西山,而太阳刚刚下山,天上就乌云密布,一副雷雨降至的样子,见天要打雷下雨了,我们才起身把板凳搬回了大堂里坐着。
不多大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大雨,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闪电,颇为摄人。
黄蕴秋瞧了几眼说道,“那灰狼要化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我道,“放心好了,那赊刀老头不会让它死的。”
柳承和赊刀老头迟迟未归,我们也在大堂里一直看着,这雨越下越大,闪电就在这附近几座山上徘徊,我很想出去看看那灰狼到底是怎么变成人的,不过黄蕴秋不允许,说雷电不长眼,到时候万一劈到我。
只能打消这念头,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只听得‘库擦’一声,一道闪电落在了道观旁边不远处,惊得我们一抖,道观屋檐的铃铛也被震得铛铛响了起来,我们正觉得吵闹时,黄蕴秋突然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道观山门。
没多大会儿,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被淋透人趔趔趄趄走到了道观山门口站着,到了山门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忙伸手扶着山门才勉强站稳。
这个人看起来有个三十多岁了,以前没见过他,是个生面孔,他打着赤脚,身上却披着的是柳承的道袍。
我们疑惑这人是谁的时候,他又一步三晃朝着道观里面走进来,他一靠近,道观铃铛又叮铃咣当响了起来,大堂里神像身上似乎传出一声低沉声,像是在警告这人不要靠近。
黄蕴秋也瞧见了他身上穿着的是柳承的道袍,回身对着无头神像鞠了个躬,“他是我们的朋友。”
这无头神像身上传出的低沉声这才停下,我和陈莹莹怔怔看着,那人像是才刚学会走路,走起路来跟婴儿一样,看起来脆弱不堪,就属于那种放屁还要扶墙的人。
“这人腿脚有问题吗?”陈莹莹好奇问黄蕴秋。
黄蕴秋摇摇头道,“他就是那灰狼。”
而这时,这人已经走到了大堂门口,淋着雨对着黄蕴秋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张嘴想要说话,却发出呜呜声,脸上全是焦急神色,好久后才断断续续憋出了一个字,“刀。”并伸手指了下挂在大堂的那断头刀。
黄蕴秋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取刀去斩老龙了,忙过去取下那把断头刀,托着刀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要递给他刀,问了句,“外面那么大雷电,你要不进道观等会儿?”
他依旧满脸痴笑看着黄蕴秋,然后指了下身上衣服,花了将近一分钟憋出一句话了,“柳,道袍,不怕……”
他想说的是柳承给了他道袍,所以他不怕,黄蕴秋嗯了声,将这刀递给了他,他接过刀,再痴痴看着黄蕴秋说道,“你,我,救命,谢谢。”
黄蕴秋愣了下,没太懂,我在大堂里说,“他在说,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他多半是刚变成人,不太适应怎么用两只脚走路,也没适应怎么说人话,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