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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 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个模糊而固定的称谓。似乎只要是术士便可以呼风唤雨, 无所不能。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圣域术士之间等级森严,没有封号的术士学徒和有封号的术士之间犹如云泥之别。便同是术士, 低阶和高阶之间也有着难以跨越的沟壑。而这样的沟壑间填埋的不仅仅是协会积分,还有赤|裸裸的人命。
范世杰作为土生土长的圣域术士,更是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作为一个天赋不太好,在圣域奋斗数十年仅仅达到二阶术士成就的人,他并不愿意招惹一名高阶术士。尤其是在他寻到星器线索, 有望攒够协会积分, 兑换圣水从而延长生命的时刻。
如果没有星器的线索, 今年60岁的范世杰已经算是垂垂老矣。在迟迟看不到进阶的情况下,他在家族内的处境越来越尴尬。最好的结局便是多带几个学生, 将其一生的奥义研究传承下去。这种情况下他其实无所谓得不得罪高阶术士,反正他已经快要老死了,只要舍得一身剐便敢把高阶术士拉下马。但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 他的好友——皇家术士协会的郑明术士送来了星器的线索,这让他沉寂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也让他重新看到了一个可能。
在有希望重回巅峰的前提下, 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是他要竭力避免的, 譬如一名陌生的高阶术士。
“让人去看看刚刚是怎么回事?”范世杰对自己的学生说。“还有把托赫部的人找来, 我要尽快见到庄维术士留下的笔记。”
范世杰的学生之一,同样出自圣域范家的范敏堂忠实地传达了自个老师的要求。很快关于他们到来前发生的一切便汇总到了范世杰面前。
“昭武后裔?”
范世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他生于圣域,长于圣域, 对世俗的权利变迁知之不多。更不要说昭武诸国已灭亡多年,早已湮没于历史的洪流中,完全不在他的了解范围内。然巧合的是他要寻找庄维术士的笔记,对方要找回族内圣物,阴差阳错在这里相遇,更是引出一名高阶术士。过去范世杰对这些俗事向来不怎么上心,这次因着轰天雷的缘故,不得不将整件事的前前后后过了一遍。待他了解前因后果,很快抓到了其中的关键:“莫非他们寻找的圣物便是庄维术士留下的笔记?”
范敏堂比范世杰早一些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被范世杰收为学生,范敏堂的智商肯定不低。确切的说是能够成为术士学徒的人智商都不低,且随着智商越高,将来在研究方面的成果越高,相应的术士等级越高。也因此范敏堂同样抓到了关键,肯定地点点头。
他朝后招招手,很快有侍卫奉上一个纯金打造的托盘,托盘中央是一黑色事物,约手指薄厚,长宽各十寸有余,同圣域市面流通的书籍差不多小大。细看事物的表面非金非玉,摸起来如水般光滑,隐约还能照出人的影子。
只需一眼,范世杰便认出这就是他心心念念寻找的星器。根据圣域资料记载,星器有方有圆,有大有小,根据用途不同而造型不同。然星器无论大小,俱都囊括万千奥义,只需钻研出哪怕其中一条,就足以在圣域传承一个家族。而辨认星器更是简单,只要某个事物看着不像是世间所有,看不透来历用途,便多半是星器无疑。
眼前的事物便是如此。如果不是知道此物乃庄维术士留下的笔记,范世杰无论如何猜不透它的用途。只是就算知道了这是什么,他依然面临一个尴尬的处境——完全不明白这件星器如何开启。
师生二人对着托盘中的星器面面相觑,研究半天不得其法。不要说开启星器,甚至连可能的开启机关都找不到。半晌,范世杰摆摆手吩咐人把这件星器收好,等他慢慢研究。
“老师,那我们要回圣域了吗?”范敏堂问。
“先不回圣域。”范世杰想了想说,“让磨延啜带人去把今晚逃走的那些人追回来,跟他说态度好一些,尽量避免伤亡。既然那些人的目的也是星器,说不得也是得到了他们身后术士的授意。与其日后被动,不如我们主动找过去。有星器在手……家族这下总不能坐视不管了。”
范敏堂回忆起这一年内在家族中受到的排挤,又展望一番破解星器之后可能获得的积分荣耀,顿时挺直腰杆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
日升月落,两天一夜过去。这一日伴着月色,沈倾墨一行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草原深处。当初离开托赫部时他们尚有数十人,然一路被追下来,跟在沈倾墨身侧的只剩下十几人,其中还包括了安路沿和他的两名族人。
“不能再走了。”凛冽的夜风中,沈倾墨勒马停住脚步,视线扫过众人身下坐骑,示意安路沿:“我记得来时前面有个小水洼,我们休息两个时辰。”
安路沿有些犹豫,下意识朝着身后看了眼,不确定道:“万一那些人追来呢?”
沈倾墨顺着他的方向眯了眯眼,夜色深深什么都看不清,耳旁有呼啸的风声吹过,伴随着坐骑急促的喘息。他没怎么迟疑,冷声道:“等他们追来再说。就算我们没事,马也得休息,不然根本无法再赶路。”
安路沿心知沈倾墨说的有道理,他们一路还可以伏在马背休息,可马匹却没什么时间休息。再这样下去不等圣域的人追上,这些坐骑首先就得出问题。到时茫茫草原,只靠两条腿如何能摆脱四条腿的追捕。念头闪过,安路沿不再迟疑,冲着沈倾墨点点头,带头朝着水洼赶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众人已在水洼边缘安顿下来。安路沿守着受伤的族人重新包扎过,回头便看到沈倾墨背影如松,端坐在水边,沉默地注视着水面。有回鹘人打扮的侍卫跪在他的身侧,动作轻缓地帮他擦拭着胳膊上的伤口。点点血迹滴落,安路沿意识到沈倾墨竟是不知何时受了伤,然一路奔逃却是从未听他提过。
思及沈倾墨的年纪,安路沿不免有些惭愧。他受叔父所托关照沈倾墨,一路却多赖沈倾墨搭救。亏他自觉行事沉稳,谁知关键时刻竟还比不过一个少年。他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沈倾墨伸出没受伤的左手置于水面,清浅的月华落下,还是少年人模样的沈倾墨似不知想到什么,一改之前的阴鸷,微微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端的是无比温柔。
安路沿的脚步一滞,沈倾墨已转头看过来,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此情此景你觉得像不像——水上生明月?”
“……”安路沿。他无奈苦笑:“某自幼跟随叔父行走西域商道,经商打猎拿手,旁的却是一塌糊涂。”
“唔……”沈倾墨不置可否应了声,似乎并不在意安路沿说什么。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很好,脸上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青涩。安路沿很难把他同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沈郎君联系到一处,只觉得哪里有些古怪。然不等他想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沈倾墨已缓缓合拢掌心握住了手中的月华,语气轻快地问:“……你说七郎现在在做什么?”
“小郎君?”安路沿无法跟上沈倾墨的思路,更猜不透沈倾墨的心思,想了想说:“这个时辰小郎君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沈倾墨嘴角微翘,淡淡地反驳:“七郎一贯晚睡,这个时间不是看书便是练字。”
安路沿顺势夸赞道:“小郎君勤勉。”
沈倾墨嘴角上翘的弧度加大,好似安路沿在夸赞自个一般,更像是怀着某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眉目舒展地笑了起来。他不再看向安路沿,目光重新落回水面,低声自语:“水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伤到了手,七郎总该是心疼了吧?”
安路沿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忍不住问:“什么?”
沈倾墨正欲说话,负责外围警戒的侍卫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哨声。这意味着之前的黑甲武士再次追了过来。沈倾墨脸上的笑容消失,瞬间又变回那个阴郁凉薄的少年。他接过侍卫递来的马鞭利落地翻身上马,心中想的却是——也不知道有圣域术士出现在草原的消息有没有传回到七郎耳中。
想到李流光还在霍林河等他,沈倾墨垂了眼眸,心中对追来的黑甲武士泛起了冰冷的杀意。
同一时间,霍林河工坊。
李流光盯着突然从中断裂的竹笔,视线落在纸上的“沈倾墨”三字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如无意外,明天继续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