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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吧……
只不过是在手机屏幕上敲出这三个字,我的鼻尖就一阵酸涩,眼眶发红,水汽氤氲,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还扬起了下巴,就是不想让眼泪滴下来。
许长宁,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昨天也已经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了,绝对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流下一滴眼泪!
按下最后的发送键,手机发出xiu的一声,邮件发了出去,等陆南成看到,应该是要今天早上了。
就在我强忍住泪水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阿宁,你洗好了吗?快出来吃点东西吧,我烧了你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说话的人是我的外婆,半个小时前,经过一晚上的舟车劳顿,我终于回到了这个小时候的家。
敲了门,外婆披了一件衣服出来开门,看到我来了,既是开心又是担忧着。毕竟这些年我为了省车费,回来的次数不多,一般都是五一,中秋,过年这样的大日子。
像今天这样,实在是太突然了,也怪不得外婆会担心不已。
我费了好大劲解释,外婆她老人家才相信我是因为突然有了假期,才回来一趟。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让外婆先睡,家里的一切我都熟悉,会自己来,但是老人家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定要弄点东西给我吃才放心。
我放下手机,隔着浴室的门高声回话,“外婆,我洗好了,在换衣服呢。”
外婆的听力不好,我必须说的很大声,她才听得到。
“好,那你快点,面要是糊了,就不好吃了。”外婆叮嘱着我。
其实我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件洗的发白的T恤衫,原来的粉红色已经快看不见了,一条土黄色的中裤,老旧的款式,浑身都土里土气。这些是我念高中时候穿的衣服,这么些年我的身材也没多少变化,依旧穿得上,头发湿淋淋的搭在肩膀上,还真有当年清汤挂面的感觉。
我明明换好了衣服,却不马上走出去,是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打开手机短信,我往那个陌生号码上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赢了,我把陆南成还给你。」
信息一传出,我马上关机,还把手机卡一起挖了出来,然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结束。
******
外婆家,一栋两层楼的瓦片屋,屋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外婆种了一些花,还在几个白色的泡沫盒子里种着一些小青菜。
屋内,木质圆桌,竹椅,一个转起来会发出呜呜呜声响的电风扇,除了我去年给买回来的微波炉之外,没有任何高科技的电子产品。
这里的一切,还都维持着我记忆最纯粹,最普通的样子,撑在了我小时最幸福,也最伤痛的回忆。
我和我的母亲,都是在这个屋子里、这个小院子里长大的,然后一个一个的离开,只有外婆,一直一直的……等着我们回来。
一见我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来,外婆就担心地说,“怎么这么晚了还洗头,里面没有干毛巾了吗?头发不擦干就吹电风扇,以后可是要头痛的。你快点吃,我去找毛巾。”
外婆说走就走,我连拉都拉不住。
饭桌上,放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我是典型的南方人,不怎么喜欢吃面食,在我们乡下有一种白色类似米粉的面,不是用小麦做的,是用水稻做的。我小时候就挑嘴,不喜欢吃一般的面条,只吃这种。
我不用捞起面条看,也知道外婆是用这种面条替我煮了面。
呼呼呼的几口吹起,将面条吹凉了,就哗啦啦的往嘴里送。
外婆的年纪大了,手艺也不如以前,煮东西往往不是忘记放盐,就是放两次,今天的这碗面,也是一样,有些咸,却依旧是我觉得最好吃的面条。
听到外婆咚咚咚的下楼声,她拿了一条新毛巾出来,让我继续吃,她站在我身后,慢慢的帮我擦着头发。
在电风扇的转动声下,外婆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起来,“工作怎么样?你老板对你好吗?”
提到“老板”这两个字,我心口还是紧了紧,又吃了一大口面条,含糊的说,“很好,我过完年后涨工资了。”
“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不用一直给我寄钱,自己手里多放一些。”外婆又问,“交朋友了吗?”
在我们乡下,长辈问你交朋友了没,往往就是意味着男女朋友的意思。
我的头,更低了低,“还没,外婆,我年纪还小,你先别心急,等过两年,我肯定带人回来给你看。”
长辈能问的问题,除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就是工作和感情了,外婆虽然无心,但是这两个问题却在我的伤口上又撕裂了一把。
不过也好……
今天晚上说开了,也就不用担心以后会突然问起来。
外婆用毛巾替我擦干了发尾,又把毛巾盖在我头上,摩挲着我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稍稍一晃神,想起陆南成拿着吹风机,替我吹头发的情形,还记得他的手指,缓缓地穿梭过我的长发间……
我吃面的筷子突然的停了停,扯着嘴角说,“外婆,最近天气热了,我头发这么长,洗起来不方便,干的也慢,不如你明天帮我剪了吧。”
外婆一下子笑了起来,“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外婆剪的不好看。初中对面开了一家理发厅,好些人都去那里剪头发,等你明天起来了,去那边剪一个吧,外婆给你出钱。”
“我才不要,那些人哪有外婆的手艺好,我要外婆给我剪,然后我给你钱。怎么样?”我乐呵呵的开着玩笑。
闲聊间,我面前的一大碗面条吃了个底朝天,揉了揉肚子,将碗筷洗干净了,跟外婆一起上楼。
外婆说,“阿宁,你之前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但是凉席还没拿出来,也没洗,今天晚上也来不及了,要不你今天晚上睡我的房间,我不怕热,就睡你的房间。”
我搂着外婆的手臂撒娇,“外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一起睡不就好了,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你这个臭丫头……”
在外婆的面前,我不再是什么都必须自己扛着的许长宁,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外婆的床上罩着蚊帐,蚊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电风扇。
我们躺下后,外婆手里还拿了一把蒲扇,一下一下往我身上扇着,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穷,连电风扇都买不起。
炎炎夏日的晚上,外婆就是这样扇着扇子,替我纳凉。
远离了城市化的一切,没有空调,没有手机,又一晚上的舟车劳顿,我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外婆小心翼翼抓了毯子的一角,盖在我的身上。
******
第二天,我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帐子外面放了一条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份早餐,是粢饭和豆浆。
小时候的周末,不用上学,我都抓住机会睡懒觉,外婆觉得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所以都会一早买了早饭放在我的床头,让我一睁开眼睛就能吃,吃完了还能睡。
如今我都二十五岁,又怎么还是那个会赖床、会躺在床上吃早餐的任性小孩。
我手里拿着豆浆,嘴里咬着粢饭,一边吃一边下楼,从厨房里传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听就是外婆在开始准备做饭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如洗的碧蓝天空,没有高楼大厦,在远处的北城,陆南成已经收到我的离职信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不会就只是冰凉凉的说三个字,“知道了”;会不会就等着我回去,跟她办理离婚手续;会不会让那个女人住进他的屋子里……
各种猜测在脑海里窜动,早晨的阳光,一下子就变得刺目。
外婆在这时候喊了我一声,“在楼梯上站着干什么,快来坐下来,把电视打开,边吃边看。”
乡下里,几年前才通了网线,一般人的家里根本没有电脑,马路上也搜索不到WIFI信号,电视就是最大的消遣方式。
我一边吃一边看电视,等吃完了早餐没多久,马上就是午餐,外婆煮的都是我爱吃的菜,一连两顿下来,都把我吃撑了。
吃完饭,我就缠着外婆帮我剪头发,外婆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但是在我的百般纠缠之下,还是松了口。
就在家里的院子中间,外婆拿着一把大大的剪刀,将我的头发梳顺了之后,沿着耳根下方两厘米的地方。
咔擦,咔擦,咔擦……绕了一圈,全部都剪下来。
这一头长发,是我上了大学开始留的,如今,是要重新开始了。
====彩蛋2====
深夜十二点,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陆南成一个人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的亮起,没有震动,只是无声的提示一个通知。
你有一封新邮件。
陆南成一下子就睁开眼,黑眸清亮,没有意思的混沌,却在看到手机提示信息的时候,顿了顿。
许长宁发来的邮件,凌晨零点零三分。
他蹙了蹙眉,起身打开了这封邮件,邮件的内容不长,写的条理分明,语意清晰,非常的工整。
但是陆南成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这几个字眼。
离婚……是他想的那个离婚吗?
陆南成的脑海里,同时还闪过一个想法,难道今天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可惜,并不是。
他好一会儿都沉浸在震愣中,久久都无法回神。
再后来,等他按下许长宁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对方已经发完了最后一个短信……
错过就是这样的简单,只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回复他,「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