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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华安置好了公司的事宜,也给家里的司机和佣人提前放了假。腊月二十二,赶在农历的小年前,凌华带着凌寒与曼卿一同回扬城。
凌寒开车,车上除了人坐的地方,都堆满了凌豪结婚的礼物,过年的年货。若不是几个人各有心思,也是一家人祥和过年的情形。
及至到了扬城,凌寒虽然是忐忑,听着凌华话里的坚决,便也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车回家。
凌晨还在军中,并没有回来。凌言与凌豪等人一并来接凌华,看到凌寒,都是格外的震惊。
“三哥!”
凌豪过来就与凌寒相拥,真是欢喜雀跃的样子。
“三哥,三哥我真怕你不回来参加我婚礼……我,通知不到你……”
一边说着,凌豪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凌豪想凌寒能参加婚礼,几次请求凌晨,问询如何联系到凌寒,但是凌晨非但不肯让凌寒回来,还斥责着凌豪。原是凌豪很失望,却不想到凌寒站在自己的面前。
凌寒拍了拍凌豪的后背:“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三哥尽欺负我!”凌豪不满的哼了一声。
“那是你太调皮!”凌寒随口接道,凌寒吩咐着凌豪、明杰与他们一起搬运着东西。
一家人热络的与凌寒叙旧,问询着,一如从前那般随意,也就仿佛之前家族的不快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书琛一岁半,已经可以满地跑,蹒跚着上下楼梯,他与凌寒最是有缘分,从来没有认生,见到凌寒连声的喊着“三叔”就一直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凌寒捏着书琛的小脸,逗弄着他玩,弄得书琛咯咯的笑着。
“凌豪,那个稍微晚点,你舅舅会来,你和明杰一起去接他吧。”凌言算着时间,看着手里的本子——凌豪的婚礼的诸事安排都交到了凌言的手上,凌言虽然不胜其烦,却也是尽心竭力,事无巨细的操持着。
“秦扬天要来啊?”凌寒问道。
“干嘛是要请他!”凌华立即翻脸,瞪着凌言。
“大姐,他毕竟是凌豪的表舅,是凌豪在世上除我们以外不多的血缘亲人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凌言替凌豪解释道。
凌华深恨凌豪的母亲,对秦扬天也素来没有好感。可是,这些年头秦扬天一直与凌豪有联系,表达着一个长辈的牵挂,凌豪也很尊重他。上一辈的往事已经过去,仇恨与血色都淡去,凌晨也是始终都不愿意凌豪也背负上一辈的沉重。秦扬天到底是凌豪的亲人。是以,凌豪的婚礼邀请他也是正常。
凌华哼了两声,表示着不满,却没继续说话。
倒是凌豪低着头,很是不自然。凌寒拍了拍凌豪的肩膀,表示没事儿。
“三叔叔,三叔叔,糖……”一直在凌寒怀里的小书琛从小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糖,连带着糖纸就要往凌寒嘴巴里塞。
凌寒一把抓住书琛的手,把他手里的糖接过来了。
“三叔叔吃,不过,书琛不能多吃糖……”凌寒拿着糖在书琛眼前晃了晃。
“我,好几天,一块……”书琛手张着,看着凌寒手里的糖,咽了咽口水。
“我很少给书琛吃糖,今儿刚刚给他,你就回来了,小家伙就孝敬三叔了……他跟你真是投缘……”小凤解释着。
凌寒抱着书琛坐在沙发上,把他圈在怀里剥糖纸:“叔叔不吃糖,叔叔喂给书琛……”
正这个时候,门开了,却是明俊推开门,与凌晨一起走了进来。
“大姐……”
凌晨一进屋就看到站在门不远处的凌华,凌晨连忙唤着凌华,一边往前走。及至目光掠过凌华,抬眼却看见在沙发上端坐的凌寒,凌晨站住了脚步,浓眉微皱,脸色也沉下来。
“谁让你回来的?”
凌晨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却很严厉。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起来。
小书琛自然是不懂大人们的话,可是,敏感的小孩子感觉到气氛的变化,看着父亲威严阴沉的样子,就不由得皱着眉头,他抓着凌寒的手指头,到嘴边的爹爹也没有说出口,大眼睛瞪着,眼里头有茫然和惊恐。
“书琛,你跟娘亲去楼上玩儿啊……乖……”凌寒站起身,抱起书琛,将书琛交给了小凤。
“嗯嗯……”小书琛声音软糯的应着。
“是我让他回来的。”凌华道。
只是凌晨一句话,屋里人也明白,凌晨与凌寒的僵局没有被打破。
“大哥,三哥回来参加参加我婚礼,我们一家人过年团聚,不好吗?”凌豪问道。
“凌寒,父母灵前,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要走出这个门,你就该知道再没可能回来。滚!”凌晨道。
凌晨话极冷,言简意赅,一副不愿意跟凌寒多话的样子。
凌晨的话,也回答了凌华与凌豪的诘问。
“一家人,至于一件事几句话,就是连兄弟都不认了吗?凌晨,你便是这样做一家之主?这样对自己兄弟!”凌华厉声道。
自凌寒离家出走之后,凌华与凌晨几次谈起凌寒,都是以吵架告终。及至看到凌晨这般严厉,凌华就立即站出来替凌寒争执。
“大姐,既然也说我还是这个家一家之主,我便是能够做主。他自己选择要离开沐家,便没有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道理。凌寒,便是大姐维护你,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还有没有资格回来!”
凌晨甩掉了大衣,坐在沙发上。
“大哥,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我说完就走。大姐,您别指责大哥,是我做错了,我……是我悖逆家族在先,没资格回来。”凌寒道,他的声音有些低,在屋中众人的眼前说出啦这样的话,是让他觉得羞愧的。
凌华又气又急,不想凌寒这么说。凌言与凌豪脸色也格外难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们。
“大哥,您移步书房好吗?”凌寒道。
书房里,只有凌晨凌寒兄弟与明俊。明俊取了壶去烧水沏茶忙碌着。
“大哥”。凌寒躬身而立。一举一动中,是谦卑和恭敬。
凌晨只冷冷的看着他,不多话。
凌寒将一个信封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来,又将存单取出来,双手递给凌晨:“大哥,这是当时父亲留给凌豪万两黄金所换的。初时折换了八十七万,到如今已经有两年利息,是九十三万,这些钱存在美国的银行,可以随时取现。这些钱,我一分都没有动,如数还给大哥。”
凌晨接过支票,看了看,没有说话。
凌晨的沉默让凌寒有压力,唯恐是凌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凌寒又兀自解释着:“我知道,这不能弥补我犯下的错。不过,这父亲安排,留给凌豪的钱。大哥是一家之主,应该由大哥处置。”
凌豪说的端正而恭顺。
凌晨收起来存单,没有说话。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情,不足以在他心头起波澜。尽管,这子银子能抵扬城数年的军费。
“大哥,我去上海,见了文诗英先生。文先生曾讲,许远征早些时候到上海看过他。在此之前,许远征也曾去过东北拜访章帅。眼下东北军、南方军,和皖系大有合力对付直系的意思。许远征想必也与大哥联系过的。各方的局势与打算看,应该是免不了再有大战了。大哥也早作考量。”
这些话凌寒也猜测着,大哥未必是不知道,但是,他也忍不住的坦诚相告。
凌晨哼了一声,并不意外。
“那你说说,扬城该怎么做?”这话的语气,就如当年在军营中,凌寒做凌晨的秘书时候,凌晨问询着凌寒。
凌寒略微思索了一下。
“大哥,如今若是战争不可避免,那兵强马壮,是唯一的选择。大哥这些年来,从来都主张与民休息,安居乐业,不扩张势力,不大规模征兵。但是,若是此时我们还不做出一些扩大势力的举措,那会被人认为是软弱可欺的。两者相权取其轻,我们还是扩军吧。一来,我们有自卫的能力,二来也叫旁人不敢小觑。我们军队强大了,这仗可能就容易打,牺牲反倒是会少一些。若真是重启战端,也很可能是直奉之战,杨倍磊肯定要应对东北军,我们的压力不会太大。若是可能,我会策应大哥的。”
凌寒的脑子很是清楚,即便是在这样窘迫的境地,他也说的从容不迫。“”
凌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多做点评。
在安静的书房里,面对着沉默的大哥,凌寒总是不能安静多久。他只觉得承受着凌晨强大的气场和压力,这压力又在沉默中数倍的放大。
“大哥,凌寒能不能恳求您允许,让凌寒参加凌豪的婚礼之后再走?这是凌豪一生中的大事,我不希望他有遗憾。婚礼之后,凌寒一定自行离开。”
凌寒的头低的很,不敢抬头去看凌晨,他却又不放弃的乞求着。
“你已经做出过选择了……彼时你的选择,难道不会知道今日的遗憾重重?”
凌晨平和的道,却是异常的坚决。
“是。”凌寒沉沉的应着。凌寒知道,他既然自己选择了离开沐家,那么,就不可能再能轻易的回来。
凌寒抬眼看凌晨,凌晨也在看他。
凌晨的眼中是深不可测,不可见底的寒潭,平静的表面却足以将凌寒淹没。
凌寒的目光中却是怯懦和躲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害怕凌晨,敬畏而怯弱,疏离而躲闪。
“大哥保重!”凌寒深深的一躬。
既是兄弟,明明是深情厚谊,却只有相见的沉默对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