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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雨夜,漫长。
丹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心底倒是不怎么悲哀。
只有得知真相的凄凉。
就说他不可能突然就对她温柔,原来他只是故意接近她,试探她……目的都是问出阮芷的下落。
她如今和他撕破脸,彻底被他摒弃。
但是那又怎样,他不要她,她也同样不要他了。
苏问走过来,端着药碗:“主子喝了吧……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丹青勉力撑起身体,端起药碗,大口地喝药,她要活下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的小命重要。
苏问叹息一声:“你和主公关系怎么这样糟糕?当年听说在京中的时候,主公独宠一个郁夫人,不就是您?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青把药喝了个底朝天,将碗递给苏问,苏问拿着碗,并不离开。
丹青淡淡道:“苏问,你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妨把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你心爱的人被你的情敌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毁掉他的记忆,只让他爱她一个人,你气不过,可是他却再没机会想起你,你会怎么办?”
苏问诧异:“你说什么?”他猜测着:“难道是阮夫人想方设法让主公失去爱你的记忆,只爱她一个人?”
丹青苦笑:“阮芷为我二人下了桃花落……桃花落或许没有解药,那是一种损坏人大脑中枢神经的毒……一旦大脑损坏,记忆就不能复原……也或许唯一的解药在阮芷那里……可是阮芷宁愿死都不会让他恢复记忆,所以她绝对不会交出解药……所以只要中了桃花落,就相当于没得救……”
苏问微微张着嘴,恍然大悟一样:“桃花落……原来是因为桃花落……主公之前还问我,他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失忆,难道真的是因为在圣陵受伤……我说不上来,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都是因为桃花落……阮夫人她,她怎能这样对待您和主公……”
丹青脸上的苦笑更深:“既然他再也没法记起以前,那重新爱上我也是一样……可是如今时过境迁,他爱上的人是阮芷,而终究不是我……我很想横插入他的心上,可是实在没办法了,他没有在心底给我留任何位置……我无法终日面对一个永远不可能想起我,也不会爱上我的人……我想,我要离开了……就当过去那些日子,都随风散去了……”
她的委屈她自己吞咽。
阮芷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左右不过杀了阮芷,为自己的委屈报仇!
她要去京城,彻底了结她和那个姓阮女人之间的仇怨。
所以,她必须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她已经给白蒹葭传信儿,让狐族救她。
苏问叹息一声。难道桃花落真的没法治愈?阮夫人为何要跟郁夫人斗这一口气?
门外,孤光启身影微动,口中喃喃低声念道:“桃花落……”
一瞬间,积攒多日的心结就此解开。
阿阮竟然为了他下了桃花落。
而郁丹青的体内竟然也有这种药……
其实他也问过赤炎,他受伤之后的表现,赤炎说,他以前分明记得郁丹青,可是后来渐渐淡忘了,他们都以为他移情别恋了。
所以他也觉得自己淡忘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实在是太无耻,所以才会对她很好……
可是不管怎么装作对她很好,其实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除非对她背后的势力感兴趣……
他一点都不爱她,他已经爱上了阮芷。
他和阮芷从圣陵出来后,一路相互扶持,同生共死,情比金坚。
他可以没有郁丹青,但是不可以没有阿阮。
而且今日她的行为,彻底触怒了他。
不管怎样,她救鬼戎太子,便等于背叛他!
就这一条,足以让他难以再相信她。
或许桃花落只是一个缓兵之计,她说出这件事目的是让他对她放弃杀心,放松警惕,借机等着营救她的人来将她救出去!
苏问端着药碗走出院子,正看到院子内,一个颀长的月白身影站在月下,脸色一片模糊,剑眉紧蹙,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不是别人,竟然是孤光启。
苏问手中的药碗哐当一下落在地上,跪在地上,伸手拉住他的衣摆:“主公,您方才一直站在外面么?您一定听到了吧!都是误会,误会!以前想必您和郁夫人一直很恩爱……是阮夫人为你下了桃花落,才让你和郁夫人和您产生那么多隔阂……”
“胡说!”孤光启厉喝:“她分明是鬼戎太子留在我这里的奸细……所谓桃花落,大概是为了离间我和阿阮夫妇之间的情义……”
苏问难以置信:“您不相信?您竟然不相信?”
孤光启伸手将苏问扶起来,脸上一片冷静:“阿阮不在这里,她口说无凭,所有的事情总要讲证据。”
苏问心底越发着急。
主公心思当真缜密,哪怕了解真相,都要讲究证据。
难道就因为在等待阮夫人回来对峙,他才没有立刻杀她和郁夫人?
苏问想了想,道:“主公,郁夫人说,桃花落解药在阮芷那儿,她还用解药威胁过郁夫人……您只要逼问阮夫人,便能拿到解药……一切就将真相大白……”
“那你就让那个女人交出阮芷……如今找不到阮芷,我如何查?”
就在这时,一个坚定的女人声音传来:“我不会说出她的下落……”郁丹青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她太了解阮芷,桃花落是她控制这个男人最后的砝码。她一定死也不会交出解药。
何况,她或许根本没有解药呢?
而阮芷则是这个男人的软肋,若她把阮芷下落给了他,他或许立刻杀了她了。
不说出阮芷下落,尚有活口。
左右不过临死也拉阮芷陪葬,也算不亏。
丹青思忖着,扶着门框,笔直地站立着,姿态高傲没有一点伏低做小:“孤光启……你这种人骄傲自负,从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你自己……跟你说出真相,无非是自取其辱。因为你一点都不相信……以前我不想说出真相,就是怕你不相信,现在果然应验了,我说出真相了,你果真不相信我……”
他唇角一边下沉:“你还想说什么?今夜一次性说个够……”
丹青惨笑了一下:“我以为你忘了我,或许心底还残留那么一点情谊。哪怕不爱我,也会信任我……可是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希望从今夜开始,我们断义绝情……就当从未认识过……”
“那就当从未认识过……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
孤光启眸底漆黑。
她因为他的失忆,便投靠了鬼戎太子,私放鬼戎太子,为他增加一个强敌。
她对他并非衷心,而是心肠歹毒,仇怨颇深,不守妇道……若等她逃出去,到时候,或许是敌对的一方……
他一直都有一种预感,她如果成不了他的女人,那么一定会是他的敌人。
他不会容忍一个敌人,存在他的世界里。
若不是她手中握有两个砝码:阮芷和碧玺宝藏,他怎能容得下她?
孤光启嗤笑一声:“不要妄想从我这里逃出去。若不交代阿阮和碧玺的下落,想都别想!”
郁丹青微微一笑,转身走入房间:“那你就等着吧……等到头发白了,兴许我看你老态龙钟,才会赏给你一架阮芷的白骨,一包碧玺的残渣……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走进房间,只当他为无物。
孤光启脸色铁青,胸腔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他忍不住抽出腰间长剑,刚要随她进入,被苏问紧紧拉住胳膊:“主公请三思,请三思……不能冲动啊……若杀了郁夫人,非但阮夫人回不来,碧玺也没了着落,说不定还会激怒鬼戎……”
孤光启深呼吸一口气,将剑又放回剑鞘,冷冷瞥了一眼那女人嚣张的背影,转身走出院子。
一瞬间,雷鸣大作,天空竟然下起了大雨。
与此同时,外面有通信兵骑马冲入将军府:“主公,不好了,不好,南疆鬼戎军集结军队,正在往东海郡方向快速行军,似乎要攻城……”
丹青坐在妆镜前,看着铜镜里美丽的容颜。
她长得这么美,为何却不被那个男人青睐?
只怪她没有魅力罢了。
她躺上床,刚要歇息,忽然外面雷声大作,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惊悸。
门在这时被人大力踹开,冷风夹着雨丝灌入房间,吹的台上蜡烛火苗忽闪忽闪,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个男人身披冷冽银甲,如杀魔战神一般踏入房间。
一头漆黑长发高束脑后,男人的脸立体分明,残忍地勾起唇角,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床边。
“孤光启……你干什么?”她搂紧被褥,搂在自己胸前,依旧遮不住脖颈的白腻。
她愤怒地瞪视他:“有话在外面说,不要闯入我房间。”
“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郁丹青横眉冷对:“滚!”
呼啦啦一阵响动,他竟然是脱掉铠甲,单膝上了床,坐在床边,伸手扼住她的手腕,强迫她仰头看向他冰冷绝怒的容颜:“好消息是,你的奸夫鬼戎太子叶赫瞳活下去了,而且集结军队,要攻打我的东海郡……等会儿,我就要去城外迎战……”
丹青心底大惊:“他……你……”
他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寸表情:“看样子你很激动,真以为他会打败我,然后将你抢回去?还没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呢……”他冷笑一声:“他说,只要我把你送给他,就停止攻城……你知道,我若和南疆鬼戎开战,那朝廷将会立刻派军绞杀我,腹背受敌,我将力不从心……所以,我只能忍痛割爱,将你送给鬼戎……”
丹青难以置信:“孤光启……你要把我送给鬼戎?”曾经最爱的男人,要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你不是投靠了鬼戎太子么?做梦都想投奔他么?”他冷冷盯着她:“我成全你!”
丹青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孤单脆弱:“你不想要碧玺了么?不想知道阮芷的下落了么?”
“所以……我拒绝他了……这对你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坏消息?”
原来,他以为她特别想去鬼戎,所以他就是要断了她的希望,偏偏不让她去鬼戎。他以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岂不知,她一点都不想去鬼戎?
丹青终于放了心,不由哈哈大笑。
看她笑的疯癫,孤光启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你笑什么?你难道不该哭?哭!你给我哭!”
她渐渐地不去笑,只是满脸失望地看着他:“你不把我送鬼戎太子,我也不会告诉你阮芷在哪里,碧玺在哪里……所以,我好想笑,笑你那么傻……”
孤光启眸色一暗,猛然将她扣在床上,一把扯碎她的衣裳。
她大惊失色,拼命地推他。
忽然一道淡蓝刀光闪过,他抽出腰间匕首戳中她胡乱挥舞的手背,将她整个手掌钉在厚厚的床板上。
鲜血迸溅。
丹青瞳孔大张,痛的脸色惨白,失声叫道:“啊……我的手……”
再也无力喊叫,因为他已经俯下身,将她狠狠地压在身下,咬住了她的唇。