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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们头脑不清楚才对吧?”
快言快语地反驳出声,宋相宜看着盛夏那单手持剑的利落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她就知道,她家盛夏才不会吃亏!
“宋相宜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向李雪儿的目光里带着轻蔑的笑,宋相宜继续道:
“你们该不会忘了,阿夏方才抽到的令签上只有’舞’这一个字吧?这跳舞是舞,舞剑也是舞,又有谁规定一个’舞’字只能用来跳,不能用来舞剑?
你们倒是说说,阿夏她选择舞剑是犯了哪一条的规矩,又是如何在糊弄你们?”
“你!你强词夺理!”李雪儿面色难看。
“是相宜和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们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相信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所评判,李姑娘你一个人说什么是不作数的。”
赶在宋相宜之前接了话头,盛夏看着李雪儿那张有些神色扭曲的脸,心里并没有忘记她方才瞧见宋相宜与李俊泽私会的事情。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相宜话里逼得太紧,而恼羞成怒的将那事情当场说出来?
“盛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一个舞字嘛,谁也没规定要舞什么,大伙儿说是吧?既然盛姑娘别出心裁,那……就还请盛姑娘让我们开开眼吧?”
人群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虽然明显是在和稀泥的平息事端,然而在李家和盛家之间他还是旗帜鲜明的选择了盛家。
“那我就献丑了。”点点头,盛夏并无意与她们纠缠。
出鞘的长剑如水,在泠泠月光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亮,盛夏持剑抬臂挥出后,便鲜少有人再能看得清她的动作,而只是瞧见那沉静的暗夜之中,一条银色光带如龙走蛇游,带着凌厉的风声剑气,划出一道道棱角分明又美得寒冷孤寂的光耀,将那一抹潇洒红衣环绕其中。
清秀出尘的容颜上神色淡薄,盛夏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极认真,又极随意,仿佛那长剑随身而长,又仿佛是穿越千百年的时空孤独而来,一袭火红的武衣在身,明明是极明艳的颜色,却偏偏被她穿出一股子孤傲的清寒来,而那手中凌厉如风的剑势,也莫名地,染上了几分清冷孤寂。
喧闹惊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被眼前如行云流水的舞剑身影所震惊,还是被那剑走游龙间透出的深深孤傲所感染,众人都安静着,沉默着,心情随着长剑起起落落。
静谧的夜风里不知何时飘带起几许琴声,不似伴舞时那柔软悠然的曲调,而是铮铮有力,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萧杀而来,却恰好与盛夏舞剑的节奏万分合拍,仿佛正是为她而来,又为她而感染沉醉。
剑气飒飒,琴声铮铮,响彻整个碧水湖畔,让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挥出一个凌厉的弧度,盛夏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这琴声太过熟悉,熟悉的曾无数次入得梦中,带着她穿越京城的阴云重重,回到金戈铁马的北疆,在那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与他一起纵马欢笑,并肩舞剑。
言涵,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一套剑招毕,盛夏却不愿停下舞剑的手,眼眶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热,彼时的她却并不知道,那坐在阁楼上的言涵遥看着那荷花池旁潇洒爽利的红色身影,一贯清寒淡漠的脸上已是震惊错愕得不能自已。
他仿佛看到了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
漠漠黄沙之中,泠泠月光之下,一个红衣的姑娘踏着铿锵有力的铮铮琴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剑光如水,剑势如虹,却是将那本该寒冷的夜晚,划出一道道温暖的弧度。
心中焦灼而热烈,他想要问问那红衣姑娘到底是谁,却又担心破坏掉这美好而舒心的气氛,只能忍着,忍着,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挥舞长剑的身影,终于,在她一个跳跃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她那一直模糊着的容颜……
“铮——”
琴弦崩断,余音嗡嗡。
盛夏借势长剑出手,一路掠过柔媚的垂柳依依,最终深深地钉在树干之上。
“呼——”
蓦地从沉醉中惊醒,众人不由得长叹出声,却是在看到那斩落纷纷的柳枝与入木三分的长剑时,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巴。
那可是一柄没有开过剑刃的钝剑!
震惊、仰慕、佩服,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盛夏身上,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称赞,便只听她淡淡的道了一句“献丑了”,便仿佛没事儿人一般的重新回到了水亭之中。
水亭里的言毓向远离盛夏的方向撤了撤身子。
“我说润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宋相宜眼尖,看到了言毓的小动作。
“没,没什么,给盛夏让道,给盛夏让道。”抬起手中的扇子半遮面,言毓心虚地躲避着盛夏瞧过来的目光。
“殿下您还真是古怪。”看不懂言毓的路数,宋相宜无奈出声,只因本能地知道他没有恶意便也懒得太过关注,而是凑到盛夏身边,幸灾乐祸道:
“阿夏,你刚刚瞧见那俩人的脸色没?哎呦,那个难看啊,尤其是唐婉凝,我看她都快要把衣服扯碎了。”
回想着方才看到的情形,宋相宜就止不住脸上的笑。
“不过,你知不知道方才给你弹琴伴奏的人是谁?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合拍啊,我方才看着你舞剑,明明那么潇洒,但配上那个琴声就莫名其妙地想哭。”
宋相宜瞥了言毓一眼,压低了嗓音继续出声。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哪家的公子吧。”盛夏淡淡回答出声,余光里却是忍不住地看向那远处的阁楼。
阁楼上,一个熟悉的清俊身影负手而立。
许是因为方才盛夏一曲剑舞太过震撼人心,随后再有谁家的公子小姐抽中了令签也再引不起众人的太多兴趣,于是没有多久,一年一度的荷花宴便散了场。
向外走出的人群三三两两,盛夏站在马车边僻静的拐角处,等着同自己两个出嫁的姐姐说话的宋相宜。
人群中,被仆人丫鬟簇拥着的唐婉凝忽的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一句什么,便独自一人向着盛夏所在的位置走来。
“盛姊姊方才可真是风头出尽啊——”语调拖长,停在盛夏面前的唐婉凝阴阳怪气,然而等了半天,却没等来盛夏的半分回应。
“你干什么不理人?!”眼瞧着盛夏一副没看见自己的样子,唐婉凝恼怒出声。
“人?哪儿呢?”盛夏冷淡出声。
“盛夏你什么意思?!”唐婉凝面色骤变,压低的嗓音急促几分。
“有事说事,没事走开。”声音寒冷如冰,自从上次酒窖纵火的事情过后,盛夏对唐婉凝便没了从前的那般耐心——她没有立刻想办法让唐婉凝狠狠地吃些苦头,不过是顾念着京城如今的形势罢了。
“你!”唐婉凝气急,但看着暗影里盛夏那张冰冷的脸庞,她又有些心虚的不敢再骂。
然而她却没有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于是努力地定了定心神儿,唐婉凝上前贴近半步,阴冷冷地道:
“今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他是男人,一时的情不自禁也不奇怪。我警告你最好别想太多,否则的话,我不保证你会遇到怎样的意外。”
“意外?”嗤笑出声,盛夏表情嘲讽,“上次是不小心打翻了挂在高墙上的火把,这次打算做什么?不小心打翻院子里的水缸?”
面色一滞,唐婉凝眸中愤恨之意更深,“盛夏我告诉你,我同言哥哥一起从小长大,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警告你,是为了你好,否则等他来警告你的话……”
“那就等他来警告我好了。”冷声截断,盛夏抬脚从唐婉凝的身边走了开去。
“盛夏你别得意,你真以为言哥哥还记得你是谁?!”唐婉凝跺脚,她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般无视过。
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顿,盛夏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唐婉凝怎么知道言涵曾经同自己在一起过?难道言涵上次说不认识自己,并不是在撒谎,而是真的……忘记了自己?
手脚瞬间冰凉一片,盛夏有些不敢去想这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是为什么会发生。
就好像她不敢去细想,言涵忘记自己究竟是毫不知情的遭人陷害,还是,他心甘情愿。
“我说唐三小姐,你们唐家大宅是不是有什么让你讨厌的东西在?怎么那里等了一溜的丫鬟仆役,您偏偏要往我们家这小马车旁边凑,就是不肯回家去?怎么?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迎面走来的宋相宜瞧见盛夏脸色不对,立刻皱着眉头高调出声,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我只是来同夏姊姊说两句闲话而已,至于宋小姐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就好,那尚书府啊,我实在是住不惯!”趁着夜色冲宋相宜狠狠翻了个白眼,唐婉凝趾高气扬的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