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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男女围在烤肉架子前,两个在吃,三个在等。
摊儿旁,还摆了六张折叠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小烤架子,不惧肉串失温变味儿,桌两旁满满的坐着客人,拿着一次性小塑料杯,倒着啤酒,撸着串。
一男一女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二,一个端着放满羊肉串的搪瓷盘给人送,一个在收拾桌子上的盘子杂物。
一旁,还有位满脸横肉的黑胖子,围着围裙,正在收拾啤酒瓶子。
“老板,我先来的呀。”
一个戴眼镜的小青年,见老板递了俩肉串给自己身旁的女孩,马上不满的叫了一声。
“牙先来有个蛋用,婴儿期的小牙是吃不了肉的,你丫得等。”
军帽烤串男叼着颤动的烟卷,手下翻着串,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我得先伺候好我丈母娘。”
眼镜男扭头看了看身旁发愣的女孩,又看了看眼前的老板,狐疑道:“您面相老,还是您丈母娘保养有方啊,我是近视,不是瞎啊。”
“你别说进士,布什虾,你就是状元小龙虾,你能产蛋不?”
军帽烤串男斜脸看了眼镜一眼,把烟卷摘下来一弹烟灰,又叼上了,“中国三千万光棍儿,就有哥们一个啊,见了会下蛋的,我不得铺垫铺垫啊!万一十八年后人生的闺女好看,她妈想起我十八年前先递给她两串,不就把闺女许我了?”
“哎呀!”
眼镜男一咧嘴,狠狠的一抓头,“哥诶,你想的可够长远的。”
拎了两串刚小咬了一口的小姑娘,第二口没法咬了,一捂脸,发觉脸有点烫,赶紧躲烤架远两步。
摊前顿时一阵笑声,几个吃货咧嘴傻乐。
“老板,你怎么不烤点菜啥的?”
另一个小姑凉见串烤小哥挺好玩,提了个意见。
“我是串农,不是菜农。”
军帽烤串男不听取顾客意见,盯着小姑娘一脸轻蔑,“你瞅瞅你,痩的鹌鹑似的,要不是我牌子亮,你往前一站跟聂小倩似的,饿得脸上都没血色儿了,还吃菜呢?多吃肉,多产奶,好好哺育我媳妇!”
“哎呀!”
聂小倩,先前的小姑娘,眼镜男,同时哎呀一声,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剩下俩家伙就是贼兮兮的笑。
聂小倩是个不肯吃亏的,小蛮腰一掐,摆了个茶壶的造型,眼睛一瞪:“大叔,你多大啦?”
“三十六!”
军帽烤串男一扑棱脑袋,“咋地?”
“你人到中青年,尚无人陪伴。”
聂小倩挺古典,斜身一指天上的月亮,唱戏一样来了个长叹,“唉,你是求偶意正浓,偏无烛花红呀!是花好总难圆,还是月下的蛤蟆嘴太欠?”
“哎呀!”
军帽烤串男哎呀一声,上身一个后仰,双手松开肉串一抱拳,“女侠,你中央调戏学院的?”
“咦?你还真能蒙啊。”
聂小倩惊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土的掉渣的“烤串大叔”,又撇撇嘴,“怎么样?认识到差距了吧?就会贫嘴,认识到知识的贫乏了么?”
“唔?”
军帽烤串男眯着眼,同样上下打量了一番聂小倩,摇头一声轻叹,双手朝后一背,沉吟少许,摆了个文人墨客的造型,昂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高吟低唱:“
…风嗅云香,月色轻晃,桂下琴音荡漾,衫舞袖飞扬。真痴假狂,空余惆怅,夜风熏了眼眶,花殇无人葬。半世飘零,满身尘霜,才道世事无常,人生梦一场。”
说着,抬手一指大月亮,收手而回的时候,食指拇指摆了个酒杯的造型,昂头虚干了一杯,长叹一声,“一壶月光,小酌亦伤。今生一翅鸿雁,来世几度风霜。”
摊前静了一下。
军帽烤串男似无所觉,依然背手昂头向天,眼神迷离,一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样子。
聂小倩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个穿着老汗衫,还破着洞,蹬着布鞋,灯笼裤飘飘,脑袋上还扣着个军帽的烤羊肉怪咖。刚才是这位大叔在说话,还是在拍戏呢?
“哥,糊啦。”
烤肉架前的眼镜男突然喊了起来。
“我没听牌呢,胡个西瓜!”
军帽烤串男依然保持着拉风的造型,眼神迷离,昂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
“哎呀我草,肉串糊了。”
眼镜男双手一抱头,看着一排肉串上的火苗,崩溃的喊了一嗓子,“腰子上油都着火了,哥,你收了神通吧,赶紧回个头啊,看还能抢救不?我等了半个钟头了!”
“哎呀!”
军帽烤串男一回头就是一愣,烤肉架之上跟被人倒了汽油似的,火苗老高老高,灯箱都烧着了。
他一见五个吃货躲的老远老远,生气道,“这火力,都能装盒儿了,烧纸可以,抢救个屁!我烤串的,又不是消防队的!”
说罢,朝后喊了一嗓子,“黑蛋儿,你摊儿着了!”
“诶!”
满脸横肉的黑蛋就在身后不远,闻声屁颠屁颠的小跑到军帽男身边,点头哈腰道:“伟哥!”
“你看我干毛!”
军帽男骂了一句,一指烤肉架子,“你摊儿着了!你火遮眼啊,那么大火看不见?”
黑蛋闻声搓了搓手,满脸谄笑,“我不看伟哥正在吟诗嘛,怕破坏了您雅兴,哎呀妈,那造型老好了。深情的望着大月亮,恨不得仰天长啸啊,看到此情此景,小弟我都差点啸出来啊。”
“笑你妈了个蛋!”
军帽男伸手把头上帽子一抹,蹦起来一帽子甩黑蛋脑袋上了,大骂道,“叫你的服务员过来,赶紧把火灭了,架子上还有我十串腰子呢,全灰灰了!”
“诶诶诶!”
黑蛋点头哈腰的应是,扭头见百乐门门口几个穿黑西装的提着灭火筒,站在原地,手一指,破口大骂:“你们眼瞎啊,没看见伟哥摊儿着火了?救火啊!不准用灭火器,用手…唉呦!”
军帽男一脚蹬黑蛋屁股上了,骂道:“你练过火焰掌啊?”
说罢,冲百乐门前的保安一挥手,“过来把火灭了。”
几个黑西装闻声同时启动,提着灭火器小跑了过来。
“伟哥。”
几个保安先鞠躬跟军帽男打了个招呼,才开始干活。
“呲呲呲!”
一阵白烟干出去了。
“咳咳。”
摊前,周围,不少人被呛了一下。
“单全免了,对不住各位。”
黑蛋冲着咳嗽声传来的地方抱了抱拳。
军帽男用帽子擦了把脸,起步朝百乐门的店门走,随口对跟过来的黑蛋吩咐道:“再叫人给我支个摊儿!”
“诶,明儿就能好,保证一模一样。”
黑蛋恭敬的应是,小跑着跟上,“黄总在楼上等您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早说?”军帽男随口问了句,脚步不停。
黑蛋没说“您交代过,烤串的时候不让打扰”,而是埋怨了自己一句:“嗨,瞧我这记性,才想起来。”
“小聪明!”
军帽男淡然评价一句,又是一帽子甩黑蛋脑袋上了,脚步不停。
“嘿嘿!”
黑蛋挠了挠脑袋,被军帽男两帽子抽的头皮生疼,非但不恼,脸上反而喜滋滋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军帽,比他爸岁数都大,都六十了。
军帽分真假,真的军帽为碧绿的确良面料,帽檐尖挺,里面印有长方块的章,标着姓名,年龄,血型等。
搁在六十年前,一顶这样的军帽可以引发斗殴,那时候不流行抢银行,流行“抢军帽”!
三线建设的时候,老被服厂堆战备库里不少,值钱谈不上,与偏三轮一样,玩的就是个派。
……
“鸡屎稀鸡,木免完蛋。鸡起落鳖,母免胆寒。”
豪华大包中,一个胖子正在扭着屁股,满场飞舞,一手持麦神情献唱,一手拿食指调皮的点着沙发上的客人,“那坛洗去黑帮,美丽醉棒棒,摸魂无铁亲球吊草郎……”
客人是台湾来的,脸都快憋炸了。不是被歌儿轰的,是被胖子轻盈的舞姿吓的。
“啊~哇某醉,哇某醉!”
一曲转,胖子嗷一嗓子蹦了起来,一个鱼跃冲顶,脚下带甩腿,动作大开大合,热情奔放,严肃活泼!
“靠妖咧!”
台湾佬一脸呆滞,望着跳蚤附体的轻盈胖子,双眼闪过噩梦般的神色。
“我靠。”
包房门一开,军帽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胖子一个空子轻盈的转体三百六十度,上身自由女神,下身芭蕾。
眼看胖子见到门开,落地一个天鹅跳就要朝他扑来,军帽男吓得一把把门拉上了。
“咣”的一声闷响,门板震动。
“哎呀我草!”
门后传来一声老母猪倒地后的惨叫。
军帽男再次开门,从地上躺着的胖子身上跨了过去,抱拳道:“永前兄。”
“小福兄。”
沙发上的台湾佬看了眼地上歇菜的胖子,脸上一副解脱的表情,喜滋滋的站起来见礼。
永前是台湾佬的字,他叫林朝先,雾峰林家的次男,乾隆年间就入台了。
林家发迹始于刘铭传抚台,中法战争时期,林朝栋率家兵两千助战,得封,垄断福建并台湾樟脑购销之权,自此发迹,距今已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